“只聽蚊子說,好疼,好疼。”蟲男一本正經的說道,朋友們又哈哈大笑起來,說蟲男不是在講靈異故事而是在說笑話,這次我也忍不住了,笑了起來,都被拍扁了,能不疼嗎?
蟲男卻搖搖頭說道:“故事沒完,你們聽我繼續說。我朋友他只感覺到後背發麻,蟲子怎麼會說話呢,而且聲音這麼悽慘,是個女人的聲音。
他驚恐的直起身子,看着牆上的蚊子,腦中一度懷疑是自己瘋掉了,但那聲音好熟悉,就好像是她的聲音。最終好奇心和激動混合着懷念的複雜心情蓋過了人的恐懼,他又一次把耳朵貼了過去,這次卻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於是他更加懷疑是因爲白天的祭拜讓自己勾起了那深深的思念,使得自己出現了幻覺了和幻聽,仔細看看那蚊子,被拍扁在牆上哪裡還有一絲特別之處。他回到牀上,腦中一時間浮想聯翩,與她初見相識相戀的種種一切一時間涌上心頭,如果.....如果他沒有那荒唐的提議,沒有那次可笑的‘說走就走’的旅行,那他們現在已經結婚了,或許她的肚子該高高鼓起,或許自己就已經成爲孩子的爸爸了。
可是這個世上,在這個赤裸裸現實的世界中,一切沒有如果。真愛和後悔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他甚至在想若上天再給自己一次選擇,自己寧願替她去死。
就這樣,他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第二天起牀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還是被咬了四五個包。塗抹上一些蘆薈膠後,他給家裡打上蟲藥關閉門窗出了門,看來家裡不止一隻蚊子。這一天過得平淡無奇,但是到了下午包卻突然奇癢無比。蚊子咬過的地方通常過十二個小時,就會類似復發一次一般,變得極癢,衆所周知這時候不能抓撓,越抓越嚴重,甚至會引發過敏反應。他成天研究昆蟲,有長期在野外,這點知識還是有的。於是他沒有管這些包,但包癢的鑽心,愈發紅腫,最大的甚至有兩個大拇指一般大。
毒蚊子,一定是毒蚊子。回到家中,他開窗透氣,把打的藥排出去,開始打掃衛生。之後再度噴灑一些對人無毒的驅蚊藥,這才安心下來,打開電腦他登陸論壇,就在這時候,耳邊響起了嗡嗡的振翅聲,他立刻回頭尋找,卻又在另外的耳朵聽到了一聲‘好疼,救我’的呼喊之聲。
沒錯這就是她的聲音,她在哪兒?爲什麼每次都是蚊子出現的時候,她的聲音纔會想起,莫非她變成了蚊子。我朋友的腦中閃現出這樣一個荒唐而大膽的想法,乃至於我聽到他這段描述的時候都感到詫異萬分。
於是苦悶無奈之下,他找到了我,問我蟲子會不會說話這個讓我感覺他瘋掉的問題。”
“對了,鬼哥,你不有個朋友是啥著名心理醫生嗎,我覺得這是心理疾病。”我一個朋友對我說道。
我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蟲男卻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但這事兒卻沒有因此結束。
那些蚊子叮咬的包並未就此慢慢平復下去,變成紅點逐漸消失不見,反而是越來越大,最後變得如同半個手掌般大小了。裡面癢的令人鑽心,即便知道不能撓,但他卻還是忍不住了,在睡夢中他抓爛了表皮,瞬間一股鑽心的疼痛涌上心頭,頓時醒了過來。
打開燈看向那些包,你們猜他看到了什麼?
滿滿的孑孓在皮膚下涌動,在他看向這些蟲子的那一刻,這些孑孓好似突然發現了他,停止了動作,然後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哭喊聲,那聲音不是她的又是什麼人的?聲音悲傷中帶着痛訴,痛訴裡又有淡淡的恨意,讓他頓時渾身發冷。”
飯桌上的齷齪男老張這時候說話了:“啥jue?那是神馬東西?”
“jiejue。”我說道:“就和倆子的寫法差不多,只不過橫變成一上一下,孑然一身的孑,孓.......我也不知道怎麼個用法了,一時間想不起來,反正這個詞就是指蚊子幼蟲。一般蚊子會產卵在水裡,長成幼蟲就會變成這樣,乍一看沒什麼,仔細看看相當噁心。”
蟲男對我的科普十分滿意,點了點頭繼續講起了故事:“老鬼解釋的差不多,總之皮膚下的孑孓令人心驚膽寒,他是自己獨居,不敢告訴父母,連忙給我打了電話。我當時公司正在上升期,事情比較忙,正好有生意要談,所以出現的時候已經是四個小時之後了。當他給我打開門的時候,我頓時吃驚萬分,他的胳膊上分佈着四五個血窟窿,鮮血順着他走路的痕跡滴淌到了地上,留下朵朵血跡。
我連忙閃身進屋,看向他的胳膊,要麼是他瘋了,要麼就是我倆都瘋了,因爲我也看到了那涌動的孑孓。他用那滿是鮮血的手拉着我進入他的客廳,客廳之中擺着一個玻璃器皿,裡面剜出的腐肉中滿是孑孓。
我當時就讓他去就醫,這樣自己弄肯定不行,他卻說這些孑孓不停的往下鑽,讓他感到痛癢無比,不得已才這般的。我連忙拉他出門奔赴醫院,一路上我好幾次險些追尾,我的腦中全是大問號,怎麼可能?在沒有外傷的情況下,蚊子不可能將卵產入人身體中的。就算能,也不可能這麼快就變成了孑孓,一切的一切都顯得奇怪而靈異。
當我們到了醫院的時候,醫生卻像看神經病一般看着我們兩人,問我們這是怎麼弄的,還問哪裡有蟲子?我們低頭看去,所有的孑孓已經不見了。朋友發瘋般的喊着,說一定是這些蟲子鑽了進去,鑽進了身體的更深處。
我把朋友從醫院拖走,並去了另一家醫院對傷口進行了簡單的處理。我擔心如果他再不走的話,狂吼的他會直接被拉到精神病醫院。我沒敢讓他獨自回家,我無法天天陪伴他,縱然他不想讓家人知道而擔心,但是家人才是會全心全意關心他的人,所以我把他送回了他父母家。
四五天後我去探望他的時候,卻被告知他已經被送去了精神病康復中心。因爲剛進精神病康復中心,所以我無法探視。當我再度見到他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後了。見到他的時候我簡直驚呆了,只見他滿身都是大疤瘌,就連臉上都是。他穿着病號服,滿臉堆着笑容的看着我,他說一切都過去了。
可能是因爲服用了精神類藥物的作用,再接下來的談話中他的思維有些混亂,顛三倒四的不說還經常會長時間愣神,只有我打斷他的冥想,他纔會再度繼續他的故事,有時候甚至忘記自己前一秒說到哪裡了。縱然如此,他大部分時候的正常記憶和嚴密邏輯以及一些事情的描述讓我確定,他很可能從未瘋過。
原來我把他送入家中後,他又看到了大片的孑孓在肉裡冒出來,好似是爲了挑逗他一般。他用了各種辦法用刀剜,用鑷子夾,用熱水燙,用藥塗抹,但是卻依然不奏效,這些生長孑孓的地方越來越多,從胳膊上蔓延到身上腿上脖子上甚至是臉上。
處理渾身上下的包和蟲子,讓他痛苦萬分,慘叫他的驚動了鄰居,多次報警之下警察來登門查看,並建議把他送往精神病康復中心,就這樣他被送到了這裡。在精神病院中他的雙手雙腳被綁住,忍受着身上的包不斷鼓起潰爛,蟲子鑽進鑽出。他痛癢難耐,發瘋一般的吼叫,甚至苦苦哀求醫生能來看看。但奇怪的是,這次並非如同我那次般能夠看到那些孑孓,這次只有他自己看得到,所有人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他自己弄出來一個個大窟窿慢慢癒合結疤。
終於在一天,服用了藥物陷入混沌當中,一個女人走到了他的牀前,看着他眼中帶着憐憫和憤恨,以及些許的嘲諷。他緩緩地睜開眼,頓時激動萬分,竟然是她,那個心中深愛的她。
他問她去哪裡了,還急迫的說出了最近自己身上發生的怪事兒。
他沒有等來她的關懷,反而迎接而至的是她得意發狂痛快的尖聲大笑。他愣了,眼前的這個女人是曾經的她嗎,爲什麼感覺如此陌生,爲什麼她看到自己的痛苦反而會開懷大笑。
只聽女人尖聲狂笑之後一字一句的說:‘這都是你活該,是你自作自受的結果。我就喜歡安定的生活,喜歡平淡的日子,爲何你總愛冒險,你從來不顧及我的感受。我總是順應你,結果呢?結果我死了,你還活着,憑什麼!你知道我是怎麼死的嗎,你知道我受了多少苦難嗎,我摔入了一個陰暗潮溼的坑洞之中,手腳都被摔斷了,我渾身是傷根本無法動彈,我用力的呼喊沒有人能夠聽到我的求救。我只能不停的吃附近爬過的蟲子,蚊蟲叮咬我,弄得我滿身傷痕。我的傷口慢慢潰爛,這些蟲子,就是你喜愛的蟲子在我的傷口上產卵,我看着它們在我身體內成長並爬出我的身體!我受的苦,要讓你加倍承受,感覺如何?!哈哈哈哈。’
說完女人再度狂笑起來,一切都瞭然了,他不再懷疑這是自己的錯覺,因爲這一切竟然是那麼真實。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淚水,如同決堤一般涌了下來,他哭訴說自己努力尋找過,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真的沒有找到她,也沒有聽到她的呼喊。他問她,你還愛我嗎?
女人卻冷笑着說:‘如果你還愛我,那你出院後來陪我一起死吧,找到我然後死在我身邊,我們不是一起發過誓同生共死廝守一生的嗎,憑什麼我變成一堆腐肉,膨脹腐爛,爬滿蟲子,而你卻可以快樂的生活。’
他哭着告訴她自己並不快樂,每天都在悲痛中度過,他承諾自己一旦出院就去尋找她,並死在她身邊,然後這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就好像再也沒發生過一樣,蟲子,包,她全都消失不見了。”
“那你這個朋友現在出院了嗎?”我問道,我想採訪一下當事人,希望能記錄下更多的第一手資料,畢竟蟲男的描述還有些偏差,遠不如當時人描述的時候讓我能感受到那種強烈的衝擊感和恐懼。
蟲男點了點頭然後嘆了口氣說道:“他出院了,出院的第二天他就失蹤了,報警後發現他去了神農架,消失在大山之中。我想他是遵守了他自己的諾言,陪着她去死了。”
五禿捻滅了手中的煙說道:“你朋友這麼做就是因爲愛,還是因爲恐懼所致?我更願相信是真愛。”
小超,澄澄哥與我三人相視一笑,老張又開始秀下限的問道:“可是這個女人最初不也是愛你朋友的嗎,即便她因爲男人提議的旅行而死,但當時她也同意旅遊的建議了,並沒有提出反對意見。而且你朋友也並不是故意的,不知者無罪,爲什麼會這麼恨,恨到要讓你朋友生不如死呢?”
“你知道你爲啥沒女朋友嗎?”五禿笑道,老張白了五禿一眼罵道:“這又毛關係?”
五禿嘿嘿壞笑起來:“男女之間的愛沒有這多爲什麼,同時恨也沒有爲什麼,你就是因爲你有太多大道理和理性的判斷,所以纔沒女朋友的。在生活中,尤其是男女兩個人的生活中,往往很多事情是無法用道理來判斷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跟女人講道理永遠講不通。這又不是生意,非要條條框框的,這就是生活。不過延伸一下你問的問題,還是不錯的,我倒是覺得這個女人並不是真的愛他。若是真愛或許對方活着活得好纔是更幸福的一件事兒,當然,人有時候是自私的,誰又能說得清呢?”
我的哥們小超曾有一段完美的愛情,經歷了許多結合在了一起,卻因爲婚後的各種小事以及兩國的差異而離異,他淡淡的說道:“愛情本就不是天平,總有一個人是愛多一點的一方。有時候愛與恨只有一線之隔,可能就差天平上的那一點點。你確定你真的瞭解你的枕邊人嗎,或許我們誰也不瞭解,就連我們自己也不瞭解自己。”
衆人陷入了深思和沉默之中,久久難以繼續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