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羌去提醒蘇散吃飯的時候,偷偷瞟了眼麻葛,不由得連連驚歎,教主從哪尋來如此靈動的小丫頭?
九羌並不是古板的人,剛入江湖時甚至有些囂張,雖說跟了蘇大散人後多少也學了些雲淡風輕,對美人的欣賞卻不在其內。他暗道,自己也見過許多美人,逸雲莊的莫西遙以溫婉聞名,盟主府那明媚的沈碧落,更不肖說美人云集的姑射城隨便挑一個出來眉眼都要勝這丫頭一籌,可在氣度上,卻遠遠不及了。
這小丫頭好像一汪透明的山泉,只是淺淺的笑,卻讓人看得見心底的幸福,擡頭看蘇大散人的時候,那幸福更是搖曳得歡暢,卻也不讓人覺得誇張。
九羌收回自己的驚愕,再瞥一眼蘇大散人...呃...九羌快要麻木了...蘇大散人連臉上標誌性的風輕雲淡去了個精光,只餘下一汪寵溺...繼續寵溺...九羌暗道:“散人...教主...您老人家下樓的時候收斂一下好麼?會嚇到人的...”當然,一臉的狹促可還是掩飾不了他看好戲的心情。
蘇散開心的看着自家小丫頭吃早點,一如在山上般不時給她夾點菜葉子,麻葛吃的歡暢,更不時把吃的膩呼呼的嘴轉向蘇散,呶一呶蘇散便拿着手絹幫她擦拭。
這邊兩人柔情蜜意,那邊九羌看着自己一幫弟兄明顯的瞠目結舌,臉色從看到蘇大散人笑臉的驚異,再到現在的迷茫,不禁一陣好笑。剛開始他還在好奇,有什麼女人敢住亂墳崗?什麼人能勞教主丟下一堆事情日夜守在亂墳崗?當看到蘇大散人平日略有些虛化的表情荏的如此真實,再看他親自挑選的尺寸連自己也不陌生的衣物,眼下這小丫頭的身份便呼之欲出。
原來,這就是被藏在山上的小丫頭啊~~~
九羌和弟兄一陣嘀咕,大家恍然大悟後,又以一種熱切的目光掃向依舊蜜意濃情的二人。
他們其實很熟悉蘇大散人,自他摸索出麻衣令的秘密,武功和醫術的修爲已經讓他們甘願追隨。此主子一不責罰二不放任,無論任何事情,“度”都把握的相當準確,也不貼近,更不疏離。不經意的淡漠更使得他舉手投足頗有大家風範,卻也覺得虛化,只有提及以前伽洛山的小丫頭,笑意才真實的讓人扼腕。
原來這就是小丫頭啊!怪不得...呃...
蘇大散人...請不要繼續荼毒屬下的定力了...你,你怎麼...怎麼那麼隨意的...就親人家了...呢...雖然是頭髮...也不好啊!啊!啊!
蘇散得意的瞥了眼石化中的屬下,心裡的不悅瞬間拍着翅膀撲啦啦飛走了。雖說自己清楚他們那灼灼的目光更多是爲自己的表情驚愕,但還是隱隱有些怒意,自己心尖尖上的小一啊,果然還是應該藏起來的!
再一次親親小一的髮際,看着小呆瓜擡起的笑臉,一翦黑瞳印着自己從未隱藏的心思,更顯得盈盈秋水多了許多滋味,恨不得就此飛回山頂洞,此生陪着她,護着她,再不要下山。
只是,不能...
小一奇怪的看着蘇散明亮的臉忽然略有些黯淡,忽然明白了什麼,相較蘇散對小一是養大的過程中逐漸的瞭解,小一對蘇散的認知卻是本能,幼時她便已經識得他情緒的波動,此刻心裡一陣抽疼,便馬上拉過蘇三的手,小聲說:“哥哥師傅,我飽了。”
麻葛實在是個敏感而聰慧的孩子,雖說在蘇散和爺爺面前極會撒嬌,人前卻並不多話。她十分清楚自己的弱點,與山下人相比,自己實在很是好捉弄,便生怕給蘇散添麻煩。記事以後,是有些漫無邊際的淘氣,蘇散也由着她任性耍賴,爺爺便有些擔憂。
直到有次麻葛提了句想吃皇宮裡的糕點,那實在是一個小孩隨即的說法,轉身便可忘記。可偏偏蘇散記在心上,失蹤兩天後回到山上,渾身都是傷口,血淋淋的嚇人,卻捧着一把糕點遞給給麻葛。彼時的蘇散不過也只是十三歲,不懂如何愛人。只知道給她所有,滿足她的心願,昏過去的他和小一爺爺卻不知小一趴在門口,流着淚吃下沾滿蘇散鮮血的糕點,自此發誓,再不給蘇散添一點麻煩。
蘇散和小一爺爺還是忽略了父母對小一的影響。
小一是不太在乎有無父母,在她看來,自己已經很幸福了,有蘇散,有爺爺。蘇散常常告訴自己他很知足,於是亮亮眼睛的小一便也很知足。蘇散會擔心小一爹孃可能來帶走小一,常常半夜噩夢勒得小一哭泣,也曾懊惱生氣,跑去看山間的野獸。
小獸其實和人一樣,小一慢慢想,孤單的小獸眼睛總是戒備,懷疑着,跌倒受傷了也只能自己再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蝸行,可若有老獸陪伴的,眼睛裡都是天真,摔倒了會嗷嗷叫。小一看着看着,卻想起疼愛自己的蘇散,多少次他渾身傷痕的回來,還要笑眯眯的給自己講山下的故事。爹孃不重要,一點都不重要,只有蘇散,那個若是自己不理他時眼睛會落寞的蘇散,纔是自己的全部。
於是,小一還會與蘇散鬧些小孩子的情緒,卻少有賭氣或置之不理的行爲,蘇散也漸漸安心,晚上的噩夢便慢慢消散。
可憐的蘇散,若是得知小一是從走獸的角度研究自己...呃...
不過,此時的蘇散只是眼睛唰的再度亮起來,已經一年沒有聽到小一叫自己哥哥了,雖然她還在心心念念着師傅,卻也僅僅一瞬便讓他明瞭小一的心思。便又輕輕親了下小一的髮際,帶着一絲虔誠的,親。自己的小一,自己和小一,已經深深滲透在自己的骨血中,不要說剝離,僅僅想起,便已經讓自己撕心裂肺。小一,我的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