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裡的那位聖旨一下,全城幾乎沸騰了起來,這件事造成的轟動比及尹沈兩家結親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則沸騰是衆人都不明所以,爲何尚書家的嫡女竟然被皇上賜婚與沈丞相做妾!哪怕是側室,那也終歸是個妾!
各個朝廷命官們想破了腦袋也沒想通,葉尚書應從未得罪過皇上啊,相反皇上一直挺看重葉尚書的。又怎會將他唯一的嫡女指去做妾?
有些與鄒夫人不交好的官家夫人更是打着祝賀的名義實則來嘲諷一位嫡女竟去做妾。
而鄒夫人對此寵辱不驚,面對這些婦人的冷嘲熱諷,她心裡想着老爺給她隱晦地透露她的事情,冷笑着這些不識好歹的人,她們現在有多得意,以後就會有多後悔。
二則沸騰是,各公子和千金們心裡百感交集,不知該感慨沈丞相好福氣、葉朦芝一位嫡女竟被委屈指婚做妾,還是該感慨葉朦芝能嫁給沈丞相。
而一部分當初參加過上元節宴會並且見證了那件事的官家小姐們更是疑慮重重。
那天的女人並不是葉朦芝啊!
但儘管心裡滿是疑惑,也沒有人敢違抗沈以鈺的死令問出口。
兩則沸騰過後,衆人們彷彿集體意識到什麼,紛紛停下了現在的議論,而是,轉向了這則指婚間接傷害的那個人——尹相千金,以及尹相。
這幾日在朝廷上尹相沒看過沈相和葉尚書一眼,沈以鈺一臉的平靜看不出喜怒,而葉尚書也是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
饒是如此但三人氣氛詭異的讓上朝的官員們都不禁能少說的儘量少說,能不說的最好閉嘴。
皇上身體越來越差,每每上了朝後只是擡手示意付公公宣讀‘有本上奏,無本退朝’都是虛弱異常,也好在近日也無要事相報,衆人在朝的時間大幅度減少,也便不用再去面對那三人。
從豔羨尹相千金和沈丞相兩人天作之合到惋惜只不過不到半年的時間。
但也只是隨意談資兩句,畢竟是皇上指婚的,而且男人三妻四妾也本就不是什麼奇怪事,更何況是沈丞相這種年輕有爲、位高權重的男人?
所以所有人都沒預料到,這則指婚的消息傳遍幾日後,尹府提出退婚。
是的,尹府提出了退婚。
宛如當初沈相送的聘禮擺滿了尹府一樣,尹相退回的聘禮同樣擺滿了沈府。
沈以鈺手裡死死地攥着下人呈上來的尹相退回來的聘書。
“丞相大人,那些聘禮……要怎麼辦?”下人低着頭聲音顫抖,見他許久未回話,偷偷擡頭看到沈丞相臉上冷得快結冰的神色,立刻把頭埋得更深了。
若不是同阿杜打賭輸了,他絕對不會來攬這個苦活。
“送回去。”沈以鈺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地說到。
“啊?”下人驚詫地連尊卑都忘記了擡起頭疑惑地看向他。
“送回去,如果尹府的人還要送回來就告訴尹相,本相不介意和他玩這些幼稚的小把戲,哪怕他把聘禮都扔了,本相也會讓人找回來接着送回去。”他脣角划起一道痕跡,倒是笑的讓人有些心裡發顫。
“是。”下人一抖連忙低下頭恭敬地回到。這是他第一次發現外界傳聞溫潤如玉的沈相也會笑得令人顫慄。原以爲沈相一向是翩翩君子,但這一笑卻彷彿置人於黑暗之中,恐懼如影隨形。
……
而那邊,尹相臉色鐵青地看着顫抖着複述沈以鈺說的話的下人,被他這近乎無賴的做法氣的半天無法言語。
“相爺,這麼拗下去也不是回事,收下吧。況且我們已經將聘婚文書退回去了,這就當是他對不起袖兒的賠禮吧。”尹相夫人輕柔地安撫着他,然後看向了女兒。
尹流袖擡眼看向那堆聘禮,她知道其中有着一支海藍珍珠鏤花簪。
那是他給的聘禮中最廉價的,卻同樣是最珍貴的。
那時海邊頻繁出現海賊騷擾百姓造成極大損失,消息傳至朝廷全朝憤慨,各個武將紛紛請命前去抗戰海賊,但出乎意料的,皇上最後卻是委命右相沈以鈺帶兵前去。
當武將們聞言一片譁然時,沈以鈺卻淡然地接受了皇帝的委命。
武將們感慨這幾年皇上龍體虛弱,而現在連旨意都那麼令人難以接受,也都在輕蔑地呵斥沈以鈺一介文官只會紙上談兵。
沈以鈺什麼也沒有反駁。
可最後,他帶來的消息,是海賊全滅。
雖然他受了些傷,可敵方卻全軍覆沒。
而他卻是爲了這支簪子受的傷。
那時他正隨意地走在街上探察情況,忽然一眼看中了這支簪子,而當他要買下這支簪子時,海賊突然來襲。
她還記得,那日他歸來時,她猶自在心疼他身上的傷,而他卻眉眼帶笑的拿出了簪子,“袖兒,好看嗎?”
“可現在不能送給你。”
他語氣溫柔卻十分認真,“因爲它會是我的聘禮。”
“因爲總有一日我將會用這支簪子爲親手你綰髮。”
結髮夫妻信,一綰青絲深。
他說,它會是他的聘禮。
他說,他會爲她綰髮。
她中斷了回憶,眼睛卻有些溼潤。
沒有看尹相夫人,她斂下神色輕輕點了點頭同意收下。
正當來報話的下人如釋重負地準備離去時,尹流袖卻忽然開了口:“你去告訴沈丞相,尹府二小姐的彩禮已經備好了。”
下人有些疑惑地應下了。
聽到尹流袖的話,尹相夫婦有些擔憂地看着她,而她轉身走進了後院回了房。
“唉,都是天意弄人啊。”尹相夫人輕嘆,而尹相則一言不發地摟了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