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回了安平,霍菀自然也不能再閒着。她想要提升安平百姓們的收入,還需想一個辦法。
安平土壤貧瘠,只能從其他地方獲得糧食。雖然每年要上貢的石頭很值錢,但寶石的開採量很少,除去上貢的數量外能夠用來交易的近乎於零。
但安平也並非一無可取。
安平特殊的土壤雖然不適合種植糧食,但非常適合一種草藥生長。可草藥的生長速度很慢,一般能賣出好價錢的需要至少兩年時間。在兩年等待期內還要面臨各種災害的威脅,所以百姓們不願冒這個風險去種植。
她把希望鼓勵百姓種植草藥的想法告訴霍安,霍安也認可她的主意。只是如何才能說服他們着手開始種植是個問題。
春去秋來,聽說京城也不太平。
京城的商戶賦稅比安平這種貧窮之地要重,百姓們早已有怨言。先帝還在的時候,會通過其他方式把這部分稅收返還到百姓手上。如每個月的各種補貼,又或者朝廷會從民間採買物資,賦稅的問題顯現的不會那麼重。先帝駕崩後,當今的聖上去除了一切福利政策,逼得商戶不得不支付高額的稅收,怨聲載道。
皇宮的生活倒是越來越奢靡,尤其是成天對聖上阿諛奉承不幹實事的那堆跟班們,統統都跟着發達起來,反而是真的爲百姓着想的朝臣們不得重用,各種被變相的削減俸祿,或者降級。劣幣驅逐良幣,朝廷上越來越少說真話的人。
鄭旭來信的頻率是一個月一封。大概會提一些京城的動向,顧長生的動向,蘇娟姑娘打聽到的消息。霍菀也會把自己困惑的問題寫在信裡回覆給他。
不過更多有關朝廷的信息還是聽霍安說的,畢竟鄭旭是皇帝身邊的人,他不太告訴霍菀太多,霍菀也不會去問。
時不時也能聽到顧長生的名字,多數是於秀秀偶然提起。她在知道金陽公主被指婚給顧長生後氣得破口大罵顧長生混賬,說他爲了功名連底褲都不要了。
霍菀聽她問候顧長生祖宗的時候也只是淺淺的笑。她的心情早就已經平復了,顧長生置於她,真的只能算作一個故人了。
初秋時節,霍菀終於想到一個法子。
她提議讓農民以一定價格租賃自家的田地,由地方統一管理種植草藥,到了每年年末會按比例分紅。如果家裡出人力,那人力的成本另算。
大部分人聽說後都表示贊同,還有少部分農民不願參與其中,還吵着鬧着說朝廷要強行徵地,欺壓百姓。霍安費了一些功夫才終於趕在冬至前挨家挨戶的遊說農民簽字畫押同意有償徵地。一件事終於塵埃落定,大家也可以安心過個年了。
如果不出意外,兩年後霍菀就要和鄭旭完婚。這麼一想,這個年她過的就格外珍惜了。誰知道嫁給鄭旭會是什麼樣的一番景象,搞不好他哪天把自己殺了埋在後院裡都說不定。
霍菀把自己的擔心告訴霍安後,霍安只是扶額笑了笑,問:“他有那麼可怕麼。”
於是霍菀就開始了討伐鄭旭大會,把他處理嫺萃屍體,和蘇娟姑娘每晚相聚的破事全都告訴了霍安。霍安聽了後反應似乎不大,只是沉吟了一會說:“其實他和顧長生相比,不見得會比顧長生差。”
鄭旭的功勞都是他一手打下來的。想要在皇帝面前想要有一席之地,沒點膽識和智謀肯定是混不下去的。所以顧長生費盡心思不也要把嫺萃殺掉麼,他又算是什麼善類呢?
這點霍菀也知道。
除夕的夜裡下雪了,霍菀白日去了於秀秀家玩了會,晚上回到府裡吃年夜飯。今年的年夜飯依舊只有她和霍安,賢太妃被皇帝摁在宮裡不讓回來,多少有些冷清。
“二哥哥。”
“嗯?”
下雪的時候尤爲寧靜,氣氛很好,霍菀忽然想問一問霍安有關他的過去。
“你和知府千金好過啊?”
霍安原本在喝酒,聽了霍菀的問題差點噴出來。
“你聽誰說的?”
“鄭旭。”
“他怎麼廢話那麼多。”
霍安有點怏怏的,霍菀隨口一問的八卦讓他久違的回憶起過去。
“那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還提它做什麼。”
“鄭旭說二哥哥你負了知府千金,說你不是什麼好東西呢。”
沒想到鄭旭竟然在自己的妹妹面前說自己的壞話,霍安把這個仇記下了,下次若是見了他定要爲他是問。
“和我走太近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所以當有人給她做媒後,我們就分開了,她也答應了,就這樣。後來我們未曾再見過。”
那日十里紅妝,他一路遙望。佳人終於爲妻,可嫁的人卻不是他。
簡單幾句話就把三年的情誼概括了,霍菀聽了後陷入沉思,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作何評價。
霍安用指節敲她的腦袋,說她可別胡思亂想。雖然霍菀還想確認鄭旭說的霍安破了知府千金身子這件事是真是假,不過想想還是算了。
就讓往事塵封在歲月裡,無人問津。
霍菀憑欄,看着院子裡的積雪安靜的守歲。
不知道此時鄭旭在做什麼呢,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等着新年到來。也說不定正和蘇娟姑娘待在一起呢。他那麼壞的人,身邊應該不缺姑娘。
想得多了,霍菀趕緊把飛散的思緒收回來。她警告自己,鄭旭在幹什麼關她屁事,想那麼多做什麼。
再晚點,終於有些撐不住了,霍菀回了房裡歇下。半夜有爆竹的聲音噼裡啪啦,把她從夢中驚醒。她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又繼續睡了過去。
開春後,冰雪消融,終於可以播種了。
種植草藥一開始就遇到了不少難題。草藥的種子需要按固定的形狀來播種,這樣才能旁邊日後的灌溉和收穫,可很多農民沒經驗,在播種的環節就浪費了很多時間。等種子播下去,灌溉的階段又出了不少問題,有因爲澆水太多把秧苗淹死的,也有澆水太少把秧苗渴死的。
總之,霍安和霍菀每日去察看情況時後時常灰頭土臉的回來,兄妹倆面無表情的吃飯,無話可說。
不過痛苦是暫時的,把障礙邁過去後就是勝利的曙光。
到了秋天,第一批播種的秧苗已經長出來了,可以收割了。這批草藥賣不到很高的價格,但至少可以有一些回收,分給百姓。
霍安今年總算不用像往年一樣苦哈哈一張臉問皇帝要錢。先帝就不用說了,當今的這位聖上滿腦子記掛的就沒有百姓,再加上本就不待見霍安,怎麼可能同意批銀子,所以安平遲早需要自給自足。
再加上,他還有別的事需要用錢。草藥也好,私販寶石也好,他需要想各種法子弄錢。
十月底,玉和關有敵國進犯,鄭旭領兵打仗去了,好幾個月都未曾來信。
霍菀把採摘下來的草藥曬乾,連信紙一起封進信封裡寄出。她想告訴鄭旭,安平今年有收成了。
這一等又是幾個月杳無音訊。她和霍安過了兩人單獨過的最後的一個除夕,迎來了次年草藥的大豐收,把於秀秀嫁出去了,在院子裡養了一隻叫“黃黃”的小狗。
眼看又到了年底,鄭旭還沒有回信。霍菀懷疑他是不是早就把自己給忘了,又或者死在沙場上了。可若是如此,她不該不知道啊。
這日霍安有事出門了,霍菀在院子裡逗黃黃玩。忽的聽見看門的下人急匆匆進來,神色緊張的來到霍菀跟前,說有人在門外,要見霍菀。
霍菀眉頭一皺,心想不會是因爲種草藥一事得罪的仇家找上門了吧。她有些慌,畢竟她不會武,霍安也不在。
“什麼樣的人啊?”她又問,想知道是誰會要見她。
“一個挺精壯的男人,還牽着一匹黑馬,看模樣,不像是養在府裡的公子哥。公主殿下,要麼我去把他打發走?”
精壯的男人?
霍菀左思右想,還是想不到自己認識這麼一個人。
“我跟你到門口瞧瞧。”
霍菀跟在下人身後來到門口,她透過門縫去確認,才發現來者竟然是鄭旭。兩年過去了,他已經褪去了少年的氣息,整個人成熟了很多。
也許是因爲打仗的緣故,他的皮膚比從前黝黑又粗糙了一些,露在外頭的手背上還有一道傷口。
“鄭……將軍,你怎麼來了?”
他不是連信都沒回麼,怎麼突然就出現在公主府門口了?
鄭旭雖然長大了,但性格還是原來的模樣,沒什麼變化。他掏出一封信,冷冷的在霍菀面前抖了抖,說:“是你二哥哥把我叫來的。”
“哦……”
“玉和關的戰役結束了,正好來公主殿下的府上歇個腳。”說着,他把繮繩給了下人,自顧自的走進了公主府。
歇個腳?他當這裡是蘭月坊啊?
雖然心有不悅,但畢竟是霍安請來的賓客,霍菀也只能放他進來。
明明自己纔是主人,她跟在他身後,反而顯得弱小無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