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安沒回來，霍菀和鄭旭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在廳堂裡坐着。
兩年真是轉瞬即逝。霍菀對鄭旭的記憶還停留在兩年前在宮裡，雖然彼此會通信，但那到底不是面對面的交流，感覺會不一樣。
“這兩年你過得還好麼。”霍菀拿出百搭款的寒暄語，試圖讓氣氛不要那麼尷尬。
“嗯。”鄭旭呷一口茶，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
“蘇娟姑娘還好麼。”
鄭旭端茶的手一滯，又應了一聲：“嗯。”
見對方似乎沒什麼興趣和自己交談，霍菀轉過身子，乾脆也不說話了。
一炷香後，霍安終於回來了。他原以爲廳堂是沒人了，因爲整個公主府靜得出奇，結果一走進來，兩個大活人就出現在眼前，驚得他一怔，差點沒嚇死過去。
“你們倆坐在這裡，怎麼連半點聲音都沒有。”
霍安心想這不行啊，自己妹妹和妹夫跟陌生人似的，眼見着馬上就要完婚了，等到了洞房花燭夜，難道也像這樣坐一晚上？
“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鄭旭對霍安的態度並不算客氣，反而有種老友重逢的熟悉感。
霍菀納悶了，鄭旭不是皇帝身邊的人麼，怎麼好像和自己的二哥哥很熟的樣子。
“你很快就是我妹夫了，按輩分我是你長輩。”
“所以呢？”
“所以才邀你至府上坐一坐，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霍安一席話說得鄭旭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的表情有些尷尬，霍菀不明所以，霍安則面帶微笑。
黃黃從外面叼了一根骨頭進來，要霍菀陪它玩。
“玉和關一戰，新國元氣大傷，看來皇帝又要對你大肆嘉獎一番了。”霍安對鄭旭說。
鄭旭起初不語，只是勾了勾嘴角，然後才說：“戰場上衝在前面的是我，皇宮裡衝在前面的可不是我了，誰知道皇帝最後嘉獎的會是誰呢。”
“我聽說顧長生在這次戰役中受了重傷？”
“背上中了兩箭吧。說來也蹊蹺，他中的兩箭剛好避開了要害，而且是剛開始打了沒多久就受傷了。他在玉和關幾乎是從頭躺到尾。回程的時候我見他騎在馬上，半點問題都沒有。”
“不過說起來，玉和關之戰也是突然而起。”
“你是說，那個傳言是真的？”
“很難說。”霍安似乎有所顧慮，“我也只是有所耳聞。你呢，沒有察覺到有什麼異樣？”
“沒抓到俘虜，所以什麼都沒問到。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倒是可以差人去打探一下。”
“我派去的人都有去無回，皇帝對我防得很嚴，最近我不好有所動作。”
霍安和鄭旭叨叨了半天，霍菀聽得雲裡霧裡。她嘗試把他們含沙射影的隻言片語拼湊起來，大意就是兩人似乎覺得顧長生在玉和關之戰中受傷是故意的，一是爲了假借傷口不上戰場，二是爲了在皇帝面前邀功。以及他們覺得玉和關的這場戰役發生得太過突然，似乎背後是早有預謀，甚至和顧長生脫不了干係。
“許是他在皇帝面前說過什麼吧，皇帝對我的態度急轉而下，我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鄭旭嘴上這麼說，但臉上看起來風輕雲淡的。
“你有他的把柄？”霍安問。
“已經在查了。他的那點小伎倆，其實早被看破了。”
“皇帝也不傻，不過是故意放長線釣大魚，爲了給你一個下馬威？”
“接下來就看你的了。我可以在皇帝面前虛掩一下，不過，撐不了太久。他對我似乎開始起疑心了。”
“你不是聖上身邊的狗腿子麼？”霍菀還有些沒搞明白。她之前聽說的一直是鄭旭和皇帝是一幫的，理應和鄭旭勢不兩立纔對啊。照現在看來，鄭旭和霍安纔是一夥的啊。
鄭旭似乎不太喜歡“狗腿子”這個詞。他清了清嗓子，沒有打算爲自己解釋什麼，沉默是給霍安留出爲他解釋的時間。
“韜光養晦。”霍安看着霍菀眨了眨眼，“你與鄭將軍的婚事，背後其實是我撮合的。”
霍菀差點一口老血噴濺出來，霍安這是實力坑妹啊。
“把你送到鄭將軍手裡，相當於用你作爲人質來制衡我。”霍安說起“人質”這個詞時還笑了笑，“之後再在皇帝面前演一出苦肉計，我想問題應該不大了。”
“苦肉計？”霍菀有了不詳的預感，“要我做什麼？我不會沒命吧？”
“皇帝對鄭將軍已經有了不信任，但還不確定。等你與鄭將軍完婚後，我自有安排，你只需要隨機應變，見機行事。”
“見機行事……二哥哥你說的倒是輕巧。”霍安覺得額角一跳一跳的，像是有不好的預兆。
兩個很快要完婚的人，完全沒有一絲羞澀的模樣，而是各有所思。帝王家的姻親，極少是因爲兩情相悅。
“你什麼時候入宮裡？”
“再過兩日吧。”鄭旭大有要在公主府多待一陣子的打算。
“哦？你不怕皇帝會多想？”
“對外就說是公主要留我的不就行了。”說着還瞥了霍菀一眼，“我繼續當一個無情無義的壞人，公主殿下是個癡心不已的傻姑娘，只要維持好這個形象，一切迎刃而解。”
霍菀忍不住朝他翻了兩個白眼，這樣的角色她是真的不想去扮演啊。
“那戲要往真了演。要麼，明日你假裝要走，小十三去攔，擋在馬前，手一伸，不讓你走？如何？想想就很有趣的樣子。”
霍安的腦內已經把整場戲的都表演完了。他似乎很期待這樣的場面，霍菀只能面帶苦色的走開了。她現在就是個傀儡，指婚是別人安排的，還要配合去演戲，也不知道做這麼多圖個什麼。
天漸漸冷了，院子裡也荒涼起來。樹上的葉子都落了，地上的花草也枯萎了。
鄭將軍打了勝仗沒有直接進宮邀功而是直奔公主府很快就在京城裡傳遍了。當然其中還夾雜着各式其他的小道消息。比如公主其實和鄭將軍關係不和，鄭將軍娶公主是爲了名利，等等等等。
而事實卻是三個人窩在霍安在安平的老巢裡，每天垂釣或者對弈，不亦樂乎。
爲了讓皇帝派來的眼線能夠交差，霍安還帶鄭旭去酒樓裡喝酒，叫上三兩個漂亮姑娘作伴，再配合霍菀半夜去酒樓“逮人”的本色演出，實屬一場好戲。
凜冬的夜裡，霍菀被迫和鄭旭共乘一輛馬車，兩人再次陷入安靜。鄭旭身上還帶着姑娘的廉價胭脂味，霍菀聞見了，擡手捂了捂鼻子。
明明是那兩個不知好歹的豔俗女子硬要貼上來的，結果惹了自己一身騷，鄭旭也是無奈。但戲不得不做下去，爲了能讓皇帝放下戒心。
馬車行駛至公主府前，霍菀先下了馬車，鄭旭隨後跟上。他行至一半，忽然頓住了腳步，口齒清晰的說：“周姑娘來了，我要去見她，公主先請回吧。”
周姑娘？
霍菀不解的看着他，心想周姑娘是誰，哪裡來的周姑娘。
鄭旭卻冷然的凝視着霍菀，他那個模樣哪裡像要去見什麼姑娘。霍菀愣了愣，但很快反應過來，戲癮上來了，扯着鄭旭的衣袖哀求道：“你怎麼又要去見周姑娘，本公主不夠好麼？”
鄭旭假裝將她的手拂去，“我只是去見見她，她來，定是有話要同我說。”
“我不許你去。”霍菀幾步走到鄭旭面前，噘着嘴，她自己也有些擔心演得過了，又稍微收了收，“你跟我回府裡，不要去見她。”
烏漆嘛黑大半夜的，也不知道皇帝的眼線在不在暗中觀察。兩個人來回幾個回合，霍菀有些演不下去。鄭旭真的甩開她往前走，沒一會人影就不見了。
她假裝哭了，蹲在原地，用袖子掩飾自己控制不住的面部表情，直到霍安把她半拖半抱的帶回府裡，等到門一關，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只當這是演戲，所以從頭到尾表現得誇張又俏皮。
大概半個時辰後，鄭旭纔回來。他鐵青着臉，和霍菀的狀態截然不同。
“你去哪兒了？不會遇見鬼了吧。”霍菀見鄭旭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以爲出什麼事了。
“你二哥哥安排的周姑娘是個彪形大漢，等在城門口，待我過去，衝過來一把抱住我差點把我骨頭都碾碎了。”
霍菀聽了後爆笑出聲。可以的，不愧是她的二哥哥。
“那是爲了保護你的安全，大半夜的，萬一皇帝派人把你用麻袋套走了呢。”霍安對自己的行爲毫無反省的意思，“不管怎麼說，只要能騙過那些眼線就行了，他們也不在乎周姑娘是美女還是大漢吧？也許你的口味比較奇特呢？”
鄭旭懶得和他鬥嘴，一個人回了房間洗洗睡了。
霍菀聳了聳肩，轉身也準備去歇息了，霍安忽然開口說：“等過了年，聖上應該會下旨讓你們完婚了。他……也許對你並無男女之情，但他答應過我，不會虧待你。”
“嗯。”霍菀點點頭。她對鄭旭，其實沒有期待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