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少卿和玉萱的婚事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這個準新娘子卻養起了大爺,整日裡不是養花就是逗鳥,或是到武寧侯府看看林氏, 好像那婚姻大事兒與她無關似的。
現在的玉萱徹底想開了, 有些事不能改變, 倒不如隨遇而安。真正睿智的人, 不是妄圖改變環境, 而是懂得如何適應環境,她現在就是一隻仙人掌,無論把她扔在哪裡, 她都可以過得很好。
而就在二人成婚之前,又迎來了一件大事。
十月初八, 是當今太皇太后的壽辰, 這位老太太不喜歡鋪張排場, 卻很喜歡熱鬧。她三令五申地告訴皇上,一切慶祝事宜務必從簡, 只叫小輩的年輕人進宮,與她熱鬧熱鬧。
大周以孝治天下,當今皇上對這位皇祖母素來恭肅孝敬,無有不從。因而只吩咐辦了一天的宴席,叫那些朝臣誥命們前來賀壽。第二日, 就在又在延禧宮開了一場小宴, 叫那些年輕一輩的公子王孫們進宮, 陪老太君樂呵樂呵。
蕭祤和許少卿是聖上面前的紅人, 自幼也深得這位老祖母的喜愛, 自然在邀請之列。皇上欣賞玉萱的才華,因而特意囑咐了一句, 叫玉萱一同進宮。
按說這也不是玉萱第一次進宮赴宴了,穿越到這裡,大場面也見了不少,犯不着緊張。可卻是她第一次以許少卿妻子的身份出席。這便不是關乎的自己的臉面,是關乎丈夫的臉面了。
因而玉萱還是有些緊張的,卻又不想說出來,怕許少卿太得意。這兩天不停纏着明月,打聽宮中的禮儀,這一問,還真知道了不少,心裡也有些後怕,若自己毫無準備、冒冒失失地進宮,恐怕真要丟一個大臉。
許少卿到沒注意到她那些小心思,他年過十九,已可入朝爲官,皇上擬定讓他補通政司參議之缺,雖沒正式上任,每日裡仍有不少事務需要處理,可不管如何繁忙,每日都會抽空到紫園瞧玉萱一眼。
初七那天,許少卿從衙門回來,剛進了園子,見玉萱在園子裡來回走着,說是有事兒,卻走得極慢,說是散步,可來來回回總這麼一段,也太單調了些。他心覺奇怪,便站在那梧桐樹下駐足觀望。
只見玉萱輕搖團扇,兩步一搖,三步一扭,她本來生得體態停勻,娉婷嫋娜,這一來,真是搖曳生姿,嬌美動人。
許少卿心中一動,悄悄走過去,他自幼習武,腳步自比旁人輕些,他無聲無息的走到玉萱身後,突然伸手,勾住玉萱的纖腰。
玉萱嚇得叫出聲來,繼而身子騰空,忽地被許少卿橫抱在懷裡,她驚魂未定,拿着扇子狠狠拍了拍許少卿的胸口,“你嚇死我了,快放我下來!”
許少卿望着她嬌美的小臉,心中愛煞,含笑道:“你剛剛在做什麼呢?走得這麼婀娜多姿,不是在勾引我?“
玉萱又氣又笑,這許少卿自戀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改,可她也不好意思說正在練習入宮那天的步伐,只好強辯道:“哪裡有?我就是隨便走走。”
許少卿知她害羞,哈哈一笑, “誰叫你走得這麼好看,將爺的魂兒都勾去了,你就負責到底吧!”說罷,不由分說地抱起玉萱,大步走回屋,將她放在了牆邊的美人榻上。
玉萱心尖“突”地一跳,負責?他要自己負什麼責?一擡眼,果見許少卿鳳眸中情、欲濃濃,癡迷地看着自己,漸漸又移到了她那發育正好的胸脯上。
玉萱下意識地抓緊了衣襟,雖然她不是個不經人事的小姑娘,可想到那種事兒,活了兩輩子的老臉還是紅了,她不由向裡退了退,“你……你幹什麼……”
許少卿背過手,一把勾下身後的簾子,靠近玉萱,瀲灩的鳳目似笑非笑,“你願不願意?”
玉萱心中嘭嘭亂跳,若說不願意吧,卻也不算,若說願意吧,可現在一點準備也沒有,怎麼怪得她慌亂,正感無措,只見許少卿上身微傾,伸手捧住他的腰,灼熱的脣向她的櫻脣吻去。
玉萱面紅耳赤,伸手推開許少卿,支吾着:“不行,萬一……”她本想說“叫人瞧見怎麼辦”,話沒出口,想是剛纔掙扎的用力大了,只聽“嗤啦”一聲,竟將許少卿的領子扯開一條口子,露出他白皙的鎖骨,和堅硬的胸膛。
玉萱臉登時紅到了耳朵根,恨恨地看着手中那團錦緞,心中暗罵,這什麼破衣服啊,質量這麼差?
她避開臉,故意不去看他赤luo的胸膛,一顆心彷彿要蹦出來似的。
許少卿看着她羞澀無措的樣子,有些想笑,他又湊近一點,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氣息,玉萱心跳如雷,雖然害怕,可又有那麼一絲期待,緊緊抓着衣角,閉上了眼睛。
半晌,許少卿的脣仍沒落下,玉萱好奇地睜開眼,卻見許少卿側過頭,附在她耳邊,“你彆着急嘛,連我的衣裳都抓破了,你放心,爺知道你的心思了,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玉萱一聽這話,真是羞憤欲死,她狠狠地捶着許少卿的胸口,“混蛋,誰着急了?”
許少卿也不閃躲,任憑她打個痛快,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濃,“你只管打吧,一會兒等明月她們進來……”
玉萱一下子住了手,她這會兒秀髮蓬亂,衣衫不整,許少卿的領子又被自己撕掉一塊,若進來個人,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玉萱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樣子,恨得牙根癢癢,只好不理他,將鬢邊的碎髮綰了綰,許少卿又欣賞了好一會兒,才起身道:“等着我,爺先去換件衣服。”
說完,才笑眯眯地轉身去了。
玉萱撩開簾子,望着他挺拔的背影,雖有些惱,心裡卻甜絲絲的。想起剛纔的一幕,也不禁勾起了笑容,這個許少卿,怎麼那樣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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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這天,京城裡侯門小姐,公子王孫,凡是得了皇上青睞的,都暫且將公事、私事放下,入宮覲見太皇太后。
一大早,禁衛軍便在內廷至乾元街一帶夾道開路,不許閒雜人等靠近。各府宅的馬車一路排開,紛紛穿過北城門,在宮南的四角門進入。
雖然玉萱和許少卿的親事京城裡人盡皆知,可爲了避嫌,還是分乘了兩輛車,一前一後的進宮。玉萱今日有意給許少卿長臉,着實打扮了一番,什麼天香國色、傾國傾城,皆不能描述她姿容萬一,許少卿瞧得挪不開眼睛,玉萱廢了好一番脣舌,纔將他攆回了自己車上去。
入了宮,自有內侍們摻着諸小姐下車。順着南牆口的小路,依次向延禧宮而去。這些人都是極有教養的貴族小姐,一路上,雖也偶爾玩笑,到底是含蓄守禮。
玉萱生怕自己哪裡做得不對,被人笑了去。因而一路上謹言慎行,心中暗想,自己什麼時候遭過這樣的罪,都是因爲那個許少卿!
可想到許少卿,她又會忍不住露出笑容,他總是那麼可恨,又那麼可愛,讓玉萱不知不覺中總是想起他,當初她也曾義無反顧地愛過蕭祤,可從未有過這種又甜蜜,又喜悅的感覺。
沒一會兒,內相已領着衆人行至延禧宮。宮裡規矩多,未嫁的姑娘們,和已嫁了人的小媳婦們並不走同一條路。因而直到宮門口,玉萱才又見到了玉嬈。
玉嬈已經換了婦人的髮式,一頭青絲盤在頭頂,兩鬢梳得烏黑油量,不用問,玉萱也知道她最近一定過得很好。
玉嬈尖尖的下顎似乎豐腴了些,臉上泛着一層紅光,還有戀愛中女人獨有的光鮮和美麗,穿一襲繡刻絲瑞草雲雁廣袖雙絲綾鸞衣,脣邊噙笑,娉娉嫋嫋地走了進來。
進了宮內,只見中央放着一張紅木鎏金榻,一個身着宮裝的老嫗笑眯眯地臥在榻上,這老嫗瞧來年紀甚高,已是滿頭銀髮,卻依然精神矍鑠,笑容健朗,滿身慈和富貴。
榻前鋪着五層金梯,左右各布着十餘隻方案,貴女們依次在案前坐下,許少卿和蕭祤就坐在對面,玉嬈自然坐到蕭祤身旁。
蕭祤衝玉嬈一笑,眼中蘊滿溫柔。玉萱瞧在眼裡,很是欣慰,無論如何,她仍希望蕭祤能得到幸福。
許少卿還是一樣,大大方方,目不轉睛地看着玉萱,什麼滿堂賓客,公子小姐,在他看來都如透明一樣,恨不得宴會早早散了,跟玉萱花前月下,討她歡喜。
坐在上首的正是太皇太后,老太太見了這些皇子皇孫,甚爲歡喜。衆人爭先恐後地道:“見過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萬福!”
“好好好!”太皇太后有些合不攏嘴,一面應着,一面又吩咐內相擺酒擺飯,忽見一個身着桃紅色宮裝的美人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喊道:“太奶奶!”
女子旁若無人地跑到太皇太后身旁,親暱地靠在她腿上,“月柔來晚了,你可別生氣!”
太皇太后佯怒點了一下她的腦袋,“你這小促狹鬼,又跑哪野去了?”
七公主笑吟吟地道:“月柔去給您老人家採壽禮去了!”
“採壽禮?”太皇太后有些好奇,沒聽說過壽禮還能採的。
七公主迫不及待地招了招手,“快快,都進來!”
她話音一落,十餘個內相魚貫而來,接着大堂內傳來一陣“吱吱”響聲,衆人甚爲奇怪,凝目看去,只見這些內相各各手裡都拿着一隻鐵鏈,鐵鏈的另一端的竟牽着個猴子!
太皇太后甚爲驚訝,笑道:“好你個猴兒,難怪這麼機靈,還真是個猴子王不成?”
七公主格格嬌笑,“是呢太奶奶,月柔就是個猴子王,叫這些小猴兒們,給您拜壽來了!”
說完,她拍了拍手,只見那些小猴機靈地跳了出來,一人手裡拿着個壽桃,一邊跳着,一邊來回拋着桃子。這些猴子動作奇快,卻又配合有方,你來我往,瞧得人眼花繚亂。
衆人看着這麼可愛的猴子,都目不轉睛的瞧着,只有玉萱覺得十分無奈,這個七公主,竟然還會演馬戲?
猴子們跳了一會兒,突然規規矩矩地站成了隊,將桃子捧在胸前。衆人見這羣猴子憨態可掬,又忍不住一陣大笑,七公主指了指猴兒,“太奶奶,您看哪!”
衆人的目光都隨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見那每個桃子上都刻着一個金字,在屋內的琉璃燈下,顯得閃閃發光。衆人不約而同地讀道:“福如東海、萬壽無疆——”
太皇太后看了這猴兒獻禮,樂得合不攏嘴,寵愛地拍了拍七公主的腦袋,大笑道:“好好,難爲這些猴子們,瞧着這桃子,卻不能吃,可不饞壞了?”
七公主笑道:“太奶奶你準了,她們纔敢吃呢!當年西王母壽誕,百獸獻桃,今兒就由我這個猴子王,帶百猴兒獻桃!”
太皇太后聽她這樣說,更高興了,又命內相們賞,訓猴師各個歡天喜地,告謝退下。
小姐們無不覺得新奇,互相討論,“這猴兒怎麼這樣聽話?叫它跳就跳,叫它停就停,看來萬物還真是都通人性的。”
玉萱真想開口告訴她們,這世上有種東西叫條件反射。
七公主賣完了乖,纔回到自己座位上。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到玉萱,歡喜地差點沒跳起來,“玉萱,你來啦!”
她這一嗓子,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玉萱身上,太皇太后也聽皇上說,許家三公子已經定了親,正是武寧侯家的三姑娘,名叫玉萱的,她心中好奇,也很想見她,擡眉道:“玉萱也來了麼?過來我瞧瞧?”
玉萱合儀一笑,提着裙子,走到太皇太后跟前。剛想行禮,太皇太后笑道:“不必拘禮,今兒也沒外人,都這麼繃着,反到沒趣。好孩子,你過來我看看。”
玉萱見老人慈和,心中生出幾分親近,她走上前,跪在榻前,“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拉着她的手,突然從懷裡逃出一個碩大的老花鏡,跟看文物似的上上下下瞧了一遍,突然一聲大笑:“好好,這孩子周正,三郎有福氣!”
“這個自然,玉萱是最好的了!”玉萱還沒等謙虛,就被七公主搶白了去,七公主也走過來,親暱地拉着玉萱的手,“聽說你和表哥訂了親了?那日我問你,你更喜歡錶哥還是十一哥,你爲何要騙我,說你喜歡十一哥呢?”
她此言一出,玉萱登時出了一腦袋冷汗,這個七公主……腦袋還真是棉花做的……
在場除了蕭祤、許少卿、玉嬈、玉萱之外,幾乎沒人知道玉萱和蕭祤有情,這一下,可真出了一個爆炸性的新聞,衆人不約而同地望向許少卿,莫非被人戴了綠帽子?
湘王和七皇子互相看了一眼,有些想笑。這倆人素來唯恐天下不亂,平日裡總被許少卿欺負,今兒看看他怎麼圓這個場。
小姐們卻少有幸災樂禍的,畢竟許少卿實在是太討喜了,都覺得玉萱實在應該被拉出去千刀萬剮,而許少卿實在可憐,恨不得親自上前安慰。
蕭祤也看了一眼許少卿,有些尷尬,玉嬈的臉色更是變了。雖然成親以來,丈夫對自己溫柔體貼,寵愛有加,可她一想到蕭祤當日爲了玉萱上門退婚,心裡還像紮了根刺。
玉萱硬着頭皮站起來,不管怎樣,她也決不能讓人瞧不起看不起許少卿,她深吸口氣,開口道:“是呀,蕭世子年輕有爲,乃國之棟樑,我豈有不喜歡他的道理?”
她此言一出,蕭祤的手也不禁一僵,他吃驚地看着玉萱,可她那雙眼眸清淺和平淡,根本看不出一點往日的情愫。
許少卿並沒慌亂,他夾了一口菜,嘴邊噙笑,等着玉萱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