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庶女難嫁 > 庶女難嫁 > 

54.第五十四章

54.第五十四章

而就在玉萱被捉走的同一時間, 蕭祤正從大理寺回來。他在兗州兩年,暗暗摸清了工部的一些貓膩。兩年前,齊王聯合霍名啓, 陷害當時的工部侍郎林文淵, 導致益陽水患, 將田地淹沒成一片汪洋, 一時間益陽災民流竄, 餓殍遍野。

皇上龍顏大怒,革了林文淵的職,將他發配益州。蕭祤多方輾轉, 終於在兗州截獲了工部官員與霍名啓的來往書信,他相信用不了多久, 便能將霍名啓拉下馬來。

霍名啓一旦失勢, 皇后與齊王便等於斷了膀臂, 他便可聯合威烈侯,扶持湘王上臺, 東宮一旦易主,那些蒙冤不白的忠臣良將,纔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蕭祤忙了一天,剛回到王府,忽見一家僕跟在他身後, 一臉焦急, 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他停下腳步, 轉頭道:“有什麼事?”

家僕快步上前, 在他耳邊悄聲說了句話,蕭祤立時變了臉色。

霍名啓抓了武寧侯家的三姑娘。

蕭祤猛地握緊拳頭, 厲聲道:“備馬!”

這時,忽見王府管家福伯迎面而來,不着痕跡地攔住了蕭祤的去路,恭敬地道:“世子爺。”

蕭祤心中焦急,只衝他點了下頭,擡腿便走。福伯忽然道:“世子爺,王爺請你到書房去一趟。”

蕭祤腳步一頓,皺眉道:“父親可有急事?我正有要事出門,晚些再向他請安。”說着,撩開袍子欲走。

哪知福伯突然拉住他的手臂,“王爺吩咐老奴,務必請世子過去。”

蕭祤一驚,福伯向來是個有分寸的,今日怎麼如此無禮?他擡起頭,只見福伯面色深沉,又道:“王爺吩咐了,如果請不來世子,老奴只能以死謝罪。”

蕭祤陡然一驚,二人對峙了片刻,蕭祤才拂開他的手,“福伯言重了,二郎這就過去。”

蕭祤一路向南,行至靖王書房,門前靜悄悄的,只有一簇綠竹隨風搖曳,傳來瑟瑟風聲。

蕭祤推開門,只見靖王獨自坐在桌前,紅木鏤空八角桌案上擺着一套茶具,被茶水沖刷得晶亮碧綠。

靖王年過不惑,卻絲毫不見老態,乾淨的臉上生着一副俊逸的眉眼。方額廣宜,直鼻薄脣,挺秀的輪廓與蕭祤三分相似。他穿着家常的淡青色蟒紗長袍,領口和袖口分別繡着同色百福暗紋,一手拿着茶筅,一手提壺,正在溫茶。

“父親”,蕭祤站在案前,低頭行禮。

“坐吧。” 靖王頭也未擡,依舊專心沏茶。

蕭祤撩開袍子,在靖王對面坐下。好半晌,靖王才放下茶壺,紫砂壺裡氤氳出嫋嫋水汽,泛着一縷茶香。

靖王斟了一杯,推到蕭祤面前,“ 這是今年剛下的君山銀針,你嚐嚐可和胃口?”

蕭祤此時心急如焚,哪有心思品茶。只敷衍地啜了一口,“極好。”

靖王微微一哂,擡眉道:“你可品出滋味了?比之去歲的如何?”

蕭祤喝那一口,實在如鯁在喉,哪品出什麼滋味?只能汗顏道:“兒子不精茶道,不敢妄論。”

靖王悠悠一嘆,輕輕闔上雙眼,“只怕你並非不精茶道,而是你的心亂了。”

蕭祤一怔,看着表情淡然父親,只覺他話裡有話,一時又揣測不透。

靖王道:“今日你可去看你母親了?她這幾日身子不大爽快,她年紀也大了,你要多關心她纔是。”

蕭祤微驚,他前日剛去靖王妃處看過,竟不知母親身體不適,心中暗生自責,垂首道:“孩兒知道了。”

靖王嘆了口氣,漫不經心洗茶,換茶,直到蕭祤心急如焚,幾乎按捺不住,才突然開口,“霍名啓的事查得怎麼樣了?可有眉目?”

蕭祤道:“孩兒正想向父親稟告,霍名啓果然與張紹成暗中往來,益陽水壩,本就有嚴重缺口,只怕與齊王有脫不開的關係。孩兒已將密函上呈大理寺,大理寺卿歐陽曄爲人耿直,雖隸屬霍名啓麾下,料不會與他同流合污。”

“哦。”靖王應了一聲,垂下眉眼。蕭祤有些意外,想不到靖王聽完這番話,竟似乎一點也沒放在心上。

靖王啜了口茶,才又道,“前日我知你去了大理寺,便已猜到了前因後果。”

蕭祤垂首道:“父親明察秋毫,一切都逃不過您的法眼。”

靖王輕笑道:“我不過是瞭解自己的兒子,哪來的明察秋毫?如今太子與湘王箭在弦上,霍名啓必然有所動作,你我父子,也是命懸一線——”

蕭祤一怔,沒有接話,知道靖王必然有話吩咐。

“皇后與太子一直同你交好,可到今時今日,他二人對你也未曾完全放下戒心。工部之事已捅到了皇上那裡,不出幾日,霍名啓必有動作。我假意讓你與他交好,只爲了叫他放鬆警惕,若在這個時候,因爲兒女私情,與霍名啓交惡,湘王大業,只怕會功虧一簣。”

蕭祤心頭一顫,他隱隱知道,靖王爲何會偏在此時將他攔住,神色也不禁凝重起來。

靖王又道:“霍名啓爲人心胸狹窄,有仇必報。那丫頭當衆悔婚,但真是不知好歹,霍名啓若不出了這口惡氣,豈能善罷甘休?此次莫說是她,就是武寧侯,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蕭祤握緊拳頭,陰聲道:“霍名啓身爲典獄司掌使,難道竟知法犯法,容其胡來不成?”

靖王喟然一嘆,“你實在是太年輕了。”說到這兒,他猛地睜眼,瞳仁裡射出一縷銳芒,“霍名啓不僅是典獄司掌使,亦是太后的親侄子,當今聖上的表哥,齊王的岳丈,尚書左僕射的恩師,刑部、御史臺、大理寺的頂頭上司,朝野之中,他一手遮天,你竟還談什麼知法犯法?”

靖王說完,靠回椅子,望着蕭祤,“而今大周的法度,就是他霍名啓三個字!”

蕭祤大怒,緊緊咬住牙齒,“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他胡作非爲,孩兒實在做不到!”

靖王似乎早料到他會如此說,淡然道:“你此時若肆意妄爲,其一,霍名啓定會對你心生戒備,一旦讓他洞悉你在調查林文淵一案,有所準備,只怕湘王與貴妃亦會置於險地。其二,你執意與韓家二姑娘退婚,等於得罪了皇后,她自會覺得你生有異心,只怕會想方設法將我父子剷除。”

他陳述完一番厲害,神色反而更加平淡,“爲父中年得子,只有你一個孩兒,如何忍心逼你?少不得同你母親,給你陪葬罷了。”

“父親——”蕭祤眼圈一紅,起身跪於案下,悲慼道:“父親折煞孩兒了!”

靖王閉口不言,好半晌,已將第二壺茶水回壺,幽幽道:“二郎,今日我便將我與你母親性命交於你手,是生是死,全憑你裁奪。”

蕭祤握緊拳頭,十根指甲分明嵌入肉裡,靖王這一番話,真如一桶冰水兜頭淋下,又化作縷縷尖冰,根根扎入心臟。

一面是心愛的女子,一面卻是親生父母,叫他何去何從?

他蕭祤不是輕薄孟浪之徒,也曾在心中發誓,此生絕不會負了玉萱,就算搭上他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可如今擺在他眼前的不是自己,而是他蕭家上上下下三十幾口人命!

他如何能如此自私?蕭祤渾身發抖,衣衫已被冷汗浸透,靖王一語不發,漆黑的眸子裡滿是悲涼。

他在等蕭祤的一個答案。

蕭祤忍住幾欲流下的淚水,擡起頭,望着老父蒼白的鬢髮,悲聲道:“父親放心,孩兒定會以大局爲重。”

靖王舒了口氣,有些疲倦的靠回椅子上。而玉萱在牢裡突然打了個冷戰,不知爲何,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

<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