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庶女難嫁 > 庶女難嫁 > 

50.第五十章

50.第五十章

玉萱從北門回了府, 一路向西苑而去。剛到院門口,卻見兩個婆子正靠在籬笆上說話,不知又在講哪個家長裡短, 擺了張十足的八卦臉。二人正說得高興, 猛然回頭看見玉萱, 笑容整個僵住, 老臉拉得向木頭一般。

玉萱眉頭一皺, 並沒說話,徑直從那婆子身旁擦過,那婆子忽然道:“三姑娘, 太太找了你一天了。”

玉萱心中“突”地一跳,卻只淡淡應了一聲, 依然自顧自地回房。進了門, 卻見外間已亂成了一鍋粥, 綠萼扭着帕子,眼圈哭得通紅, 並她房裡的兩個三等丫頭,也神色驚慌,沒了一點主意。

玉萱見這光景,便覺事情不妙,質問道:“這是怎麼了?”

綠萼看見她, 先是驚喜, 隨即又躲閃地垂下頭, 避開她的目光。那兩個小丫頭在旁不住哭泣, 綠萼斥道:“沒瞧見姑娘回來了麼, 不許哭了,都下去吧。”

玉萱看出事情不對, 上前拉住綠萼的胳膊,皺眉道:“出什麼事兒了?”

綠萼微一側身,有意避開她的目光,“沒……沒什麼,只是太太來尋姑娘,沒瞧見人,有些不高興。”

玉萱柳眉一蹙,周氏明明知道自己和許少卿出去了,如何會來這裡尋人?她板正綠萼的身子,追問道:“太太可說了什麼?”

這一看,她腦中登時“嗡”的一下,只見綠萼臉上血痕密佈,一看就是被人狠狠掌了嘴,兩腮高高腫起,看起來滑稽而猙獰。

玉萱大怒,厲聲道:“太太打了你?”

綠萼只怕她爲自己惹事,心裡一急,“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道:“姑娘,千萬別爲了奴婢惹惱了太太,奴婢爲姑娘捱打,是心甘情願,姑娘千萬消消火……”她一面說,一面叩頭,聲音嘶啞悲切。

玉萱轉回身,對那兩個小丫頭道:“都擡起頭來!”

二人不敢不從,雙雙擡頭,果不其然,兩人臉上雖不若綠萼嚴重,也被打得瘀血高腫。玉萱怒火中燒,雙拳緊握,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周氏真是卑鄙,今日沒整治得了她,竟然跑來拿她房裡的人出氣,她們之間的恩怨,本與這些丫頭無關,她如何能眼睜睜看着她們無辜受罰?

何況綠萼在她心裡是第一等的重要,比林氏尤甚,若連她都保護不了,還算什麼人?

玉萱周身發抖,猛地起身,向枕霞堂走去。

“姑娘!”綠萼大駭,哭喊着拉住玉萱的裙子,“姑娘這是要去哪?”

玉萱咬牙將她的手甩開,“太太不是尋我麼,我這就去給她請安!”當下不由分說,徑直向枕霞堂而去。

周氏就是算準了她這一點,纔會對綠萼下手。你以爲有人護着你就可以囂張妄爲了麼?別忘了,林氏和綠萼還勞勞掌握在我手裡!

玉萱本不是個衝動的人,否則也不可能在絕對的劣勢之下還能與周氏周旋。可她同時也有致命的弱點,那就是迫切想保護身邊的人。

也可以說,自從上次綠萼甘心未她赴死之後,在玉萱心裡,綠萼就是她最大的弱點。

玉萱冷着臉,一路走到了枕霞堂。園子內外靜悄悄的,四處瀰漫着沉重壓抑的氣息。

幾個婆子恭肅地站在廊檐下,低眉垂首,一動不動。待看到玉萱的身影,同時擡頭,臉上帶着難以言喻的驚恐。

玉萱瞧也未瞧,直接掀了簾子進了屋,擡眼一望,也頗爲吃驚,只見武寧侯竟與周氏同座在榻上,林氏和何氏坐在下首。武寧侯面色鐵青,臉上氤氳着巨大的怒火,周氏一隻胳膊斜搭在桌案上,一言不發,而林氏與何氏只低頭扭着帕子。

幾人一看到玉萱,同時臉色一變,林氏猛地起身,“噗通”一聲跪在武寧侯面前,“侯爺,是妾身教女無方,侯爺恕罪!”

武寧侯擡起頭,冷冷看着玉萱,而玉萱也昂然站在對面,不卑不亢地迎接他的目光。

“啪”的一聲,武寧侯猛地將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碎片四下飛起,打上玉萱裙襬,武寧侯怒道:“放肆!誰允許你就這樣進來的,還有規矩沒有?”

他一聲怒喝,連周氏都嚇得一哆嗦,林氏早已抖如糠篩,跪地磕頭,“老爺息怒,老爺息怒!”

玉萱深吸口氣,她知道在武寧侯府,自己胳膊擰不過大腿,她屈膝跪在武寧侯面前,“玉萱給父侯請安。”

武寧侯的怒火一絲沒減,冷聲道;“如今你翅膀硬了,也休再說什麼請安的話,我受不起!”

武寧侯這幾日忙於公務,未上心家中瑣事,想不到一回來就聽到兩個消息,蕭祤竟上門退婚,而玉萱又偷了靖王妃的鐲子。

這如何不讓他怒火中燒?需知當進朝廷,有份量的不過幾人,靖王、霍名啓、楚國公、威烈侯。齊王與湘王的奪嫡之火愈燒愈烈,武寧侯不想參與黨爭,一直保持中立,可若說他一點不爲前途擔憂,卻是不可能的。

好在他與楚國公政見相和,本來又是姻親。從江南迴京之後,又促成了兩門親事,那就是靖王與霍名啓。

一旦玉嬈和玉萱過門,加上他本身與威烈侯又是連襟,可以說,無論哪方勢力上臺,都能保他勢力不倒,富貴長久。想不到這個不知好歹的三丫頭竟然當衆罷婚,霍名啓顏面全失,自然對他恨之入骨,再想修好,當真是難上加難了。

而蕭祤竟也好端端的跑來退婚,細問之下,才知道也與玉萱有關。再加上的她又不知好歹偷了靖王妃的鐲子,三事併發,武寧侯簡直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她是個什麼身份,竟想嫁入王府?那靖王妃乃是當今太后的親侄女,心高氣傲,怎會讓兒子娶一個庶女爲冢婦?要知道就是玉嬈嫁進去,已是高攀了。

玉萱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聽着武寧侯的諷刺,只能低頭不言。武寧侯陰聲道:“你這個逆子,你可知罪?”

“玉萱何罪之有?”她一字一句說出來,彷彿臘月冰雪,在座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臉上。

林氏幾乎沒昏過去,大哭道:“你、你還不快向侯爺認錯!你這臭丫頭!”一面說,一面上前,狠狠擰着玉萱的胳膊。

玉萱忍受着皮肉的刺痛,一動不動。他們將她許配一個猥瑣的老頭子做姨娘,來滿足所謂的政治目的,可問過她是否願意?

當日她與玉陵一同滾下橋,她捨身相互弟弟,幾乎摔死,而滿屋子的人都只擔心玉陵一個。

她憑着自己的本事,詩會奪魁,免除了那門不堪的婚事,這羣人卻又把怒火都撒在她身上,憑什麼?

想起總總往事,玉萱的心徹底涼了。冷漠的武寧侯,陰險的周氏,膽小的林氏,自私的何氏,這悠悠府宅,早不是她的家了。

“你……”武寧侯幾乎氣昏過去,他不停喘着氣,瞪視着玉萱,“好一個何罪之有!自古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容自己做主!你背離雙親意願,一意孤行,視爲不孝。你明知那蕭家世子已和玉嬈定親,卻與他私相授受,視爲不知廉恥!靖王妃招你過府,必然是要規勸教化於你,而你竟見財起意,偷人財物,我韓毅一生光明磊落,爲政清廉,怎會生出你這種女兒!”

玉萱聽他言之鑿鑿,脣邊露出了一絲冷笑,“既然這樣,爲何不將玉嬈許給霍名啓?”

“放肆!”周氏猛地站起身來,“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豈容你胡言亂語?”

玉萱輕蔑一笑,“太太何必這麼緊張?玉萱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何況冤有頭,債有主,太太有話只管跟我說,何必跟我房裡的丫頭過不去?”

想起綠萼的傷,玉萱怒火上涌,目光若是把尖刀,她恨不得將周氏千刀萬剮。

周氏被那凌厲的目光一看,不覺從後心滲出一縷涼意。那眼神中不單是憤怒和仇恨,還有令人發冷的決絕。

“好、好,”武寧侯已氣得說不出話,“想不到你現在還不知悔改——來人,拿家法來!”

武寧侯右臂一揮,林氏心中“咯噔”一下,嚇得臉色發白,雙手不住顫抖,可又不敢多說一句。

沒一會兒,只見一個小廝進來,手裡捧着一條粗大的皮鞭。小廝知道武寧侯大怒欲狂,捧着皮鞭的手也不禁瑟瑟發抖。

林氏看到這粗大的皮鞭,只覺一陣頭暈目眩,顫聲道:“玉萱,你、你快求求父侯……”

玉萱的表情依舊淡淡的,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她已決定與這些人徹底決裂。

只要打不死她,她就能憑着自己雙手活的很好,何必要寄人籬下?

武寧侯提着鞭子,陰森森地走到玉萱面前,“你若肯認錯,就跟我去霍府請罪——”

“父侯不必說了!”玉萱咬緊了牙關,“婚是我憑自己本事退的,蕭祤傾心於我是他心甘情願,鐲子是那個什麼王妃送上門的,我根本就不稀罕!”

她的聲音清朗洪亮,高貴地昂着頭,絕色的臉龐閃爍着絢爛耀目的光華。她韓玉萱才真的是光明磊落,何罪之有?

武寧侯大怒欲狂,猛地甩手,一鞭抽在了玉萱的脊背上。

“啊——”玉萱只覺一股劇痛從後脊傳來,直衝腦仁,幾乎要將她撕裂。她拼命握緊了拳頭,荏弱的肩膀仍舊不住發抖。

“你可知錯?”

“我沒錯!”

“啪”一聲,又一鞭落下,單薄的衣衫順勢開裂,鮮血順着衣襟汩汩流出,端的是血腥猙獰,觸目驚心。

“你可知錯?”

玉萱已痛得說不出話,臉上卻露出一個鄙夷的微笑。你是這具身子的生父,這幾鞭,就當我於萱還你,從此恩怨兩清。

粗大的皮鞭似雨點一般,決絕地砸在玉萱的背上,她血肉崩流,痛如刀割,心中卻漸漸麻木了。

林氏和何氏都嚇得呆了,周氏亦震驚不已,這丫頭是不是瘋了?她要幹什麼?

武寧侯直到打得手也軟了,才氣喘吁吁地停住,他惡狠狠地瞪着玉萱,最後問道:“你可知錯?”

玉萱渾身發冷,用最後一點力氣撐起身子,“我、沒、錯。”

武寧侯氣得周身發顫,怒吼道:“來人!”

兩個小廝趕忙進來,瑟瑟在下首侯着,武寧侯厲聲道:“給我帶下去,誰也不許給她請大夫,從此我韓毅就當沒生過這個女兒!”

“侯爺——”直到此時,林氏才終於瞪圓了眼睛,淚水撲簌簌地流了下來,“侯爺息怒,你這是叫她死啊……”

武寧侯猛地盯住她的臉,陰聲道:“你想跟她一塊死?”

林氏猛然打了一個冷顫,悲慼絕望地看了一眼玉萱,終於別過了頭,孩子,娘實在沒法子救你。

兩個小廝聽了吩咐,趕忙一左一右,將玉萱架起。何氏看着這一幕,早已驚得呆了,而周氏心裡喜悅,卻全被另一種感覺替代。

那就是,震撼。

<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