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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

46.第四十六章

嘩啦啦一聲, 數不清的青銅杯、瑪瑙鼎、白玉盞一股腦地被拂到地上,叮叮噹噹碎了一地,幾顆珍珠在晶亮的大理石地面上不住滾動, 一直滾到了檀木雕花的門框上。

“豈有此理!蕭祤這個不知道好歹的臭小子!他算個什麼東西, 不過是仗着他老子的威風, 竟欺負到我頭上來了!”周氏怒氣衝衝地坐在桌旁, 恨不得將一口牙齒咬碎。

玉嬈靠着個引枕, 半倚在紫檀木的美人榻上,已哭成了個淚人,“母親, 都是女兒沒出息,定是他嫌女兒沒得到千秋詩會的魁首, 瞧不上女兒!”

“放屁!”周氏盛怒下竟爆了粗口, “他又算個什麼東西?在外兩年, 也沒見混出個什麼名堂,而今竟還嫌棄起你來?說什麼詩會魁首, 那魁首是個庶出的賤丫頭,他還想娶了不成?”

周氏一提起這茬,玉嬈已恨得把指甲都捏進了肉裡,都怪她,那個姨娘養的賤丫頭!自己苦心經營了這麼久, 竟然毀在她的手上!

蘇嬤嬤早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見這光景, 忙勸道:“姐兒快別哭了, 是那姓蕭的沒見識, 等侯爺回來,自有主意。”

“等什麼等!”周氏怒道:“韓毅也是個不中用的, 前怕狼,後怕虎,處處想着我別絆了他的仕途!就是知道了,還真能爲這事兒跟靖王鬧僵麼?”

蘇嬤嬤見她連武寧侯的大名都直呼了,實在是氣得厲害,連忙退到一旁,不敢再接話。

周氏連喘了幾口惡氣,又斜眼睨着玉嬈,“你也別哭了,沒出息的東西!只會哭哭啼啼,有功夫怎不多去學幾首詩?還能叫那個賤丫頭贏了?”

玉嬈受了這樣的侮辱,一聽這話,小臉煞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死的心都有了。

周氏沉思片刻,又皺緊眉頭,似乎自言自語,“我到覺得奇了,娘娘獨獨給你的題,那三丫頭如何知道了去?莫非……長公主暗中作梗?”

這也是玉嬈心中疑惑,她瞪圓了眼珠,道:“女兒……女兒着實想不明白呀!只是當日詩會上,她確實跟女兒說了那副畫的……”

周氏又道:“莫非是長公主告訴她的?”說到此,突又搖了搖頭,“不可能啊,婉容也是奔着魁首去的,莫不是也讓那小蹄子算計了?”

想到此,周氏猛然驚醒,“難怪薛貴妃親自下旨叫她赴會,我就說麼,單單是七公主的話,哪有這個分量?”

“娘到底是什麼意思?”玉嬈的智慧如何能與周氏相比,早就聽得雲裡霧中了。

周氏也不跟她解釋,冷聲道:“蘇嬤嬤,那日娘娘拿過來的東西,到底是誰過手的?”

蘇嬤嬤微微一愣,當日是她兒子回來,告假回家去了,交代幾個小丫頭辦的,這會兒還真不知是哪個,聽周氏問,一時滿頭冷汗,“是老奴親自送過去的,中途許是被哪個丫頭看去了?”

周氏猛地拍了一下紫檀椅的扶手,厲聲道:“去給我查清楚!凡是碰了畫的,全給我找出來,少一個,我管哪個是有臉的,哪個是沒臉的,通通讓你們好看!”

“是,老奴遵命。”蘇嬤嬤嚇得舌頭也打結了,趕忙應聲。

周氏眼珠亂轉,不停思索着前因後果,半晌,已放平了呼吸,冷笑道:“侯爺不中用,就讓我這個做孃的給你出頭!當日是那蕭子逸主動上門提親的,不可能不中意你,只怕是千秋詩會上被哪個狐狸精迷了,你放心,不管那三丫頭掀起多大的風浪,這門婚事,絕對跑不了!”

玉嬈向來知道母親的手段,聞言心中又升起一絲希望,“娘可有了辦法?”

周氏又勾起一絲陰鷙的微笑,“只要他靖王府還想娶冢婦,就得過了我這一關!”

***

玉萱主僕二人回了屋,將荷花在廊檐下曬乾,第二日,坐在窗邊做澡豆子。荷花的香味不比芍藥,沒有那麼香濃,卻有種別樣的清新,玉萱又別出心裁,在每個澡豆裡些微摻了些胭脂,紅白相間,既好看又討喜。

正做在興頭上,忽見外邊有個婆子進來,不耐煩地道:“姑娘在呢?”

她這房正不得寵,何況採買服侍都由綠萼一個人來,下人們見無利可圖,做事自然懶怠一些。

玉萱深知韜光養晦的道理,這會兒也不跟她們一般見識,眼皮也不擡道:“有什麼話在外頭說吧!”

婆子道:“東角們的小廝們上來說,有人來找姑娘。”

玉萱先是有些狐疑,轉念一想,已有了猜測,點頭道:“知道了。你下去吧。”說完,又對綠萼道:“打盆水來,服侍我梳洗。”

綠萼點了點頭,沒一會兒拿了水盆梳子進來,服侍玉萱換了一件水藍色霞影紗繡紫羅蘭高腰襦裙,外頭是一色的暗花細絲雲紋外衫,水藍本就有清靈縹緲之感,她又另在頸上配了一個白玉水滴吊墜,三千青絲在頭頂綰了個鬆鬆的桃花髻,順着鬢邊偶爾垂落幾縷,愈顯得膚如新雪,眉似遠山,清麗明媚,耀目逼人。

玉萱收拾妥當,春蔥般的玉指拈起披帛,道:“咱們走吧。”

綠萼摻着玉萱,小步從將離園繞過,行至西門。這裡地處偏僻,只有兩個小廝守着,門外早有一輛馬車侯在那裡,車伕見了玉萱,含笑上前行禮,“小的見過姑娘。”

那車伕低着彎背,頭上戴着個大大的帽檐,看不清臉面,玉萱心中起疑,沉聲道:“你是……”

話音未落,車伕突然擡起頭來,粗糙的衣衫下竟是一張俊美逼人的臉,一對勾人的桃花瞳含笑望着她:“姑娘請上車!”

玉萱就知找她的人定是蕭祤,他好不容易纔退了親,哪有不親自告訴她的道理?可看他這副模樣,只得忍住笑,“知道了。”

她說完,蕭祤還當真充當起了馬伕,恭恭敬敬地擡着胳膊,將玉萱請上車。隨後自己跨到車前,揮鞭而去。

馬車走了不遠,道路微有些顛簸,蕭祤放緩了車速,側頭道:“晃得厲害麼?若難受就將簾子挑起來些!”

玉萱坐在裡邊,只覺得皇帝寢宮也就不過如此了。車裡鋪着柔軟清涼的小羊皮,因怕劃身子,又用繡線細細密密地編織過,另靠着兩個八寶緞面香引枕,車窗前橫架了一個琉璃桌架,上邊放着各色美酒點心,發出誘人香味。

玉萱突然坐起,一把掀開了簾子,“你要帶我去哪?”

她芳香的氣息吹到蕭祤的脖頸,他雙手一晃,險些驚了馬。玉萱看出她爲自己失神,偏偏俏皮地在他身旁坐下,“裡邊那麼舒服,你怎麼不叫個小廝來,還要自己受罪?”

蕭祤微微側目,只見少女偏着頭,絕美的眼睛裡泛着醉人的幽光,彷彿一朵鮮豔盛開的海棠,心口又是一緊,柔聲道:“我剛剛惹了府上主母,哪敢大搖大擺的來領人?這會兒還是買通了府上的小廝,不然可不將我打出去?”

玉萱“噗嗤”一樂,道:“算了,不能叫你一個人受苦,我也在外頭陪你好了!”說到這,猛然醒悟這話裡有了“同甘共苦”的意思,羞得俏臉一紅。

這一下,綠萼可由兩個主子伺候趕車了,慌得不得了,忙也出來,“小姐,讓奴婢來吧。”

玉萱一把將她推了進去,“坐你的吧,你有多大本事我還不知道,你會趕車麼?”

綠萼一聽,只好又訕訕地坐了回去,若真讓她趕車,搞不好真把兩個主子都摔下去。

蕭祤怕路上風大,微微側身,將玉萱擋在身後。右腿屈膝,手臂搭在膝蓋上,十指勒緊馬繮。路上並無熟人,便順手將頭上的斗笠摘去,玉萱擡眼一瞧,只見他一頭黑髮梳得一絲不苟,高高束在頭頂,以一隻嵌雙珍珠三指寬銀質發冠扣住,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俊美無倫。

玉萱問道:“說吧,你這是要給我帶到哪去?”

蕭祤笑道:“你而今已上了賊船,還問什麼?就是將你賣了,也要乖乖地跟我走。”

玉萱板起臉,佯怒道:“誰說的?你要敢心懷不軌,現在就要你好看。”

蕭祤忍不住笑,騰出一隻手握住她的柔夷,“好啦好啦,我是想帶你去見見我娘。”

“你娘?”玉萱瞪圓了眼珠,反覆確定自己是不是耳朵壞了,這個節骨眼上,蕭祤竟然要帶她去見靖王妃?

靖王妃與周氏向來交好,本來也是極贊成這門親事,蕭祤因爲她同玉嬈悔婚,靖王妃豈能不對她恨之入骨?

蕭祤見她一張小嘴驚成了O型,含笑撫慰道:“放心,我已將事情原原本本和我娘說了,她爲人素來善良仁厚,必不會爲難你。”

玉萱腦中亂哄哄的,她覺得事情絕不會如蕭祤說的那般簡單,皺眉道:“我什麼時候答應你去見她了?”

蕭祤聽出她話裡的不悅,心中有些歉然,“是我不好,事先並沒與你商量,只是她老人家想見你,我也不好拒絕。”

玉萱體諒他的難處,心中雖然不悅,也不好過分苛責。蕭祤見她緩和了神色,又笑道:“反正你早晚要給我做媳婦的,提早見見婆婆有什麼不好?”

玉萱嘟了嘟嘴,憤憤道:“誰要做你媳婦了?”語氣卻帶了幾分嬌嗔。

蕭祤見她這副模樣,心中愛極,忍不住側目看她,桃花瞳裡滿是溫柔。玉萱想不到自己竟衝他撒起嬌來,氣悶道:“看什麼看!”

“……”

“笑什麼笑!”

蕭祤將眼睛笑成了兩彎月牙,用力握了握掌心中的小手,“你放心,她老人家性子隨和,必不會爲難你,想必只是同你說兩句梯己話,不必憂心。”

玉萱依舊皺着眉頭,並沒回答。普天之下的男子,恐怕都不免將婆媳關係幻想得過於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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