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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45.第四十五章

正是閒時光陰易過, 轉眼已至六月。侯府中的荷花、睡蓮、石榴、美人蕉爭相盛放,千嬌百媚,奼紫嫣紅, 叫人瞠目一望, 心情亦隨之明媚。

玉萱退婚的風波表面上似已過去, 實則成了武寧侯心中大忌, 侯府上下人人膽戰心驚, 不敢提起。下人們心中常有怨懟,本以爲二姑娘得了魁,侯爺心情一好, 免不得多些賞賜,現在別提賞賜了, 只能不捱打, 便是千恩萬謝了。

按照大周朝的慣例, 女子一旦定了親,戶籍便由本家牽出, 掛入夫家名下,送到刑部備案。而霍名啓乃是刑部官吏的頂頭上司,因而人人設絆,步步艱難,蕭祤暗中使了無數手段, 仍足足拖了半月有餘。

霍名啓將一腔怒火撒到了武寧侯頭上, 心想玉萱退婚, 定是他瞧不上自己, 不肯結這門親事, 武寧侯心中如何不知,因而裝聾作啞, 不肯爲玉萱出頭,也不肯接她的戶籍,因而玉萱無端成了“黑戶”,將來若想嫁人,更是難上加難了。

而林氏聽說了這事兒,整日裡誠惶誠恐,以淚洗面。在玉萱被禁足的日子裡,一眼也沒瞧她,恨不得立刻跟這個女兒劃清界限,只怕牽連了她。

玉萱早就經歷了侯府中的人情冷暖,對這些事也不甚在意。在這個勾心鬥角的地方,自保已是萬難,誰又會在這時候替她出頭,碰朝廷的釘子呢?

這一日,玉萱正獨自在房裡練字,幾天來,她的字越寫越好,即使算不上名家聖手,也有了難得的神韻。忽見綠萼進來送水,見了她,也不擡頭,只悶悶的不說話。

玉萱甚是好奇,問道:“怎麼了這是?誰惹你了不成?”

綠萼趕忙搖頭,低聲道:“小姐,洗把臉吧,園子裡剛送來的花瓣,新鮮的很。”

玉萱一眼就瞧出她不對勁,拉住綠萼的手,“到底是怎麼了?跟我還藏着掖着不成?”

綠萼還是沒說話,扁扁嘴,眼裡泛出淚花。綠萼是玉萱心裡頭一號重要的人,見她這副模樣,猛地火起,起身道:“到底是誰欺負你了?真是反了她了!”

綠萼一驚,趕忙拉住玉萱的袖子,咬着嘴脣,“到不是欺負我,奴婢只是恨這裡人情涼薄!那些下人們只會見風使舵,見小姐不得勢,竟連日常裡用的澡豆都短了,這暑熱的天,還叫人活不活?”

玉萱見她原是爲自己抱不平,淡淡一笑,“罷了,我當是什麼,短了就短了,還能總缺我的不成?他們若敢一直這樣,我自有法子整治。”

綠萼知道主子的主意多,見她不生氣,也跟着一笑,“今年的芍藥花下的少,平日裡府上都是以芍藥做澡豆子的,因而尤其難得,再者……”綠萼說到這,猛然警覺,適時地閉了嘴。

玉萱沒有追問,不用說,玉嬈平日最喜歡芍藥的芳香,澡豆子定是可着她用了。玉萱心裡並不覺着什麼,往日裡她爭風出頭,只爲自保,不想身邊的人受罪受辱,至於這些小事,實在不放心上。

玉萱見綠萼還是悶悶的,便擱下筆,起身道:“我平日本來就不喜歡芍藥的味兒,覺得甜膩膩的,還不如池塘裡的荷花新鮮,咱們不如去摘兩朵回來,曬乾了做花粉花茶都好。”

綠萼只當她真喜歡荷花,樂得討她歡心,猛勁兒點頭。玉萱換了件輕薄透涼的衣衫,綠萼拿着花籃,主僕倆一前一後地出了門。

還未走到沁芳橋,便覺一股芳香撲鼻。那滿橋的鳳仙石榴都已落盡,豔紅的花瓣隨水逐流,河上開着一簇簇的荷花,綿延成陣,潔白如雪,上頭偶爾落上幾抹紅色,宛若美人腮邊的一點胭脂。

玉萱看着眼前美景,心中暗自驚歎。怪得詩文中常讚美古代富貴人家的亭臺花園,而今親眼目睹,果然是蓊蔚洇潤,華美不凡。

主僕兩個順着石路走到河邊,挽了裙子,將那已開到極致的荷花摘下來,一朵朵放到籃子裡,忽聽得河邊傳來一聲怒斥:

“下作的小賤蹄子!誰讓你到園子裡來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還想攀那高枝呢?等我回了太太,給你攆出去是正經!”

“不要啊,姐姐不要,你就饒我這一回吧,我再不敢了。”一個稚氣未脫的小丫頭大哭求饒,一面哭,一面發出“嘶嘶”的痛呼,似在被什麼東西抽打。

玉萱聽到這聲音,微微皺眉,恐怕又是哪個狗仗人勢的奴才,她擡起頭,只見一個身着綠衫的大丫頭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柳條,正在打人。玉萱認得這丫頭正是玉嬈房裡的,叫什麼秋雲,前日裡就是她在園子吃蓮蓬說閒話,被玉萱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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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身量還小,瞧着不過十一二歲,也不知哪個房裡的。夏天穿的單薄,被秋雲的柳條一下下抽在胳膊上,她左右換手擋着,卻禁不住鞭子速度,痛得哇哇大哭。

“住手!”玉萱雙眉一豎,上前兩步,冷眼看着秋雲。

秋雲先是一驚,待看清玉萱,復又一聲冷笑,“三姑娘有禮了,這丫頭不懂事,需得好好調、教,不勞姑娘費心。”

綠萼平日裡是膽小怕事兒的,知道秋雲是玉嬈面前的紅人,低聲勸道:“小姐,咱們走吧。”

玉萱好歹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新女性,哪能看慣這等封建壓迫,冷聲道:“她犯了錯,自有主子教導,還輪不到你一個奴婢來管。”

秋雲登時大怒,在她看來,玉萱只是擔了個主子名,誰不知道,庶出的姑娘們本就跟奴婢沒什麼分別,甚至還沒得勢大丫頭有體面,當下沒理玉萱,右臂一揮,狠狠抽到小丫頭背上,邊打邊罵,“你算個什麼東西?當我打不得了麼?”

這話名裡是罵小丫頭,實則說的是玉萱,玉萱突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秋雲手裡的柳條,“放肆!我在這裡,你竟敢大呼小叫?何況上園是各房主子地方,而今正值晌午,驚擾了太太休息,你可擔得起?”

玉萱知道這些人欺軟怕硬,只要擡出太太來虎一虎,總還是有些效果的。

果然,秋雲的氣焰小了幾分,可還是倨傲地看着玉萱,“大丫頭調、教小丫頭,一直是府裡的規矩,就是告到太太那裡,我也不怕!”

玉萱玉面生寒,雙瞳似寒冰一般,冷冷道:“那主子調、教奴才,是不是也是府裡的規矩麼?”說罷,她一把搶過柳條,舉到秋雲臉上。

秋雲嚇了一跳,按說玉萱的身份的確是高於她的,雖然實際上從沒有庶女敢對嫡女的大丫頭動手,可誰不知道她可是有名的拼命三郎,當着皇后娘娘的面,都敢悔婚呢?

秋雲見玉萱手臂高舉,似要衝着自己臉蛋打來,強撐面子道:“我……我可是二姑娘屋裡的,你敢……你敢動手?”

其實玉萱可沒傻到在這個節骨眼上跟玉嬈過不去,只是想嚇她一嚇,當下陰邪一笑,“你說呢?是你告訴我的,大丫頭調、教小丫頭,是府裡的規矩,那麼我一個當妹妹,□□下姐姐的丫頭,又算不算規矩呢?”她說到此,冷冷睨着秋雲恐懼的臉,又道:“何況你這臉蛋生得也算千嬌百媚,若是毀了還真是可惜。試想想,我就算毀了你的臉,誰還能讓主子給奴才償命不成?”

秋雲的臉刷地一下白了,她左右一看,玉萱和綠萼有兩個人,這會兒若真要打她,她跑也跑不了,眼中登時露出怯意,玉萱察言觀色,又威脅道:“還不快滾?趁我沒改主意之前,向你主子告狀去,興許你還能得個體面!“

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秋雲冷靜一下,連忙提着裙襬,轉身而逃,邊逃邊咬着牙齒,心中暗罵,這個賤人,得罪了太太和二姑娘,看你還能囂張多久!

玉萱見秋雲走了,也暗中鬆了口氣。如今她一旦和玉嬈發生衝突,不用說,武寧侯肯定饒不了她。周氏定然趁機落井下石,到時別說霍名啓,指不定指給什麼瘸子瞎子了。

那小丫頭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還只顧着哭,圓圓的包子臉上哭得一條條紅痕,叫人看着就心生憐惜。玉萱上前拉住她的手,又拿出帕子爲她抹淚,“快別哭了,去頑吧,別叫她們再逮着你的錯處就是了。”

這一說,小丫頭哭得更狠了,抽抽噎噎地道:“我纔沒犯什麼錯!是二姑娘心情不好,拿秋雲姐姐出氣,姐姐就拿我出氣!”

玉萱噗嗤一樂,拉住她的小手,“快別說這賭氣話了,讓她們聽見,豈不又生你的氣?”心中又覺奇怪,玉嬈明日裡最是沉穩內斂的,想不到竟也會拿丫頭出氣。

小丫頭這才止住淚水,想她受了委屈,忍不住還要傾述,“本來就是麼!早上的時候,我見個年輕公子進了府,長得好英俊好英俊的,跟太太說了什麼,太太就一直鐵青着臉,打發了紫雲姐姐過來傳話,紫雲姐姐走後,二姑娘就生了氣,罵了秋雲姐姐,我聽秋雲姐姐出來跟明月姐姐說,二姑娘被人家退了婚啦!嫁不出去啦!我就悄悄告訴了紅葉姐姐,結果被秋雲姐姐聽到了,她就打我!”

她這一番姐姐妹妹的,說得玉萱有些暈,可卻抓住了關鍵的幾句話,二姑娘竟然被人退了婚!

玉萱只覺心口似被什麼撞了一下,雙拳不自禁的握緊,蕭祤……真的退婚了?

一個王府世子,三媒六聘,與侯府過了文定,竟然公然冒天下之大不韙,上門退婚?

綠萼也嚇得臉色慘白,她與玉萱寸步不離,如何能不知道她與蕭祤的事兒?只是心裡害怕,從不敢提起,如今聽了這話,心知必定是因爲玉萱了。

綠萼見自家姑娘雙目圓睜,呆呆站着,連忙上前拉住她,“姑娘,這裡風大,咱們還是早些回去吧。”

玉萱不是無謀之人,轉瞬回過了神,她拍了拍那小丫頭手背,“我知道了,都是她們不好,你並沒錯處,快去吧。”

小丫頭聽了這話,方覺得遇到講理的,收了淚珠,“是呢,三姑娘,那我走啦!”說完,頂着一晃一晃的小辮子,撒丫子跑了。

玉萱深吸口氣,暗暗沉思,不用想也知道周氏會氣成什麼樣,若蕭祤真是爲了她,她會嫁他爲妻麼?

蕭祤兄長早亡,乃是王府最尊貴的世子,爲了她與武寧侯和霍名啓交惡,不用想,也知道靖王妃必將她視爲yin蕩狐媚之流,而周氏也必會對她恨之入骨,將來要面對的險惡數不勝數,她真的值得麼?

玉萱擡起頭,望着滿池荷花,心中突然迸發出久已未有的衝動,他既然能爲她如此,她還怕什麼呢?她既然爲他如此心動,又豈能負他呢?

想到此,反而覺得無比放鬆,脣角勾起了一絲微笑,該來的,就讓他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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