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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33.第三十三章

玉萱出了西苑,彷彿漫無目的的走着,自從來到這裡,她第一次感到心力交瘁。她每日要對付面對着各懷鬼胎的各路人馬,還要防着周氏下絆使壞,偏偏還有個愚蠢不堪卻又自以爲聰明的老孃!

難道她真要認命麼?花樣年華,去伺候一個糟老頭子,還要面臨新一輪的大房、二房、三房?

絕對不行!雖然莫名其妙地來到了一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她也一定要將命運牢牢把握在自己手裡!

你們既然不肯放過我,那咱們就見招拆招!

玉萱深吸口氣,在沁芳橋盼的石凳坐下,橋邊栽了一排鳳仙石榴,花團錦簇,鮮豔如霞,偶有夏風吹過,飄散了滿地落紅,飄飄灑灑落在玉萱的衣襟上,帶來一縷馨香。

玉萱呆看着這落紅美景,心中傷感。這個時代的女子,真如那水中落花一般,隨波逐流,半點不能由己。

玉萱站起身,將羣上的花瓣投入河水,眼望夕陽斜照,波光流轉,悠悠吟道:“水流花謝兩無情,送盡東風過楚城。蝴蝶夢中家萬里,子規枝上也三更。”

話音剛落,忽見石榴枝旁閃過一抹紅色,隨風飛舞,縹緲若夢,與那萬千花瓣融爲一體,竟分不出顏色。

玉萱一驚,想不到此處竟然有人。她暗生戒備,起身一瞧,只見玉嬈娉娉嫋嫋站在花枝下,穿一身桃紅色薄紗長裙,纖白的指尖握着一柄團扇,那扇上畫着一個宮裝美女,可惜與她的花顏一比,立馬失去了顏色。

玉嬈見她發現了自己,頗有些尷尬,強笑道:“妹妹的詩寫得真好。”

玉萱先是一怔,隨即想到她說的必是自己剛剛讀的兩句唐詩,笑道:“哪裡算得上好,不過是隨便說的罷了。”

她不免也做了偷文盜句之徒,還大言不慚地替前人謙虛了一把。

玉嬈面色變了變,轉瞬又恢復如常,親暱地走到玉萱身旁,“這個季節的傍晚風最冷的,妹妹不要久坐了,小心着涼。”

玉嬈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說起話來暖心熨帖,溫柔如水,讓人不由自主地和她親近。若非玉萱當日在她房中看到了幾件別有用心的衣裳,真要把她當做和氣善良的知心姐姐了。

“這就回去了,勞姐姐關心。”玉萱溫文有禮地一笑。

玉嬈微一頷首,拉住玉萱柔夷,“太太正找我去幫她描花樣子,恕我少陪了,改日定要再到我那坐坐,咱們姐妹好好說說話!”

“知道了,玉萱也一直掛着姐姐呢,只怕姐姐忙,不得空。”

“哪裡的話!”玉嬈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若能常來瞧我,我歡喜還來不及呢——替我給姨娘帶好!”說完,有些匆忙地告辭去了。

“姐姐慢走。”玉萱淡然一笑,微一欠身。待玉嬈走遠,才放鬆了有些僵硬的嘴角,若她所料不錯,這個二小姐,定然又打了什麼算盤。

玉嬈轉過身,轉瞬變了臉色,她腳步匆匆,一路趕往枕霞堂。下頭的丫頭婆子們知道她受寵,見她進來,忙都起身招呼,而玉嬈破天荒地有些失禮,抿着嘴脣,一言不發,快步走進了周氏的臥房。

周氏半眯着眼,懶懶地在榻上靠着。腳邊有兩個小丫頭捶腿,夏日的午後犯懶,枕霞堂內外又寂靜無聲,那丫頭捶一下,就點一下頭,眼看便要睡着了。

周氏聽得腳步,微微擡眼,正瞧見玉嬈掀了簾子進來。陪侍的大丫頭忙在榻上添了個抱枕,又去倒了杯新茶,“姑娘來了。”

玉嬈強擠出一個微笑,在周氏旁邊坐下。周氏不想她這會兒過來,道:“這邊風涼,怎麼也不叫丫頭們跟着,若是吹着了,可是頑的?”

玉嬈面色沉重,並未回答。周氏見她神態有異,不由一驚,坐直身子揮了揮手,將身旁的幾個丫頭遣退,直到屋裡只剩她母女二人,纔開口道:“你這是怎麼了?誰惹你了不成?”

玉嬈神色肅穆,開口道:“玉嬈今日來,只想問母親一句。五月十五,皇后娘娘千秋舉行賽詩會,玉萱是不是也會去?”

周氏不妨她提這個,點頭道:“不錯,庶女們本來是沒有資格參加的,是我特意跟侯爺說的。”

這賽詩會可不同於端陽節上的小打小鬧,那蘭花賽不過是閨閣女子取樂用的,即便是得不着蘭花,不過說笑幾日,也就忘了。而賽詩會只有上了身份的貴女纔有資格參加,並且要從頭至尾排清名次。

也就是說,從第一名到最後一名,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記錄在案,不僅是臉面名聲,甚至關乎了貴女們的姻緣。

若能在這次的賽詩會上拔得頭籌,那才真正算得上萬人羨慕,勳貴圈裡的第一才女。

玉嬈猛地一嘆,有些羞惱,“娘真是糊塗,我瞧那三丫頭似乎並不簡單,實在不該冒冒失失地給她出頭的機會!”

周氏一聽,有些不樂意了,冷笑道:“你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不成氣候了!那三丫頭有幾斤幾兩,你會不知道?我不過是讓她們看看,侯府裡也能養出烏鴉來,出了你這麼個金鳳凰,還不是我的功勞?”

玉嬈自知失言,忙緩和了語氣,道:“娘你有所不知,當日蘭花賽上,我見那三丫頭氣定神閒,便覺得她不一般。只是事後我並未讀到她的詩,不知她得了幾朵蘭花,想必也是得了的。”

周氏輕蔑一笑,漫不經心地捧起茶杯,“你何時變得這樣膽小了?評蘭花的都是那些侯門公子,誰好意思拉下臉來一朵不給?我瞧不過是看着侯爺的面子,隨便給她幾朵就是了。”

玉嬈森然搖頭,道:“娘你有所不知,我瞧她往日不過是有意藏拙,若論起詩才來……”她說着,微微一頓,臉色泛白,“女兒也未必及得上!”

“胡說!”周氏猛地瞪眼,嘭地一聲,將茶杯放在案上,“你是什麼樣的身份,如何能與她相提並論?當日蘭花賽上若不是薛貴妃從中作梗,你纔是當之無愧的魁首,怎地反而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玉嬈知道她不信,放平了呼吸,半晌,開口道:“女兒不說的別的,娘先聽聽這兩句詩……”她一雙美目中冷光深沉,幽幽道:“水流花謝兩無情,送盡東風過楚城。蝴蝶夢中家萬里,子規枝上夜三更。”

周氏聽完,雙目陡然一亮,臉上的神色卻越來越沉。

周氏是楚國公家的小姐,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年輕時自然也是能詩會文的。不用玉嬈說,她也明白這四句詩的分量,莫說是玉嬈,就是自己,寫出這樣的妙句,也是機緣。

“這……你打哪聽來的?”

“娘你猜不到麼?”玉嬈目光灼灼,壓低聲音,“當時她一人在河邊呆坐,並未瞧見我,這纔不小心吟了出來,若當着我的面子,想她是斷不肯露才的!”

周氏深吸口氣,頹然靠在椅背上,她無論如何也沒法相信,三房那個草包能寫出這樣的句子來,莫非機緣巧合,或是從哪裡聽到的?

玉嬈又勸道:“娘,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三丫頭這幾日來確實變了許多,就連穿着打扮,亦與往日不同,娘是否再與父侯說說,取消她參會資格?”

“不可”周氏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這事兒是我主動與侯爺提的,如今沒有因由,巴巴的又去說,免不得惹他猜疑,讓侯爺以爲,我見不得三房的人出頭。”

玉嬈對這“詩會魁首”可是勢在必得的,聞言心頭一緊,她雖不確定玉萱到底有幾斤幾兩,卻萬不想冒一點風險。

周氏雙目微眯,心念頻動,忽又睜眼,雙目中射出一縷寒光,“你放心,我自有辦法,讓她去不了賽詩會!”

“當真?”

周氏冷笑道:“你記得,此次魁首,皇后娘娘會有重賞,無論如何,你也要拿到,我就不信了,這些個小賤蹄子,還能耍出什麼樣的花樣!”

玉嬈聽母親這樣說,便知周氏心裡已有了主意,大爲心安,“女兒知道了,一切全憑母親做主。”

***

且說今日是五月初十,天氣涼爽,偶有微風,到是出門踏青的好日子。只是玉萱此時沒這個心情,一邊在院裡閒逛,一邊思量退婚的事情。

玉萱剛踱過沁芳橋,卻見橋邊的大槐樹下站着婆子,正自橫眉怒目地訓斥小丫頭,“慢着點!說過你們多少次了,這麼毛手毛腳的,這麼尊貴的東西,摔破了要你們的命也賠不起!”

玉萱暗覺好奇,到底是什麼東西,說的這樣金貴,凝目一看,說話的竟是周氏房裡的張嬤嬤,那小丫頭年紀尚小,被她數落一頓,只顧垂頭抹淚。

張嬤嬤又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快滾吧!就知道你不中用,去叫你姐姐來!”說着,一把搶過小丫頭手裡的物事,小心翼翼地抱着。

“嬤嬤這拿得是什麼呀?這麼寶貴?”

張嬤嬤一擡眼,見玉萱扇着扇子,娉娉嫋嫋地過來,膚光勝雪,美目流波,竟如那畫中人似的,不由讚道:“是三姑娘啊,我當是哪個瑤池的仙女兒呢!”

她幾日前剛拿了玉萱一隻鐲子,價值不菲,對她的態度自然親近一些。

玉萱的目光有意無意落在張嬤嬤手裡,見她捧着的竟是一卷軸畫,笑道:“嬤嬤還擅丹青麼?”

張嬤嬤呆了一下,她可不知這“丹青”是個什麼東西,傻樂道:“娘娘送來的,說是宮裡新興的圖樣子,叫給二姑娘送去,這些小丫頭們不經事,險些誤了。”

說完,又瞪了那小丫頭一眼,斥道:“還愣着呢?快下去吧,一會兒媽媽們要找你,又犯懶!”

小丫頭抹着鼻涕,轉頭走了。

玉萱笑道:“太太房裡的丫頭們雖多,經事兒的卻少,這到難爲了嬤嬤。”她說着,眼珠轉了一轉,“何況蘇嬤嬤年紀也大了,不過是仗着是太太孃家的人,才管了那一房的事兒,卻頂什麼用呢?”

這話可當真說到了張嬤嬤的心坎裡,平日她最不忿被蘇嬤嬤踩在頭頂,冷笑道:“誰敢比她呢,太太素日眼裡心裡,就只她一個。”

玉萱淡淡一笑,目光又落到了那副畫上,若論花樣子,都是做成薄薄小冊,哪能巴巴得做個軸卷?她心中起疑,卻道:“前兒姨娘閒來無事,倒繡了兩個鞋面子,我還想着給嬤嬤也那一雙來,卻嫌棄那花樣老套,到底不如宮裡的新鮮。”

張嬤嬤是個眼皮子淺的,聽了這話,眉開眼笑,“到是什麼樣的鞋面子?我這把年紀了,還穿什麼新鮮?”

玉萱笑道:“嬤嬤真會說笑,要我看嬤嬤正年輕呢,哪裡就瞧出老了?再過兩年,府裡免不得都得靠嬤嬤操持。”

“哎呦,”張嬤嬤嘴已咧到了耳根子,“姑娘說笑了,我卻算個什麼?到是姑娘人美心眼又好,我們這些做媽媽的是又心疼又喜歡。”

玉萱說着,將話題又引到畫上來,“嬤嬤將這花樣給我瞧瞧吧,我跟姨娘說,照着單給嬤嬤你做一套。”

張嬤嬤有些活動心思,可這畫想來關係非常,有些猶豫。玉萱見這光景,更堅定了心中意思,皇后娘娘是玉嬈的親姨母,賞她些東西,何必這麼遮遮掩掩,這畫,定然不簡單。

玉萱慢悠悠地拿出一條帕子,這是那前兒去廟裡時順路買的,真絲點綴,繡工精緻,她展開看了看,嘆了口氣,“我前兒在姨娘那也繡了一個,嬤嬤看着,是不是老了點?”

張嬤嬤看着這絹帕,愈發心動,姑娘們閨房裡的東西,到底不凡,若弄這一個鞋面子來,穿着到多體面呢!

只是她進園時,主子千叮嚀萬囑咐,皇后娘娘送來的東西,千萬不能讓別人瞧去,一時有些猶豫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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