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你啊!”玉萱恍然大悟,她還記得出題人寫得那半闕浪淘沙,竟似從她心裡挖出來似的,不禁大生好感。
玉萱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那個……抱歉了,不然我帶你去把衣服洗洗?”
蕭祤不以爲意,含笑道:“不必了,就是洗了,也難免留下一大塊水痕,還不如就帶着你的手印。”
他從善如流,玉萱反而更不好意思。她俯身在清渠裡衝了衝手,又將臉上的泥巴抹掉。站起來時,額頭的碎髮掛着點點水珠,晶瑩璀璨,襯得飽滿的額頭似水晶一般。
蕭祤心動不已,忍不住伸手幫她拂了下額邊的碎髮,玉萱想不到他會做出這樣曖昧的動作,下意識躲開,目光也有些冷冷的。
這人也太沒禮數了,當她是可以隨便輕薄的麼?
蕭祤被訕了一下,有些尷尬。心想自己雖與她定了親,到底還沒正式過門,不該唐突佳人,何況這傻丫頭恐怕還不知道呢吧?
想到自己馬上就能抱得美人歸,忍不住呵呵笑了兩聲,頓了一下,卻又忍不住笑,整張臉跟開了花似的。
“笑什麼啊?”玉萱看怪物似的看着他。
蕭祤收回手,背到身後,“沒什麼,對不起,剛剛是我唐突了。”
玉萱見他如此坦誠的道歉,到也不好再說什麼,施禮道別。一擡腿,才發現自己還光着腳,被田圃旁邊的石頭隔了一下。
玉萱痛得抽了口氣,蕭祤連忙上前扶她,“怎麼了?”語氣很是擔憂。
這動作雖然也曖昧了些,可玉萱看的出來,人家是誠心關心自己,垂首道:“沒事,腳紮了一下。”
蕭祤俯下身,徒手將地上的石塊掃平,才讓她落腳,柔聲道:“先沖沖腳吧,千萬別弄破了。”天知道他有多想幫她洗乾淨瞧瞧,可他明白,女孩兒的腳是萬萬不能碰的。
好在一雙玉足已被泥巴裹滿,否則還真夠難爲情的。
玉萱想不到他如此體貼,老臉微紅,垂首道:“多謝公子。”
蕭祤看到她脖頸間的紅潤,心頭一陣悸動,忙挪開眼,對綠萼道:“快幫你家小姐把鞋子穿上。”
她是他未來的妻子,他當然有責任好好照顧。
綠萼呆了一下,不知道這陌生男子爲何對她家小姐如此關心,看到他那雙帶笑的桃花眼,一瞬又紅了臉,只能道一聲是。
蕭祤挺直脊背,低聲道:“我先去了,改日再來瞧你。”
“嗯?嗯……”玉萱不明白兩人有什麼交情值得他來瞧她的。
蕭祤看出她的不解,沒再多說,反正過了今日,二人就算下了文定,侯爺和夫人自然會告訴她。
他衝玉萱一笑,舉步而去,背影挺拔俊美,如冰峰雪巒,顯得身上的一個黑手印,尤爲刺眼。
玉萱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待他走遠,才嘀咕着,“真是個怪人。”
武寧侯本想帶蕭祤來園子裡逛逛,不想沒一會兒,竟不見了他的蹤影,遠看着他快步走來,袍子上卻多了個黑手印,不禁有些吃驚,蕭祤只說自己不小心摔了一下,弄髒了手,武寧侯大爲尷尬,埋怨身旁之人伺候不周。
蕭祤今日上門提親,雖料定必成,卻免不了有些忐忑,而今一切順利,心懷大暢,身上的那個黑手印,彷彿也可愛了起來。
他出了侯府,坐上馬車,吩咐道:“去慶雲樓。”
慶雲樓可說是京城最有名氣的館子,只是消費昂貴,百姓望而怯步,來的只是些王孫公子。
蕭祤徑直上了二樓雅間,還沒進屋,便聽人道:“子逸,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雅間裡早坐了一個寬袍廣袖的男子,墨發雪膚,鳳目薄脣。慵懶地靠在椅子上,白皙的指尖捻着一隻玉杯,自斟自飲。
“昨兒我去府上找你,明明是你忙着,反倒賴在我頭上!”蕭祤大大方方地坐在對面,搶過許少卿的酒壺。
“呵”許少卿冷笑一聲,“我找你十次,你十次不在,你只找我一次,還好意思說?”
蕭祤含笑搖頭,“說吧,找我什麼事?”
許少卿忽然面色一沉,“你沒聽說麼,前幾日,七公主似乎遇到了點麻煩。”
蕭祤皺眉道:“你既這麼說,可是查出什麼了?”
“你覺得呢?”許少卿放下酒杯,鳳目灼灼。
蕭祤目光躍動,沉吟片刻,道:“你今日既找我出來,必已有了主意。我亦明白你心中所想,我在兗州兩年,自不會一無所獲,工部之事,確實牽扯到內務府。”
許少卿雙目一亮,“有你這話,我便放心了。虧空銀兩,擄劫公主,這兩件事都足以將蕭裕拉下東宮之位。”
蕭祤神色動容,手指不禁捏緊了酒杯,“齊王剛愎自用,陰險歹毒,東宮之位他自然坐不長久。只是周皇后手裡尚有一步好棋,不得不防。”
“你是說……”許少卿擡頭,“霍名啓?”
蕭祤點頭道:“典獄司雖不在六部,然御史臺、大理寺都歸其名下,霍名啓詭詐老成,實爲齊王手中一把利刃,霍名啓一日未倒,你我不可輕舉妄動。”
許少卿深吸口氣,壓下胸中衝動,冷聲道:“你放心,我已等了三年,豈會急在一時?”
蕭祤斟了三杯酒,成三角之勢,推到許少卿面前,“湘王、工部、霍名啓。三副牌你我已贏其二,東宮一旦易主,楚國公必受誅連,千萬讓侯爺早做籌謀。”
許少卿鳳目微眯,眸光銳利陰冷,“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說罷,將面前的酒杯舉起,一飲而盡。
飲罷,眸光一轉,落在蕭祤衣襟上,脣角一挑,道:“平日的蕭二郎總是風流瀟灑的翩翩公子,衣襟上不是釵花就是胭脂,今兒怎麼換了口味?”
蕭祤知道他說的是衣衫上的黑手印,忍不住哈哈一笑,道:“泥土雖髒,卻是佳人玉手所爲,不忍拂去。”
許少卿一聽,又驚又奇,道:“你小子纔回京這麼幾天,就又做了什麼風流韻事了?”
蕭祤道:“我在兗州兩年,日日忙於治水工程,風餐露宿,哪比得上你,在京城裡日日笙歌,聽瑾和說,你已是煙花地的常客了。”
許少卿聽出他話裡調侃,忙不迭撇清,道:“蕭子逸,你可別污我的名聲清白。那都是早些年不懂事。”
“你?你有名聲?你有清白?” 蕭祤不屑地睨着他。
“往日沒有,從今日起,我便要爲我未來的夫人守身如玉。”許少卿頭枕雙手,說得一本正經。
“哦?”蕭祤不信地眯了眯眼,“莫非你要訂親麼?”
許少卿得意地挑起眉毛,“怎麼?嫉妒我早你一步?”
蕭祤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玉萱的小臉,忍不住心中喜悅,笑道:“可惜啊可惜,我只早了你那麼一點點的。”
許少卿察言觀色,恍然大悟,“哈,好小子,你竟瞞着我辦這好事兒去了,從實招來,誰家的姑娘?”
蕭祤低眉淺笑,沉吟不語。
“你說不說?”許少卿前傾身子,凝目逼問。
蕭祤眼皮微擡,含笑道:“罷了,反正你早晚也會知道——是武寧侯家的姑娘。”
“武寧侯?”許少卿內心有些忐忑,轉念一想,玉萱是庶出,必不會是她,心中一鬆,邪笑道:“可是他家的二小姐玉嬈?”
蕭祤含笑不答,算是默認。
許少卿甚覺有趣,“這樣看來,你我的關係要更近一層了?”
“怎講?” 蕭祤一奇。
許少卿漫不經心的摩挲着酒杯,“兄弟我要娶的,正是他家的三小姐,日後當叫你表哥呢,還是姐夫呢?”
蕭祤聽完,整個兒笑容都僵在了臉上。他雖不在京城,卻也聽過這位三小姐的大名,文墨不通,愚昧庸俗,許少卿竟然要和她定親?
許少卿見他的樣兒,便知他心中所想,臉色一冷,道:“這位三小姐我是娶定了,你若要說她的壞話,別怪我跟你翻臉。”
蕭祤一時間真是哭笑不得,他深知許少卿性子風流,不拘小節,想不到竟爲個女子較真起來,好在他一向好脾氣,“你想做的事情,有誰能攔得住,我纔沒傻到討你的嫌,大婚之日,我還等着喝喜酒呢!”
許少卿喜不自勝,恨不得立馬就同房花燭似的,蕭祤見他這副樣子,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能將他迷成這樣?
總之不管什麼樣,必比不上他的玉嬈就是了。蕭祤心絃一動,露出了和許少卿一般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