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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第272章 情由(求月票)

272.第272章 情由(求月票)

張巒在跟李孜省會面後兩天,一直都處於志得意滿的狀態,甚至還抽空跟張殷見了一面,問詢有關河間府是否有人考中貢士,畢竟眼下朝野都很關注殿試的情況。

顯然張巒已在打算髮展自己的黨羽。

可隨之而來的就是韋泰親自登門,把皇帝訓斥以及將其平調到太常寺少卿位置上的旨意當衆宣讀。

張巒瞬間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了。

雖同爲正四品,但就算張巒這個政治小白也知道,鴻臚寺乃朝廷專司外交和禮儀的重要衙門,自己是一個京堂的長官。

而現在調到太常寺當副手……

要命的是,大明很多傳奉官都安排在太常寺任差,那邊很多僧侶和道士,什麼算命的、煉丹的、扶鸞的、驅邪的,林林總總,兼而有之。

更爲重要的是,潛在的敵人鄧常恩正是現任太常寺卿,等於說自己一下子落到政敵手上了。

“兒哪!”

張巒坐在那兒發呆很久,等到二兒子回來,終於找到了傾訴對象。

此時的張巒,眼噙熱淚,嘴巴扁扁的,似乎都快要哭出來了。

張延齡坐下來,仔細問詢了情況。

聽完張巒的講述後,張延齡並沒覺得有多意外,還笑着鼓勵:“爹,這不是正好趁了您的心意嗎?”

“什麼趁了我的心意?”

張巒擦了把眼角,好奇地問道,“最初的打算,不是讓我好好當鴻臚寺卿,讓世人知道有我這號人物?甚至半年過去,待那件大事發生後,我的官職也能續上?”

言外之意,我不但想在成化末年當鴻臚寺卿,還打算在太子登基後,在文官道路上更進一步。

誰說我張來瞻就沒雄心壯志的?

張延齡笑着問道:“爹,忘了陛下爲什麼給您這差事了吧?”

“這……陛下他老人家,不是因爲我敬獻話本有功,纔給我的這官職嗎?他是欣賞我……還有……就是我會治病?”

張巒這纔回憶起兒子之前跟他分析過的情況。

“怎麼開口閉口老人家?陛下年歲還沒您長呢……爹,在人前您可千萬要慎言。”

張延齡調侃了一句,才又接着道,“這不明擺着的事情麼,陛下不準備再用您給他治病了唄!”

“爲何?”

張巒一臉懵逼,“就因爲我參劾了李孜省和樑芳?至於嗎?”

張延齡笑嘻嘻道:“爹,您做了什麼事,或是態度如何,陛下才懶得理會呢,就算您把天捅出個窟窿來,陛下大不了把您殺了就是……您別太過在意自己的所作所爲。”

“你到底在說啥?”

張巒本來已經很沮喪了,聽完兒子的話,瞬間感覺自己連丁點兒存在感都沒了。

張延齡手託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敢說,一定是陛下在查問過太子的態度後,才突然做出的改變,您不過是受波及了!”

“啊?”

張巒臉上疑惑之色更甚,茫然問道,“太子對我的態度麼?”

張延齡笑道:“忘了先前蔣琮來過咱府上?當時您正好不在家,我就跟他傳授了一些應對陛下的技巧,或許陛下召見時,太子恰好用上了吧。”

張巒恨恨然:“感情是你小子作妖?你傳授過技巧,太子用了後我的官就沒了?”

“誰說沒了?不是還兼着太常寺少卿嗎?”

張延齡寬慰道,“爹,咱就事論事,您覺得自個兒在鴻臚寺受人尊重,有人把您當回事麼?您轉到太常寺這種閒散衙門不好嗎?況且,按理您本來就該進太常寺的啊!”

“這……”

張巒雖然知道兒子說的沒錯,但他還是急得直抓頭。

“兒啊,爲父知道,鴻臚寺卿這官職,對我這個剛當官的人來說,起點是過於高了,也很難做到稱職,但我不正在學嗎?這才當了幾天哪,突然就給我下了,這不丟人現眼嗎?”

張巒覺得自己老臉掛不住。

剛在一羣鄉黨面前得意了幾天,覺得自己成了河間府鄉黨的領袖,轉眼就被打回了原形,這是何等的臥槽。

張延齡道:“爹,您鴻臚寺卿是沒當幾天,但您做的事就算是六部尚書,也沒您那麼轟轟烈烈。您的光芒,足以照亮整個朝堂。”

“咳咳咳……少給你爹我戴高帽,我知道你小子是在安慰我。”張巒一副我把你看透了的神色。

“爹,您是因爲參劾李孜省才丟的官,跟參劾樑芳和韋眷沒關係,這件事,您已經辦成了,李孜省被降罪褫奪了禮部左侍郎的官職……

“您想啊,您舉報的人都受到了懲罰,您因此而被牽累調往太常寺當少卿……朝中那些文臣一定會記得您的犧牲。

“且您現在也因爲跟太子走得過近,陛下不敢再用您治病了。如此一來,您當鴻臚寺卿的目的,可說是全部達成,還有啥不滿足的?”

張巒瞪大眼睛,結結巴巴問道:“我……你說我跟太子是一黨?所……所以你給蔣琮面授機宜,是讓太子……主動替我說話,讓陛下覺得我跟太子勾連在了一起,提高了對我的警惕,你……你……”

張延齡理所當然地道:“您本就是太子岳父,身份尷尬,陛下要不是萬不得已,肯定不會用您去診治關乎性命的大病……這道理難道您不懂嗎?”

“呃……懂了。”

張巒苦着臉道,“如果陛下真放心我的話,現在就該讓我進宮問診,不用給我安個什麼鴻臚寺卿的名頭,先吊着我。”

“那不就是了?”

張延齡道。

“可……可陛下怎就突然改主意了?我也沒做什麼啊……就因爲陛下去見了太子?這也太離奇扯淡了吧!”

張巒似乎還沒從兒子的應答中,徹底破解心中的疑團。

張延齡嘆道:“爹啊,您到現在都不知道,賣官鬻爵的始作俑者是誰吧?”

“誰啊?”

張巒隨口問道。

“陛下唄。”

張延齡搖頭道,“陛下登基後,一直都鋪張浪費,也因爲前有汪直後有樑芳等人花錢大手大腳,毫無節制,導致內府入不敷出……陛下實在沒辦法,纔會讓李孜省劍走偏鋒,把許多官職標上價格賣出去,以換取錢財,供他花天酒地。”

“真的嗎?”

張巒半信半疑,“都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天下都是陛下的,他怎麼可能會沒錢呢?”

“名義上確實如此,但實際上,朝廷府庫撥入內庫的錢財都是有定額的,一旦超支,很難從戶部調款補足,因爲朝廷的錢也是有用處的,每年都很難有結餘。”

張延齡介紹了朝廷的財政情況,嘆息道:“以前陛下最信任提督西廠太監汪直,但汪直最大的問題就是他自己不貪,不貪的人沒法給皇帝創造價值,且久鎮在外,兵權日盛,逐漸失去陛下的信任,被樑芳和李孜省等人趁虛而入。

“到了樑芳這兒,他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到現在依然沒倒臺,不正是因爲他手段繁多,能把好東西給陛下弄來麼?如此充分滿足了陛下窮奢極欲的願望,給與的情緒價值無與倫比!而李孜省呢?則負責幫陛下收集錢財,不斷填補內庫虧空。

“以孩兒分析,今日陛下必定是問了太子對案件的看法,太子或要追究幕後元兇,陛下惱怒於您揭開了這條隱蔽的利益輸送鏈條,所以才一改初衷,調動了您的官職。”

張巒終於明白過來,呆了一會兒才道:“兒啊,爲父相信你的判斷。罷了,如今不做鴻臚寺卿也好,爲父去太常寺當差,爭取再給咱們家爭點兒什麼回來。”

張巒這下終於死心了。

誰也沒想到,舉報的最終結果居然牽連到了皇帝,沒徹底丟官去職已經是最好的結果,還能奢望啥?

張延齡道:“爹,暫時您就別想着爭什麼了,先儘量保持低調爲好。半年之期很快就到了。”

“行,爲父一切都聽你的……不爭就是爭,爭就是不爭,大爭是小爭,小爭則是看他人爭……”

張巒一席話把張延齡給整迷糊了。

這老傢伙看起來突然魔障了,這是受到的打擊太大,開始說胡話了麼?

“爹咋了?”

張鶴齡剛好進來,見到老父親一臉失落往後院去,不由好奇問道。

張延齡道:“哦,爹從鴻臚寺卿改爲太常寺少卿了。”

“少卿?那爹的官職是不是降了?”

張鶴齡急忙問道。

“沒有,都是正四品。”張延齡道。

“那還不錯啊。”

張鶴齡笑嘻嘻道,“我聽說,太常寺就是管教坊司的地方,以後咱去教坊司衚衕那邊玩耍,是不是就不用給錢了?那地方都是脂粉氣,走到哪兒都覺得香噴噴的,我手底下跟着的那羣人都想去親眼瞧瞧,之前一直沒機會,爹任了這個官,或許咱就能大開眼界了呢?”

張延齡聽完不由皺眉。

大哥的腦回路果然跟別人不一樣,啥都能想到佔便宜,當即問道:“你聽誰說的,教坊司歸太常寺管的?”

“不是嗎?”

張鶴齡疑惑地撓了撓頭,“我聽別人就這麼說的啊,當時我還特意問過,鴻臚寺是不是也管這個,他們說不是,只有太常寺才能管到教坊司……”

張延齡搖頭道:“咱大明的教坊司歸禮部衙門管理,太常寺雖負責禮樂之事,但除了大典和祭祀時會調動教坊司的人,其他時候職權並不相干。再說了,就算是禮部尚書去教坊司,也是要花錢的。當然有權勢的人去了,會得到特別的招待,先賒欠着也不是不行。”

張鶴齡感慨道:“等我以後當了國舅,天天泡在那兒。教坊司可真是好地方,那裡的姑娘遠遠看上一眼都勾魂攝魄。嘖嘖,那曼妙的身段,那俊俏的模樣……”

張延齡瞬間感覺到,眼前的大哥正在從少年往青年轉變,開始知道男歡女愛那些東西,再就是京師這花花世界給他的荼毒太深,逐漸讓張鶴齡迷失自我。

不過再一想,無論怎麼迷失,這貨還是這貨,性子顯然是改不了了。

……

……

李府。

李孜省白天在外面應酬一天,滿臉笑容地回到家中。

見到龐頃便笑問:“你猜今天應下多少銀子?”

皇帝同意把列入張巒舉報名單中的那批官員給裁撤掉,他也就大刀闊斧地執行,這些人都跟他不親,換下去一點兒都不可惜。

換上來一批新鮮血液,除了可以發展壯大自家勢力外,他還能從中大把大把地撈銀子,又能在皇帝那兒邀寵獻媚……李孜省覺得自己暫時丟掉禮部左侍郎的兼職是完全值得的。

龐頃苦着臉道:“道爺拿多少銀子,那是您的本事,但現在有件事非告訴你不可……陛下派韋泰韋公公去張府斥責了那位張半仙,還下旨將他調去太常寺當少卿。現在張半仙在家中指不定如何鬱悶呢!”

李孜省聞言停下腳步,上下打量龐頃,皺眉問道:“幾時發生的事?你不會是道聽途說吧?”

龐頃搖頭道:“已經證實過了。”

“這……”

李孜省眼神中帶着幾分狐疑,自言自語道,“好生奇怪……陛下在我面前,可是提過不會對來瞻行獎懲之事,這纔過去多久,陛下就突然改主意了?”

龐頃道:“本來去太常寺當個少卿並沒什麼,畢竟那地方更適合張半仙發揮特長。不過就是……唉,您知道的,太常寺現在可不在您的控制下,那裡是鄧常恩的地頭,就怕……”

李孜省有些惱火,主動打斷龐頃的話:“我能不知道嗎?我還等着來瞻爲我測天機呢,突然就把他的鴻臚寺卿給撤了……這……讓我哪兒有臉去找他幫忙?他要是因此就不給我測了,我找誰哭去……”

“不至於吧?”

龐頃心虛地問道。

“你知道他現在是怎麼想的?但凡做過官,誰不知道鴻臚寺卿和太常寺少卿差別有多大……如果真是這樣,恐怕他會記恨上我!唉,早知如此,我幹嘛讓張來瞻參劾我?換別人來參劾……效果不也一樣嗎……”

李孜省臉色帶着幾分懊惱。

龐頃扁扁嘴,搖頭道:“其實敝人也沒想明白,您都在公開場合與他一同出現了,還在人前舉薦過他,替他謀了現在的差事,爲啥非要做出勢不兩立的姿態呢?也許陛下就是覺得你倆水火不相容,才調他去太常寺,授意鄧常恩保他。”

“我……”

李孜省聽到這兒,狠狠地瞪了龐頃一眼,質問道,“你是想說我偷雞不成蝕把米,自作自受,是吧?我感謝你的好心提醒……不行不行,我必須得親自登門跟他解釋一番……立即準備馬車,我要去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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