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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第251章 夾帶私貨

251.第251章 夾帶私貨

李孜省最終還是決定,聽從覃昌的建議給張巒授鴻臚寺卿的官職。

可惜的是,雖然李孜省權傾天下,但畢竟不是吏部尚書,甚至連吏部侍郎都不是,在具體操辦這件事時只能從外部着手,促成吏部聽從他的指揮棒行事。

爲了彰顯出對張巒的重視,李孜省特地把吏部右侍郎徐瓊請到自己府上,想要給徐瓊上上眼藥,讓其站出來具體操刀。

徐瓊聽說李孜省直接給自己的便宜大舅子安排了個正四品鴻臚寺卿的實缺,差點兒驚掉下巴。

“李侍郎,您沒說錯吧?來瞻他可只是……監生出身,且入北雍尚不過半年……甚至於這半年來他都沒怎麼入雍就學,更談不上有什麼士林名望,直接就給他放實缺,會不會……惹人非議?”

就算徐瓊知道張巒有李孜省當靠山,但也沒想到李孜省這個靠山這麼“靠譜”。

這是他孃的靠山嗎?

簡直就是活祖宗啊!

甚至祖宗都不能這麼客氣,明知道我大舅子論出身就是個秀才,竟要授以人家進士十幾年二十幾年苦苦打拼才能熬出的官職……聽起來不覺得瘮得慌嗎?

李孜省笑道:“你以爲是我想要這麼做嗎?不不不,徐侍郎,你錯了,大錯特錯,這其實是陛下的意思。”

“……”

這下徐瓊更加無語了。

李孜省據實以陳:“陛下對張鴻臚非常欣賞,特地讓司禮監掌印覃公公親自到我府上吩咐,要給來瞻授以與其官品相匹配的實職,使其在官場有所歷練。你說他本就是鴻臚寺卿,正四品京官放在別的位置上,他能勝任嗎?”

徐瓊終於明白了李孜省話裡的意思,當即順着對方的話展開:“鴻臚寺卿的差事多爲雜事,只要有佐官打點好一切,其本身需要負責的地方並不多,完全可以慢慢學,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對囉,我如徐侍郎你所想,就是這麼打算的。”

李孜省笑眯眯地道,“這些話我直接帶給來瞻不合適,還是讓徐侍郎你去說爲宜,不知意下如何?”

“可是……”

徐瓊爲難道,“李部堂最近於吏部中增加了官員考免條款,嚴禁以私摻雜吏部事。且像鴻臚寺卿這等官職,以舊制當廷推方能決斷,若是在下貿然提出來,會不會……”

說到後來頓住了。

徐瓊雖也算是李孜省舉薦上來的官員,但他注重名聲。

之前就受了攀附中官這一壞印象的牽累,長久不得升遷,現在他更加不敢僭越,便向李孜省提出現在的吏部尚書李裕不好惹……不是你想讓誰當鴻臚寺卿,我都能安排上,關鍵是我上司那一關過不了。

李孜省笑道:“李尚書乃忠君體國之人,我的吩咐他不會聽,但陛下的口諭他能不遵從嗎?你儘管放心就好,你儘管把事跟他提出,若他不同意我會親自與之說明。”

在這點上,李孜省還是比較自信的。

吏部尚書李裕表面上看起來跟奸佞對立,但其本身就是李孜省舉薦上位的,二人還是同鄉,無論李裕如何積極表現,在外塑造何等清高自傲的形象,傳統文臣早就把李裕當成李孜省黨羽看待,根本就不會給其好臉色看。

徐瓊點頭:“此事,在下自會跟李部堂提及,且看他態度如何。李侍郎您也要早些去與李部堂商談,否則……只怕通過的機會不大。”

只有你李孜省親自出面才管用,我只是空掛個吏部右侍郎的名頭罷了,在吏部屬於三把手,我的話有幾個人會聽?

隨後又說了幾句,徐瓊告辭離開,李孜省多少有些不滿,沒有親自到門口送客,等徐瓊背影消失在月門後,立即叫來龐頃。

龐頃見李孜省滿臉慍怒之色,不由好奇地問道:“徐大人未能盡您心意?”

“不是。”

李孜省皺眉不已,道,“這人還是太過注重虛名了,叫他做事一推六二五,啥責任都不想承擔……也就因爲他是來瞻的姻親,否則我都不想幫他……看把他給傲的。”

龐頃聽出李孜省對徐瓊多有不滿。

給你權限,讓你去安排張巒補任鴻臚寺卿的事,那是給你機會,讓你好好表現。

結果呢?

你提出來的全是困難,好像沒我你啥事都辦不成,如此怎麼顯得你有能耐?

李孜省沉吟一下,道:“張來瞻若升了鴻臚寺卿,咱在朝中也算有了臂助。炳坤,你把事情告訴來瞻了嗎?”

“通知到了。”龐頃道。

“他咋說?”

李孜省笑着問道。

龐頃道:“自然是感激涕零,還說以後會多爲李侍郎您辦事,任憑驅馳。”

“聽聽,這纔是識時務者,張來瞻的本事不比姓徐的大多了?隨便說句話,都比姓徐的中聽。”

李孜省稱讚道。

龐頃笑道:“那是因爲張鴻臚把咱當自己人,而這位徐大人不是吧?”

李孜省詫異地問道:“他爲啥不是?誰讓他當上吏部侍郎的難道他心裡沒數嗎?”

“未必盡然。”

龐頃提醒道,“以他的資歷,其實早就可以升六部侍郎了,只是之前沒人給機會罷了。他最初肯定是感念道爺您的恩德,但到了京城後,遇到昔日翰林院那幫同僚,耳渲目染之下,就想做回清流,未必願與您走得太近。”

“所以我纔會說他傲,且沒把心思放在對的地方。不管他,叫他來就是要讓來瞻知道我時不時就提攜他的人做事,至於這個人自己感念恩德與否,不用太過在意,吏部少個侍郎幫我做事差得了許多嗎?”

李孜省說着,又一擡手,“你去把我的朝服拿來。”

龐頃好奇地問道:“您這是……?”

李孜省道:“我當然是要入宮去瞧瞧。到底啥話本,能讓陛下如此癡迷,一部話本換個正職的鴻臚寺卿當……這種好事我咋沒遇上?我也想親眼見識一下張來瞻那神乎其技的本事。”

……

……

紫禁城。

幹清宮。

李孜省入宮後,直接來到幹清門外等候面聖。

等了許久,才見覃昌從裡面出來,覃昌對李孜省的到來還很納悶兒:“李大人,您怎突然跑來見駕了?是昨日與您說得不夠清楚嗎?”

李孜省笑道:“沒有,乃一些朝事想跟陛下稟告一番,若陛下問及太子妃之父事,也好做一下應答。”

“這就安排好了?”

覃昌也很意外。

你李孜省辦事效率真夠可以的。

昨天才說要給張巒找個合適的官做,你今天就給安排妥當了?

難怪皇帝對你如此欣賞!

“陛下有空暇嗎?”李孜省問道。

覃昌隨即就明白了。

李孜省這是爲了彰顯他想面聖隨時都可以,壓根兒就不用等皇帝傳召自己就來了。

這跟旁人大不一樣。

成化朝中後期,由於朱見深長期不臨朝,大臣想見皇帝一面非常困難,一年中見皇帝幾回還得是在參加大型活動時。

但李孜省就有直接跟皇帝溝通的權力,這是那些閣老、尚書所不具備的巨大便利。

“有是有,但陛下目前還在看話本,您是知曉的,咱家再幫您請示一下……”

覃昌認清楚李孜省與一般大臣不同之處後,再次進去請示。

……

……

幹清宮內。

朱見深坐在榻上,面前擺着一張八角桌,桌上放了本書。

朱見深拿在手上仔細端詳,一副深沉入定的模樣。

“陛下,李仙師來了。”

覃昌走過去提醒。

“李卿,來來來,到朕這邊坐。”

朱見深見到李孜省,招招手道。

李孜省一臉榮幸之色,隨即走到榻前,直接與皇帝並坐。

朱見深道:“你看看這裡,寫得很好啊,說的正是官場中事……你就是做官的,你給評斷一下,現實是否也如此呢?”

“陛下……您……”

李孜省沒想到,皇帝直接招呼他過去是爲了品鑑話本中的內容。

他隨即湊過頭,卻實在難以看出上面寫的到底是什麼。

前言不搭後語,無法像朱見深那樣聯繫前後文來進行分析點評。

朱見深見李孜省一臉懵逼之色,笑着道:“也是,就看這麼一小段就讓你評判,是有些難爲人。這上面說有人千里做官只爲財,斷案甚至無須過堂,只是隨便找人問問,用一些幕賓的建議來定案。”

“這……”

李孜省聽到這兒,頓時覺得張巒膽子賊大,寫出的話本像是在抨擊大明官場昏暗,地方官爲非作歹。

一旁的覃昌見李孜省臉色不太好看,笑着提醒:“陛下,這都是話本中的事,做不得準。”

朱見深點頭道:“朕也覺得,這話本中很多故事寫得過於兒戲了。說起來,情節是很吸引人,每個人物都活靈活現,但很多事未必是真的。”

李孜省心想,你真是身在高位從不知下面百姓疾苦。

張來瞻這寫的都算剋制的,要是真把現實中發生的事情錄入書中,只會比這更加荒誕不經。

“朕雖知其中有不少情節乃說書編戲,只圖讓人看了暢快,心生愉悅,但還是從中看到大明市井的風貌,其中那些文人墨客與大戶千金的纏綿故事,說起來讓人感慨不已……”

李孜省聽到這裡,又在想張來瞻到底寫了些啥?光聽《儒林外史》這名字,寫的應該是官場中事吧?

結果摻雜進大姑娘小媳婦的橋段,竟能讓皇帝如此熱衷?

這種夾帶私貨的方式……真讓人意想不到。

李孜省問道:“陛下,不知這話本講的究竟是什麼人什麼事?”

朱見深道:“人很多,事也很多,一時間朕都不知該如何總結。有的看過就忘了,卻忍不住要看第二次,這可比平時在宮裡聽戲賞曲兒有趣多了。”

李孜省點頭道:“陛下說的是,宮裡能排的戲多是老生常談,曲兒也多是陳詞濫調,陛下估計早就膩歪了。”

“是啊。”

朱見深道,“自從萬侍走後,朕心中便煩悶不已,對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致,卻是這話本內容雖有離經叛道之嫌,朕卻忍不住總想看下去,帶給朕不少啓發,有的部分甚至忍不住要往回多看幾遍才過癮……”

李孜省問道:“看一遍都不行?”

“不夠。”

朱見深眉飛色舞地道,“說起來,這話本水準極高,朕以前不是沒看過話本,但寫出如此水準的真就從未曾見過。”

旁邊覃昌笑道:“李先師或有不知,陛下這幾天對這話本很是推崇呢。”

李孜省心說,我怎麼會不知道?你昨天不都告訴我了嗎?咱在皇帝面前,至於要這麼裝模作樣嗎?

李孜省道:“陛下還是要多注意躬體,不能因沉溺看書減少休息時間,如此反倒不美。”

“知道你關心朕,但最近這幾天朕心中煩悶確實少了。”

朱見深臉上帶着笑意,道,“先前讓人與你說,給太子妃之父安排個官職,你打算給他個什麼職務呢?”

李孜省道:“鴻臚寺卿一直出缺,或可以讓他暫代一下,此差事未必需要對官場之事太熟悉,有人從旁協助他辦差便可。”

“嗯。”

朱見深頗以爲然地點頭,“此言有理。若是安排個重要差事,只怕以他的能力無法勝任,會影響朝堂正常運轉,實在是得不償失;若是要他離開京師到地方任職,也不妥,畢竟正四品大員已是一地知府,更何況按例還得越級拔擢,若惹出亂子來,影響太壞。最好就安排個可有可無的差事,讓他多接觸一些官場中事便可。”

覃昌在旁笑容可掬。

至少李孜省在這件事上完全採納了他的意見,這就代表李孜省遇到事情時還是“聽勸”的,這樣就有了合作基礎。

朱見深道:“朕聽人說,太子妃之父善於治病,之前還有所懷疑,現在看來,他不但會治身體上的病,連心病也能治,的確是個能人。本來朕有意讓他進太醫院,但想了想……還是罷了。”

李孜省聽完心說你可千萬別讓他去。

否則你那些御醫很可能都會失業,然後合起夥來對付他,想張來瞻初到京師不久,肯定無法與一羣坐地戶纏鬥。

朱見深笑道:“先前說要給你升官,朕已有打算,晉你爲禮部左侍郎,通政使司那一檔子事仍交給你來打理。再讓你兼太常寺卿……朝中有什麼事,多與朝中大臣商議解決,有你在,朕就放心了。”

李孜省聞言趕緊站起來,躬身行禮:“臣感念陛下恩德,定當盡心竭力,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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