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喜宮中,聽到萬貴妃近似詛咒的可怕話語,朱見深板起臉,冷聲喝問:“萬妃,你是想要干涉朝政嗎?”
萬貴妃可不吃他這套,跟朱見深相處幾十年,丈夫的脾氣她早就摸透了,PUA技術也已是爐火純青。
她悽悽切切地道:“太子好與不好,與臣妾無關,但若是爲了幫臣妾沖喜而讓其大婚,後續又讓他出面打理朝事,協助陛下,臣妾便想不過……哼,氣都氣死了,更別說是讓臣妾身體痊癒,又何來沖喜之說?”
朱見深一時間沉默下來。
他之前也擔心過這個問題。
萬貴妃從來就沒把太子當兒子看,知道太子要成婚,得到的不是歡喜而是憤怒,那……這還怎麼個沖喜法?
“可是……事情已經定下來了……”
朱見深搖搖頭,頗爲無奈地道,“朕已讓皇姐家的駙馬去告祭太廟,一切都有條不紊展開,很難……”
萬貴妃打斷皇帝的話,泣聲道:“陛下,難道事情真的收不回嗎?”
“唉!”
朱見深深深地嘆了口氣,顯然這件事並沒有真的到木已成舟的地步,對他來說,此事尚有迴旋餘地。
但朱見深也覺得這麼做,對兒子太不公平了。
妃子都給他選好了,而且之前一直說要從快從權進行,現在說中斷就中斷?
如此會顯得他這個當父親的太過不近人情!
主要是這件事已經爲朝野知曉,臣民都覺得太子眼看就要成家,開始有擔當了,紛紛上疏慶賀,倉促取消顯然不合時宜。
萬貴妃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當即道:“臣妾不是讓陛下將婚事徹底取消,而是先等臣妾病情稍微好轉後,宮中再行婚配之事,難道等到那時也不行嗎?”
“哦!?”
朱見深沒想到自己的愛妃如此“通情達理”。
他所不知道的是,萬貴妃的意思是,等我病好了,我親自出馬收拾那窩囊廢太子,就不勞陛下您費心了。
萬貴妃言辭懇切:“還望陛下看在臣妾病重的份兒上,不要再給臣妾心裡添堵了。”
朱見深無可奈何,只好點頭道:“這件事可以先放放,但你的病情……唉!有句話,朕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孜省先前跟朕說,你再過幾天,或會有一場大難降臨,具體日期就在初九、初十兩天,屆時上天會降下邪霧作爲預兆,所以朕纔想早些把東宮的婚事完成,以達到迎合天意且替你排憂解難之目的。”
萬貴妃不以爲意,笑問:“陛下,就算再怎麼趕,您覺得兩天內操持完婚禮一切,有可能嗎?”
“這……”
朱見深仔細想了想,就算東宮的婚期再怎麼加速,也不可能在短短四天內便完成所有婚禮流程。
如此一來,所謂用東宮大婚來爲萬貴妃沖喜之事,的確就沒那麼緊要了。
朱見深又解釋道:“泰山地動,內靈臺跟朕奏報,乃是天降預兆於東宮,朝野皆聞,如今想要易儲已是千難萬難,臣民都怕忤逆天意,恐上蒼降下更大的災禍。無論朕是否相信,朝中臣工必定以此來阻撓。”
他知道萬貴妃的目的,還是要堅持廢掉朱祐樘的儲君之位,所以纔會這麼說。
萬貴妃淡淡一笑,回道:“陛下,世人是健忘的,而且天意究竟是何,誰人能說得清?”
“哦!?”
朱見深一張老臉上滿是橫皺。
萬貴妃這是在提醒他,泰山地震已是過去式了,只要泰山短時間內不會發生第二次地震,那易儲依然可以推進。
“陛下,您不覺得祐杬那孩子聰明可人,聽話又懂事,從現在開始對他悉心培養的話,將來他定能輔佐好您嗎?”萬貴妃問道。
朱見深微微頷首。
都是他的兒子,一碗水可是端不平的!
朱祐杬乃邵妃的孩子,平時經常能見到,再加上朱祐杬確實有股子伶俐勁兒,還有萬貴妃不停在他耳旁吹枕邊風,他自然覺得朱祐杬更像自己。
至於朱祐樘嘛……
那病秧子是什麼貨色?
有娘生沒娘養,且他孃親還是異族罪人出身,這種人連血統都不純正,怎麼配當太子,日後更是要當皇帝?
“這樣啊,那朕再好好斟酌斟酌……太子大婚之事,先暫緩吧……”
良久後,朱見深終於做出最後的決定。
……
……
張府。
張巒在外喝酒,來了個夜不歸宿,這還是他入京之後第一次這麼做。
等第二天上午,張巒帶着疲憊的身軀回家時,金氏壓根兒就沒給他好臉色看。
“這不是幾個同窗相約,做了場文會……適逢正旦節假期將過未過,馬上要重回國子監讀書的關口……”
張巒繼續編織着他那極度不靠譜的理由。
張延齡在旁出言調侃:“爹,你不都當官了嗎?怎麼還要回國子監去讀書?讀什麼書能讓你做正四品朝官?”
張巒老臉一黑,卻是急忙爲自己的行爲進行辯解:“讀書能讓人知天下、明是非,難道你連這層道理都不懂嗎?
“哼,年後爲父就給你找先生,你要好好就學,別辜負了爲父對你一番期望。”
“吃吧。”
金氏將飯菜近乎是砸到桌子上。
意思是,你出去花天酒地,我還在家裡給你做飯,我有多不容易?
張巒坐下來,笑意盈盈:“家有賢妻,夫復何求?”
張延齡心想,老父親求生欲很強啊,看來以後爲了家庭和睦,少不得要撒謊,類似的說辭會一套一套來,有得瞧了。
“延齡,你兄長呢?”
張巒岔開話題問道。
張延齡回答:“一早出門去了,娘讓他去買醬油回來,結果也不知去了哪裡,到現在都不見人影……可能是找個地方消遣去了吧?”
“買醬油這件事,還用得着他親自出馬?去,把人找回來。”
張巒吩咐道。
金氏埋怨:“這事怨得了孩子麼?天天悶在家裡,人都快憋瘋了……自打咱們家到了京城,你不讓他們兄弟倆讀書,也沒給找個正經的營生,聽到有機會出門,那還不拼命爭取……
“哦對了,今天一早有官府的人在外面佈置,到底在幹啥根本就看不懂,你知道是在做什麼嗎?”
“我也不清楚具體狀況。”
張巒不以爲意地回道:“閨女進宮這件事,流程繁瑣得很,估計是要行納采和問名禮吧。後續恐怕還有別的什麼禮數……”
金氏質問:“那你不早些回來?還在外面花天酒地鬼混?”
“這不是……跟幾個同窗多喝了幾杯麼?婦道人家絮絮叨叨,徒惹人嫌……你看看我這身子骨,難道還怕我在外面做什麼不成?”
張巒黑着臉說着。
張延齡在旁聽了,心中不由一樂。
老爹,看來你身體很虛啊,原來家裡兩個你都應付不了?
不過家花哪有野花香?
身子骨咋樣,還是要看外面的野花到底能不能做到香氣逼人,誘發你身體本能的衝動,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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