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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幻鏡

第六章:幻鏡

張峰無話可說,他只能顫抖着雙手,臉頰抽搐着,看着林木依這樣的大美人,卻像是看見了人世間最恐怖的惡魔。

“你猜,如果這個千手觀音像碎掉會怎麼樣?”林木依眼含笑意,微微地把那座千手觀音像舉了起來——她這一簡單的動作,卻使得張峰等人的身體微微地顫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空氣裡浮動着無數微小的塵埃,在淡淡的陽光下格外地清晰,廣場的左側,一棵老槐樹的枝丫隨風搖擺着。

林木依嫣然一笑,似在朝着對峙的張峰等人,又似乎是在對着虛空中某些不可名狀的東西說話:“你要是再不做些什麼,這枚觀音像就會被我摔碎了哦,到了那個時候這裡陰氣瀰漫,恐怕你被人找到也是遲早的事情吧!”

彷彿是爲了應證林木依的話,原本還算晴朗的天空變得灰暗起來,柔和的太陽更加地模糊,天地間就像加了一塊鈷玻璃的濾鏡般,所有的色調都黯然褪去,只留下陰寒的空氣和冰冷的陽光爲這個慘淡的世界提供着一絲隨時會被抹去的生機。

“嗨呀,你是怎麼知道我就在這附近的?”一個朦朧的身影出現在了林木依的正前方,原本的張峰等人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逐漸變得清晰的……小女孩?

那是一個穿着淡綠色古式薄裙的女孩,扎着一個簡單的馬尾辮,肉嘟嘟的小臉蛋看起來十分可愛,但這個小女孩的一雙金色的線性瞳孔透露着最原始、最直接的殺意——就像盯上了獵物的猛獸,讓人不寒而慄。

林木依知道,那就是它的本體,那個自稱“疏臨”的男人所說的“魅”。

“因爲吳菲想要離開這個鎮子,然後她受到了怨屍的襲擊……這證明這個鎮子裡發生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況且是在如此靠近這尊千手觀音像的地方,你一定會注意到早上才和你戰鬥過的我吧。”林木依故作鎮定,握住那枚千手觀音像的左手不由得用上了更大的力氣,一絲白色的光芒在她的左手浮現,兩三朵潔白的蓮花已經在她的身旁一開一合地漂浮着。

小女孩捂着嘴輕笑了起來:“你還真是難纏呢~不過,真的好嗎?這裡是我創造的‘幻’之空間,在這裡不會有任何來自於現世的東西存在哦~也就是說,你現在只是以‘靈體’的形式在這裡和我對峙呢~”

林木依早就察覺到了,當自己進入這一空間的時候,她就失去了和肉體的聯繫,此時的她只是一個靈魂,但正因如此,她發現自己能夠不受肉體束縛,更加隨心所欲地使用自己的靈力了。

“嘻嘻嘻嘻嘻……”

小女孩甜甜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林木依知道事不宜遲,立即運起靈力,三朵白蓮花同時綻放,聖潔的光芒瞬間籠罩了整個廣場,眼前的小女孩、四周的笑聲戛然而止——但讓林木依感到奇怪的是,她卻在那一瞬間完全地失去了那個女孩的氣息!

“沒用的喲,因爲啊……”

就在這時,林木依突然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自己的胸口傳來,她下意識地低頭,倒吸了一口冷氣——

只見一隻白皙的手掌從自己的胸口處靜靜悄悄地伸了出來,猛然抓向林木依的脖子!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白色的光芒劃過,一柄月牙狀的白色刀刃帶着高頻的震動將那隻即將捏住林木依脖子的手臂切斷,一些鮮紅的血液噴涌而出,林木依只覺得自己的胸口傳來了無比的劇痛,痛得她直接蹲在了地上。

“此時的我,與你的靈魂已經連成了一體,你要殺我,就必須殺掉你自己呢~”

一個聲音從林木依的耳旁傳來,林木依強忍着劇痛微微回頭一看,小女孩那天真無邪的笑臉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而小女孩的身體則是從林木依的後背緩緩地“長”了出來——小女孩那被林木依砍掉的手臂此時也已經復原,她輕輕地抱着因爲劇痛而顫抖着的林木依,說道:“我再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情吧~那就是,肉體如果被殺死,只是沒有辦法以‘生物’的身份在現世存在了呢,但是所有的‘靈體’如果被消滅……那麼,這個生命體將會永遠地從‘現世’消失喲!也就是說,你所有的一切——包括你所做的事情,留給別人的記憶,都會完完全全地從那個世界被‘抹去’,不曾存在。”

女孩輕輕地吹着林木依的耳朵:“吶,我不會傷害你的,你留在這裡陪我吧,我很想要一個朋友呢~”

林木依心下一顫——

能通陰陽,能連接人鬼兩界的她並不懼怕死亡,但……

抹去存在!?

那代表着,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將沒有人將會知道“林木依”這個人,因爲……

她從未存在過!

那是一種比死亡更可怕的消亡。

林木依咬了咬牙,不知是因爲疼痛還是害怕,冷汗在她的額頭浮現,滴落在了她右手的觀音像上,模糊了這尊觀音的表情,卻讓那固定的線條變得不可捉摸起來,恍然中林木依彷彿看見觀音像的嘴角微微地動了一動,就像是在嘲笑她的莽撞與狼狽。

等等……

林木依突然想到了什麼,她猛然擡起頭看向右手邊——在冷色調的世界裡,一棵失去了顏色的老槐樹靜立在那裡。

“呵,區區幻境……如何騙我兩次!?”

林木依話音剛落,那枚月牙狀的利刃毫不猶豫地朝着自己背後的小女孩狠狠地劃去!隨着一陣劇烈的疼痛感,林木依感到自己的頭腦反而變得更加清晰了一些,身後傳來了一股潮溼的觸感,她知道,那是自己的鮮血正噴涌而出,因爲失血帶來的脫力感讓這個堅韌的引靈人險些跪倒在地。

“我要……打破你的幻境!”

林木依伸出左手——四周綻放着的潔白蓮花如吹熄的燭火般驟然熄滅,取而代之的是許多些些點點的光斑,在她的四周擴散、凝聚,最後形成一把樸實簡潔的長弓!林木依輕輕地拉動弓弦,原本在她四周徘徊的月牙彎刃乖巧地變成了一支箭,在她的指尖停留。

拉弓如月,箭去如星!

隨着一道白色的流星從林木依的手中射出,四周的空間好像受到了猛烈的衝擊,劇烈地震動了一下,然後……

一絲裂紋,從重新化作光斑的箭頭處如蛛網般迅速地朝着四周延伸開去——

冷色調的光線此時模糊成了一片,裂痕就像迅速繪製的精緻花紋,剝落成一片片淡藍色的碎片在恍若失重的空間裡飛舞、旋轉,一些屬於原本世界的光芒穿透了進來,暖色調的陽光就像找到了突破口的的海潮無所顧忌地涌了進來,將這個空間裡的一切碾碎、取代。

那些漂浮着的碎片好似懼怕這灼目的光芒,那溫暖的光芒落在它的身上卻變得炙熱起來,將它們紛紛融化掉了。

林木依感覺身體一陣輕鬆,原本纏繞着她,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疼痛隨着第一縷真實而帶着些許暖意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而漸漸消失——林木依微微擡起頭,映入她眼簾的,是倒在地上的張峰等人和站在張峰腦袋上,正用兇惡的眼神盯着自己的那個小女孩。

“你的幻境很真實,”林木依看了看自己左手緊握着的觀音像和同樣在左側的那棵老槐樹,“但是卻有一個很明顯的缺陷……那就是‘鏡子’。”

女孩瞪大着眼睛,緊咬着嘴脣,她不在乎林木依說些什麼,她只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壞了她的所有好事,這讓她恨得咬牙切齒。

“你的幻境應該是創造一個與現實世界相應的‘鏡中世界’吧,這樣的話,鏡中世界裡的一切都會反映到現實世界裡,無論是五感還是疼痛,都會無比真實地反饋到現實世界裡,所以纔會如此真實……但這個幻境卻有着一個巨大的缺陷,那就是‘鏡子裡的一切都是相反的’這一自然定律!”

林木依頓了頓,見小女孩沒有動作,才繼續說:“你說過,我們在你的‘幻’裡是以靈體存在——我相信你說的不是假話,那麼爲什麼靈體還會感覺到疼痛,還會出血呢?這是你自己製造的一個矛盾!而且,我想你應該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修正’幻境裡的‘鏡子現象’吧?否則那就太明顯了……所以,你修正了我和我周圍一些很明顯的環境,但是,即使是你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因此留下了兩個至關重要的漏洞……”

林木依掂了掂自己左手的千手觀音像:“第一個,就是這個千手觀音像,我記得我是拿在左手的,可是到了幻境裡卻變成了右手,還有一個……”她指向了左邊的那棵老槐樹,“那棵樹原本也在左邊,可是後來卻跑到了右邊,這才讓我確定了你幻境的原理,也明白了自己其實是身在幻境之中,纔敢大膽地放手施展。”

“卑鄙的人類……”小女孩垂下頭嘟噥着,然後她又嘻嘻地笑了起來,“你很聰明呢,可是,你還是猜錯了一件事情喲~”

林木依微微一愣。

“昨天晚上,追着那個女人逃離這個鎮子的小東西,不是我的傑作喲~”

林木依正在思索着小女孩的話,突然,一股熟悉的氣息穿過了街道從醫院的方向傳了出來,這讓林木依的瞳孔瞬間放大,只覺得脊樑上流下一股的冷汗,一個不祥的詞在她的腦海裡閃過——

怨屍!

小女孩吃吃的笑着,她踮起腳尖踩了踩腳下張峰的腦袋,微微偏了偏頭,眨巴着可愛的大眼睛。

“那麼,你該如何抉擇呢?是繼續在這裡和我戰鬥,還是趕過去救這些爲了自己的自私的慾望而殘害他人的人類呢?林~木~依~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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