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血之貴族站了起來,他彷彿受到了莫大的恥辱,身子由於憤怒而劇烈震動,眼珠由於激動而閃着可怖的紅光,手掌捏緊長劍,整個人爆發出驚人的氣勢,彷彿即將決堤的山洪一般。
我一看緹豐王子的架勢,心念亂轉,暗想:他這一衝上去,非得和眼前的厄夜使者拼個你死我活不可,如此一來,別說解救薩佛林的計劃有可能就此失敗,連他的小命都可能喪生在這兒。
想到這兒,我一咬牙,又想: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於是我一扯嗓子,兇狠的罵道:“去·你·的狗·屁使者,你他·媽敢動老子心中尊貴無比,冰清玉潔的緹豐王子?老子今天豁出去了,就算死也要拖着你一塊兒死!”嘴裡罵罵咧咧,臉上凶神惡煞,一捋袖子管,猛喝一聲,如同發瘋的大鵝一般衝上前去,照着英格爾那張小白臉就是一掌。
在揮拳的電光火石之間,我心中思緒萬千,忐忑不安,如履薄冰,魂不附體,雖然算準他不會要我性命,但也做好了被他猛揍一頓的準備,最好的情況是,我這麼一攪和,緹豐王子就此冷靜下來,先將這不祥的使者打發走再說,最壞的情況呢,我可能當場被打爆腦袋。心中這麼一猶豫,這一手不免顯得有些畏首畏尾,軟綿無力。
我沒料到的是,英格爾不躲不閃,居然愣愣的捱了我一擊,腦袋一側,啪地一聲,像是捱了響亮的巴掌。雖然我用力不大,但我可是個身份低下的屍鬼,而他幾乎是血族中最受敬畏的貴族,我剛剛這一記精準響亮的耳光,毫無疑問,堪稱奇恥大辱。
誰知英格爾扭過頭來,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望着緹豐王子誠懇的說:“滿意了?緹豐王子?剛剛的無禮之舉,我萬分抱歉,但我相信那是情有可原的,尤其是面對你這樣。。。。。”
緹豐王子打斷他說:“夠了!”他血色的眼珠漸漸恢復成藍色,竭力沉住氣,看來我那一巴掌也不算徒勞無功,他緩緩的說:“我們剛剛的恩怨算是一筆勾銷,卡瑪利拉的貴族之間不應該發生這樣毫無意義的衝突。”
他伸出手,示意握手言和。英格爾露出驚異的表情,但似乎很快反應過來,與緹豐王子纖細的手輕輕一握,說:“願意爲你效勞,王子殿下。我希望今後有機會能彌補我今天的魯莽。”
緹豐王子完全平靜下來,他臉上綻放笑容,那是令我癡迷的笑容,他說:“很高興我們能消除誤會,正所謂不打不相識,我相信我們從今往後便是相互信賴的朋友了。”
我傻了眼,這兩人可真是捉摸不透,前一秒還要死要活,彷彿有深仇大恨,此刻卻有說有笑,就好像一輩子的至交。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合縱連橫之道?遠交近攻的手段?政·治·家反覆無常的法門?如若果真如此,我今天可算大開眼界了。
緹豐王子再度坐了下來,他說:“你之前提到你在這兒有一位兄長?可據我所知,這兒並沒有任何血族的親王或王子。至少卡瑪利拉的長老會那兒並沒有這樣的記載。”
英格爾露出悲傷的表情,他說:“他已經死了,死在某種神秘的力量之中,距今已經有遙遠的時間,我至今爲他的死亡耿耿於懷,這數百年來,他和我深愛的女人常常出現在我的夢境之中,我之所以逃離這片土地,就是爲了逃避這悲慘的回憶,而我這近十年來之所以頻繁返回,也是爲了哀悼我逝去的親人。”
他說着說着,忽然陷入無法挽回的哀傷之中,他捂住臉,淚水如雨點般從眼中流出,情緒起伏不定,原本深深隱藏的腦電波如同氾濫的江河般奔涌出來,頃刻之間,我體會到了他痛徹心扉的絕望。
難怪他之前會突然暴怒,以至於對緹豐王子動武,一旦觸及這段往事,他會大喜大悲,情緒完全失控。由此看來,託利多族系的人感情極爲豐富,幾乎和末卡維族系的瘋子相近。
緹豐王子安慰他說:“我爲你感到遺憾,巴圖先生,但你現在可是厄夜使者,應當是長老會最無情最可怖的武器,你應當在外人面前控制住自己,儘量不暴露自己的弱點。”
他說的沒錯,血族的腦海世界十分隱秘,防禦極端森嚴,我很難察覺到他們腦中的信息素,更無法與他們的大腦取得協同,但此時他情緒波動如此劇烈,以至於他簡直和凡人無異,如果時間充足,我甚至能將他腦海中的一切訊息挖掘出來。
但我沒有這樣的機會,他很快重新振作,他望着緹豐王子,臉上浮現感激的微笑,飛快擦乾眼淚,恢復泰然自若的神情,他說:“抱歉,王子殿下。”他略微停頓,又說:“我的兄長名叫曼龍·英格爾,在數百年前,他曾經是艾倫堡的領主,深受愛戴的伯爵和統治者,同時也是一位血族的王子,擁有遠遠超過我的強大力量。但由於一件意外的發生,他神智錯亂,開始犯下滔天罪行,成了基督徒們殘忍的幫兇。他因此受到了懲罰,連同整個城堡一起,在這片山谷中徹底消失了。”
我問:“巴圖先生,你所說的罪行,是不是和狩獵女巫的酷刑有關?”
英格爾苦澀的發笑,他說:“你看來聽到過這兒的傳說,不錯,艾倫堡原本是獨立的王國,是女巫們的庇護所,所有受到基督教迫害的女巫在此受到了曼龍的保護。但由於他失去了愛人,他開始發了瘋似的殺死一切來此避難的女巫,連本地的女孩兒都不放過,他隨後被平民抓住,被送上了火刑架。但在他即將被處死的一剎那,奇蹟發生了。他本人突然消失在空氣之中,而他那座宏偉的城堡也被瀰漫的霧氣吞噬,從此不見蹤影。”
他說到這兒,從沙發上站起,再度與緹豐王子友好的握手,他說:“我不想用這無聊的故事讓你感到厭煩,緹豐王子,我想我已經耽誤了你太多的時間。正如我不厭其煩強調的那樣,我之所以來這兒,是爲了觀望一年一度的檀香木節,而今年恰好是火玫瑰重燃的日子,我還從未見過那傳說中的景象,因此我過分小心,不想讓任何人破壞這次盛典。”
我察覺到一絲驚慌,他居然試圖掩蓋什麼,他在迴避話題,他似乎有什麼難以啓齒的隱憂。
緹豐王子接受了他的道歉,大方的與他擁抱告別,這小子還想得寸進尺,不懷好意的想要與緹豐王子側吻,甚至僞裝成彬彬有禮的虛僞模樣(法國似乎確實有這樣肉麻的禮節),萬幸的是,緹豐王子巧妙的識破了他的軌跡,婉拒了這混蛋的提議。
隨後,這位厄夜使者就這麼消失在黑夜之中,一陣晚風吹過,他原先的位置空空蕩蕩,彷彿他來自夢境,又隨着夢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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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豐王子鬆了口氣,鬆垮垮的坐在沙發上,笑着說:“多虧你讓我冷靜下來,面具,要不然我還真可能和他大打出手。”
我說:“在下對緹豐王子赤膽忠心,滿腔熱血,還望王子殿下明鑑。”
他點點頭,對所有人說:“我們今夜就在這兒休息,最好不要讓安邦德死了,面具,我聽娜娜說,你似乎懂得一些醫療手段,是嗎?”
我一聽苦差事來了,頓時愁眉苦臉,正打算推脫,誰知陸檀這蠢丫頭忽然咋呼起來,她說:“沒錯,沒錯,面具先生對按摩和穴位很有一手呢。”
緹豐王子滿意的笑了起來,他說:“你能穩定住安邦德的傷情嗎?我現在可完全靠你了,面具先生。”
他一番話說的我骨頭都酥了,我目光炯炯,胸中熱血澎湃,大聲說:“在下萬死莫辭,絕不會辜負緹豐王子所託。”
緹豐王子哈哈大笑,說:“我越來越喜歡你啦,無所不能的面具先生。”
說完這句話,若有意若無意之間,他朝着我使了個動人心魄的媚眼,我吭哧一聲,鼻血如箭矢般噴到地面上,眼前一片模糊,但兀自喊道:“王子殿下,你放一萬個心吧。在下就算拼着這條爛命不要,也不能讓這安邦德歸西。“
無策幫我止住血,他們朝我說了幾句晚安,我便揹着安邦德健美沉重的身子,朝一間臥房使勁兒挪了過去。等我走入房間的時候,薩佛林忽然在我耳邊說:“你真沒出息。”
我怒道:“在下忠肝義膽,急危救難,捨己爲人,拋頭顱灑熱血,何等英雄好漢的氣概!怎能說在下毫無出息?”
薩佛林嘻嘻笑道:“你這人沒半點骨氣,被那美貌人妖三言兩語,人家還沒用催眠術呢,你就已經要跟他姓了,你怎麼不乾脆認緹豐做乾爹呀?”
我一想沒錯,我剛剛的表現,便如同當今社會上那些急·色而無腦的備·胎一般,被心中女神三言兩語,頓時就神智迷糊,不知所謂,任人宰割,割腎賣血,千刀萬剮,真是有死不足惜之冤。
但此時也無可奈何,我既然已經接下了這門苦差,只能勉爲其難的替安邦德醫治一番,萬一緹豐王子因此一高興,再對我拋個媚眼,對我而言,那可真是天堂般的極樂了。
想到此處,我樂呵呵的咧嘴而笑,解開安邦德的外衣,在他的膻中穴上緩緩按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