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大廳彷彿墳墓般沉寂,但墳墓中的同伴卻彷彿光明的燈火,單單遙望他們,我也能感到一絲溫暖。短暫的離別,於我卻恍如隔世,我流下眼淚,嗚咽着走了進去。
大夥兒都安然無恙,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那位安邦德先生仍然昏迷不醒,他渾身骨頭多處斷裂,但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無策第一個衝上來抱住我,大喊道:“面具先生,你沒事就好!”他聲音微顫,難以抑制激動之情。
我低聲嘆道:“在下險些命喪黃泉,再也見不到諸位了。”
緹豐王子點了點頭,說:“活着就好,面具,我相信你已經見過這位巴圖·英格爾先生了。他是卡恩長老的朋友,也是一位厄夜使者。”
我急切的說:“這是自然,若非這位英格爾先生出面相救,只怕在下早就命喪於法王廳惡人之手了。”其實我仍然有辦法脫身,但此時正好拍拍馬屁,大肆鼓吹此人的功績。
英格爾不置可否,在沙發上一坐,整個身體呈現出異常優雅而隨性的姿態,就彷彿舞蹈家般舒展。他盯着緹豐王子說:“你非常美,大名鼎鼎的緹豐王子,我曾經聽說過你的英俊和美貌,但當你穿上女子的裝束之後,你美得令人窒息。我不得不說,我從未見過像你這麼美的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
我心頭頓時升起怒火,心想:這人好不無恥,居然當面說這等不要臉的話!聽此人的口音,他定然是法國的浪·蕩之徒。
同時我心中又惶恐不安,深怕緹豐王子對這人笑顏相對,流露出柔情蜜意,如若這樣,只怕我難免會嫉妒致死了。
緹豐王子眉頭一揚,擡起頭,挑釁似的望着英格爾,他說:“閣下無需多管閒事,我這般打扮只不過是權宜之計,法王廳的人見到過我,爲了不惹他們懷疑,我只能進行化妝。”
英格爾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善,但他絲毫不生氣,微笑着說:“我深表懷疑,緹豐王子,你的臉頗爲令人讚歎,這般化妝只有更引人注意罷了。我這一生都在追求極致的美,我相信在你身上,我見到這這樣的端倪。你天生就應該是女孩兒,緹豐,請允許我這樣親密的叫你,你的嗓音,你的容顏,你的舉止對我而言,都至臻至善,完美無瑕。”
我腦中一片混亂,怒氣勃發,嫉妒之情紛紜而來,暗想:這人的語氣是認真的嗎?這個該死的同·性·戀,這個令人作嘔的藝術家,都說追求藝術的狂熱分子有些心·理·變·態,現在看來,這話果然半點不假。
緹豐王子渾身僵硬,臉色冷峻,看得出異常惱怒,他話鋒一轉,毫不客氣的說:“使者先生,這兒沒有違背鐵則的罪人,也沒有需要救贖的血親,我弄不明白你爲什麼來到這裡?也不知道你爲什麼要如此胡攪蠻纏?我能夠處理一切情況,我們就此分離吧。”
我聽出緹豐王子對這人十分反感,心中大喜,忍不住喝彩出來,一個“好”字說到一半,朝英格爾望了一眼,立時縮起腦袋,深怕這人暴起發難,我難免首當其衝。
巴圖·英格爾居然頗有涵養,他像法國人那樣做了個圓滑的致歉手勢,他說:“如果我冒犯到你,我必須誠摯的致歉。我偶爾從卡恩長老那兒聽到了你們前來艾倫堡的消息,我一直對這個小鎮抱有特殊的感情,因而我對你們的行程目的感到相當程度的興趣。”
所有人都產生了警覺,我沉住氣,沒有將心底的驚訝表現出來。緹豐王子臉上露出顯見的敵視表情,他說:“所以你千里迢迢的跑到這兒來?我幾乎以爲你是格倫德爾派來找我麻煩的人,請記住,巴圖·英格爾,你雖然是厄夜使者,但我卻是卡瑪利拉的王子,在這片無主之地,按照律法,我擁有更高的權利,我命令你就此離開。”
格倫德爾?這是誰?是緹豐王子的敵人嗎?我記得他在卡瑪利拉之中也並非一帆風順,左右逢源,上次在薩巴特的地窖之中,我們還遇上兩個密謀找緹豐王子麻煩的諾菲勒族系的血族呢。也許這人就是緹豐王子的大對頭。
英格爾依舊態度悠閒而沉穩,他反而迎着緹豐王子站了起來,走到這位血族親王的面前,謙和的說:“王子殿下,請原諒我情不自禁的讚美和突發奇想的關切。我相信你一定明白,我是一位對美景和藝術神魂顛倒的追求者,最近十年來,我每年都會來到艾倫堡,遠遠的參觀這兒的檀香木節——這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節日。當我得知你們此次旅行的時候,我突然產生了不可抑制的擔憂,我深怕你們會破壞我一年一度的盛宴,所以我徑直從斯德哥爾摩趕了過來。”
緹豐王子仰望着他,深邃的眼睛凝視着厄夜使者,他問:“那你怎麼會在這兒現身?你在跟蹤我們嗎?”
英格爾鞠了一躬,在緹豐王子身邊坐下,他倆十分靠近,我彷彿察覺到了這人心中不堪的念頭,這個該死的混蛋呀,他打算就此俘獲緹豐王子的心嗎?緹豐王子可是個男人呀,雖然他秀美絕倫,此刻穿着女裝,但他可是如假包換的男人呀。
我心急如焚,要不是怕打不過他,我早就撲上去和這人拼命了。
英格爾回答:“事實上,我偶遇到法王廳的混蛋們,而他們又在跟蹤這座豪宅的主人。”
緹豐王子問:“什麼?他們在跟蹤安邦德?”
英格爾發出一陣大笑,他說:“他們機警的要命,一有風吹草動就蹦跳個不停。安邦德的車子和穿着看上去都極端危險,他們理所當然的會做出防備,沒想到他們還真的有所收穫。但這又是一個令人生疑的巧合,爲什麼法王廳的聖殿騎士會和你們同時來到這裡?我本來以爲他們是想和你們作對呢。”
緹豐王子裝出困惑的表情,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太巧了,巧合的令人難以置信。”
英格爾忽然說:“你騙不了我,緹豐王子!我知道你們有什麼打算。”他說出這話,身上隱隱泛出殺氣,彷彿獅子朝羚羊露出獠牙一般。
緹豐王子緊張的站起,手掌中閃現着黑色的光芒,準備召喚黑血禁錮。即使有聖物的幫助,面對着厄夜使者,他的勝算也非常小,但他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英格爾神情顯得有些異樣,他說:“你是來尋找那座失落的城堡的,是嗎?當然還有那些法王廳的人,我不知道你們從哪兒得到這樣的消息,但你之前說過,你刻意裝扮,就是爲了躲避他們。”
失落的城堡,那又是什麼?我怎麼從來沒聽薩佛林說起過這東西?
薩佛林嘟囔道:“我怎麼知道?我已經被封印了很久很久啦,我根本不知道外部世界發生了什麼事情。”
緹豐王子搖搖頭說:“我並沒有聽說過什麼失落的城堡,但正如我所說,這和你毫無關係。”
英格爾突然神色一變,用極爲兇殘的語氣說:“你在撒謊!當然有關係!我不允許你們這些人玷污我兄長的故鄉,也不允許你們玷污我愛人的紀念日。”
隨着他發出威脅,驚人的氣勢從他身上散出,即使我身爲麻木的屍鬼,我也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我就像一條可憐的流浪狗,面對着殺狗無數的屠夫一樣,心驚膽戰的蜷縮起身子,一步步朝角落退去。
緹豐王子手掌中赫然出現長劍,只見身影一閃,英格爾已經捏住了緹豐王子纖細的脖子,將他用力砸倒在地,與此同時,緹豐王子身上冒出無數荊棘,刺破了英格爾的皮膚,並且對準了英格爾的咽喉。
英格爾俯視着緹豐王子,他用恐嚇的語氣說:“傳聞沒有錯,黑血禁錮果然在你手上。年輕的王子,但即使你擁有聖物,我也可以在下一秒鐘捏碎你的喉嚨。”
緹豐王子被英格爾死死掐住,無法說出話來。我連忙說:“住手,英格爾先生,我們並不知道任何關於失落城堡的事,更不知道這兒是你兄長的地盤。”
英格爾怒氣衝衝的望着我,他說:“那你們最好現在開始解釋。”
我大聲辯解說:“法王廳在調查亞克·墨慈神教的事,他們獲悉安邦德是神教的成員,因而跟蹤而來。緹豐王子打算利用亞克·墨慈教會的力量,他計劃催眠安邦德,讓他作爲間諜,從而將神教操縱在手裡。這纔是他穿上女裝的目的,他試圖對安邦德施展魅惑術,搶在法王廳之前將此人控制。”
英格爾沉思片刻,問:“墨慈的神教?“
我用力點頭,嚷道:“他們試圖掌握亞克·墨慈失落的力量,而緹豐王子也有這樣的打算,我們從法王廳那兒得到了泄露的消息。您看,我們和您的相遇,那完完全全是巧合。”
英格爾顯然也偷聽到我們之前在大廳裡的談話,結合安邦德的表現,他似乎相信了我的說辭。他再度露出秀雅的笑容,望着緹豐王子的臉,讚歎的說:“以你的美貌,根本不用任何催眠,就能俘獲凡人的心靈,緹豐王子,請原諒我的無禮。”
說着,他在緹豐王子的側臉上輕輕一吻,緹豐王子眼中爆發出怒火,剎那間,荊棘從四面八方往英格爾包圍過來,但厄夜使者轉眼角從緹豐王子身前消失了,等我們反應過來,他已經又回到了沙發上,雙手摟着沙發背,目光含笑,悠然自得的看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