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抓住她!!”。
紛沓的腳步聲中, 一隊警員如臨大敵的手/持/槍/支,從藍白相間的小樓衝出來,向着夜色深處而去。
繞過警局小樓是座小山, 滿山錯落的樹木交疊出林蔭小道, 月光從枝葉間傾瀉而下, 粉色的衣裙舞成了蝶。
秦諾微眯着眼, 將自己與夜色融爲一體。
“站住, 你再不站住,我就要開槍了!”,小王到底血氣方剛, 眼看着那道粉色的身影就要追不上,朝/天/鳴/槍後, 直接瞄準她嬌/小的身子 “砰”的一聲, 射/出一顆子彈。
槍口還在冒着煙, 可粉色衣裙的女人卻不見了。
“別開槍!”,李隊氣喘吁吁的追上來。果然人老了體力也跟着下降, 一個照看不到,這愣頭青就開了槍。幸好沒有打中目標,否則這次的事可不是簡單的寫個檢查就能了結。
粉色衣裙的女人卻像在挑戰小王的忍耐力,身子一晃,已憑空出現, 她笑得沒心沒肺:“原來這就是現代技術?也不怎麼樣麼!”。
她展開掌心, 細嫩白皙的掌心裡安靜的躺着枚子彈。
小王差點沒扔了槍。這女人到底是什麼怪物?居然連子彈都能徒手接住。
她似乎洞悉了小王的心思, 聳聳肩, 笑道:“不要懷疑我。別說是這黑不溜秋的東西, 就算你手裡拿着的,對我來說也只是一堆廢鐵”。
“你你你, 別怪力亂神啊!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我就不信抓不住你!”,小王雙手握緊了槍,生怕一個不小心,手裡那把心愛的槍就真的成了廢銅爛鐵。
“我叫拂朗,春風拂過的拂,朗朗月色的郎。我來這裡沒有惡意,只是我的朋友一直沒有回去。我必須知道他的下落”。
“要找人去派出所登記,或者上報登尋人啓事。我們這裡不是你找人的地方!堂堂警局怎麼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小王越俎代庖,看看老李也沒有什麼異議,膽子不由放大了些。
拂朗嘴角不易察覺的抽了抽:“我要來你們擋不住,我要走,你們更擋不住”。
她左手掐一訣,口中念動咒語,右手指尖成劍,在地上虛畫了個大大的“起”字。指尖向上一帶,整塊地皮就像被拋上半空的布匹,飛沙走石中奔向小王等人。
眼看着那塊黑色的布匹就要將整隊警員埋在底下,時間卻彷彿與這一刻靜止。所有的人、物都凝固在那一刻,動也不動。
秦諾似乎是從濃夜中走出,施施然,緩緩然。他的眼永遠都是微眯着,就算偶爾睜開,目光也是遙遠得彷彿就要到了天邊。
“他們只是無知人類,何苦下這麼重的手”,秦諾如是說。
“你倒是提醒我了。都怪我尋人心切。下次一定注意”,拂朗眨眨眼,眉梢眼角都帶着笑意。
沒心沒肺的笑。
“我叫拂朗,春風拂過的拂,朗朗月色的朗”,她說。
“我知道”,秦諾仍是微眯着眼。
“你?!好像是……”,拂朗突然瞪大了眼,就要脫口而出的瞬間,秦諾卻微微搖頭,打斷她的話:“我是”。
“那你?”。
“每個人都會有故事,所以我在”,秦諾微笑,旋即補充道:“當然,我也是創造故事的人”。
“我有點不懂,又好像有點明白。你能不能說得清楚點?”,拂朗問。
“因爲有人的地方,一定會有契約,所以我在等”,秦諾說。
“好吧,我沒興趣知道更多。我只想知道,你看到我的朋友沒有?”。
拂朗想了想,又補充道:“他穿一身淡青色袍子,頭髮到這裡……面無表情,很冷靜”,她邊說邊比劃着,樣子有點滑稽。
“我看到了”。
“太好了!他上哪去了?!”。
“他被人抓走了”。
“抓走?!”。
“是的,我看着他被抓走”。
“你親眼看着他被抓走,卻不救他?!”。
“是的。可是,我爲什麼要救他?”,秦諾身子微微前傾,眼危險的眯起:“你若是知道我是誰,一定知道,和我交換的人要付出代價”。
拂朗倒抽口涼氣,身子急退了幾步,接着一個擰身,人已經躍出去好遠:“我知道。不過我如果需要你幫忙時,你會不會打個折?”。
她的笑聲很爽朗,在夜色中鋪陳開來,粉色的衣裙帶來陣陣清香。
秦諾慵懶的靠着身後那株樹,長出口氣。他指尖在半空中劃過,從指尖流瀉出的黑色光華,竟比最奪目的黑曜石還耀眼。
凌晨的時候,小王,李隊等一大隊警員在警局後山的那條林蔭小道里甦醒,面面相窺中,每個人的心裡,都蒙上了一層巨大的陰影。
“隊長,我頭很痛。昨晚上好像發生了什麼事,可我想不起來了”。
“別廢話,快回去查看一下,丟沒丟重要的文件。對了,還有蹙楚,看看蹙楚還在不在”。
“是!”。
晨露微曦,蹙楚蜷縮在拘留室的牆角,睡得正沉。
風從四面八方而來,寒意從骨頭縫裡騰起,迅速充斥全身。
“好冷”,蹙楚猶在睡夢中,眉頭緊蹙着,似乎在夢魘中掙扎。
一雙溫暖的手臂伸過去,將她圈進懷中,黑色的衣袖,黑色的領口。他的人也像是一團黑色的迷霧一般,永遠令人無法摸清底細。
溫暖的感覺……能一直這樣窩着也好。蹙楚吸吸鼻子,猛的一個激靈。
味道不對!這不是面癱身上,那淡淡的木葉清香!
睜開眼,看一道黑色的身影從模糊到逐漸清晰,他的臉映在蹙楚眼底,平靜得像塊千年的石頭。
“秦諾?!你怎麼進來的!”,蹙楚緊張的後縮,身後就是堅實的牆壁。她無路可退。
秦諾優雅的盤膝坐下:“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生日?”,蹙楚狐疑的看他。
他微笑點頭,手不易察覺的動了動,他們中間的地上,已多了一塊蛋糕。
極小極小的蛋糕。
蛋糕上插着一枝蠟燭。只有一枝。他略略抱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年紀。就算一歲吧。畢竟那是個很美好的年紀”。
蹙楚定定的看着那塊蛋糕,眼裡有霧氣蒸騰,可她卻冷笑着說:“你這算什麼?可憐我?!我想我有權利拒絕你的東西”。
秦諾眯起眼:“你不是說,反正在哪都一樣?爲什麼這次見我,如此不快?!”。
“我沒有!”,蹙楚嘴硬道。
秦諾瞭然的笑:“你以爲我違背了承諾,忘了答應你的事?還是你怕知道,也許我告訴了他可他卻不願來?”。
“我……”,蹙楚哽住。
秦諾站起身來,說:“對於將你捲入這場事端中,我很抱歉。但我對人的承諾,言出必行。不止是你”。
他頓住,目光掃過蹙楚面前那塊蛋糕:“做個沒故事的人不好麼?你知不知道,有時候故事會令你付出多麼慘痛的代價”。
“我不知道!你說的話我也不明白!我想你一定不是普通人,可那又怎麼樣呢?對於我來說,什麼都不重要了”。
蹙楚深吸口氣,學白澤的樣子挑眉:“現在本姑娘不高興,而且是很不高興,所以無論你說什麼,本姑娘都不想聽”。
她似乎打算接着睡下,可蜷縮得貓兒一般的身子,卻分明在顫抖。
每年的今天,阿媽都會給她過生日,即使後來她身在北城。
“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或許……”,秦諾頓住,他在猶豫,該不該說下去。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蹙楚悶悶的答。
“我沒有見到他。因爲他突然有很重要的事,走得很急。其實,每個人都很關心你,她們讓我轉告你,不要擔心,你一定可以洗脫冤屈,她們相信你”,秦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蹙楚僵住。
“她們說很快就來看你,可現在她們也有點小問題,所以你別急。尤其是他,雖然這次沒見到,可她們說,其實,他一直很擔心你”,秦諾在心裡嘆了口氣,他很少說謊。
“我怎麼突然這麼餓?我們吃蛋糕好不好?哎,29歲了!時間過得真快!”,蹙楚騰的一聲坐起來,捋捋散亂的頭髮,含着淚扯一絲笑。
“哇!好大的蛋糕!這也許是我見過的最大的蛋糕了!可是,爲什麼你要插一根這麼紅的蠟燭?我又不是新娘子”,蹙楚胡亂抹一把臉,望住秦諾:“你肯不肯聽我的故事?”。
“不要說!”,秦諾卻拒絕了她。他目光遙遠極了:“我怕,親手打破自己的規矩”。
他垂下眼簾,突然很怕走到某一刻。
“那我們這算什麼?”
“算粉絲與偶像?”
“算書迷與作者?”。
“還是算真嫌疑人和假嫌疑人?”。
蹙楚正色問他。
他笑:“隨你”。
陽光刺眼,刺眼的陽光從小鐵窗灑進來,不知青鸞那間實驗室裡,有沒有這樣一扇窗。
實驗室裡沒有窗。
所以,陽光照不到這裡。屋子裡只有燈光,刺目的燈光照在青鸞赤/裸的胸/膛上。
還沒有皮肉翻卷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