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笛聲起 - 東方圖書-免費在線閱讀
首頁 > 重生之庸臣 > 重生之庸臣 > 

41.笛聲起

41.笛聲起

一艘通體烏黑的烏篷船停於江岸。這幾日春潮漸退, 烏篷船停在岸邊,也平穩無比。

船首立着個年輕男子,他身後有朱袍人恭謹跪見:“此行兇險, 陛下又大婚在即, 需有殿下把持, 殿下不必親來的。”

那男子微微一笑:“下去吧, 孤有平疆護着就好。”竟是不再管面色難看的朱袍官員, 望着江面不知在想什麼。

朱袍官員一咬牙,叩首道:“下官聽令!”但也沒有完全放心,吩咐幾十人將烏篷船牢牢看住, 才疾步離開。

天色灰沉沉,似乎又要下雨了, 也不知這災難何時才能了。

衛平疆聽密林間隱匿的人盡去, 暗自朝年輕男子點點頭, 潛行下了船。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邊君閒沒有自討沒趣地去巡看衛堤, 而是準備啓程去松山,這還是他六年來第一次。反正已經跟朱厚洵撕破臉,他也沒興趣踏上那險隘重重的回程。

松山學院在文人士子間頗有盛名,有它在,連國子監也不敢妄稱天下第一。更要緊的是它的前身是開朝功臣沈適所建, 沒有人敢找它麻煩。若不是這幾年思念兒子的武侯夫人懇求老院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恐怕連君閒安插的耳目也會被連根拔起。

這路途漫漫, 百來人是浩浩蕩蕩的, 極容易被人盯上。幸好百勝軍最擅長的就是隱藏行跡, 在唐越一聲令下,連君閒也找不出他們究竟藏在哪裡。

雖然如此, 暗衛有唐清相幫,判斷君閒一行人的去向不成問題。剛出了蘄州半日,暗衛便調頭追來上來,殺招頻出。

不過總算也擺脫了敵在暗我在明的劣勢,反是由百勝軍沿路伏擊。

唐越護着君閒疾行,盼着快些到西州境內,松山上有人來援。

唐清也知道武侯府從前有許多舊人,哪會讓他們到西州?

兩邊各懷心思,情況也越發慘烈。

唐越這才明白何謂伴君如伴虎,自家大人再如何胡爲,也曾爲臨朝立下不少功勞。

天子不知道,景王總是清楚的,天家人果然都是無情無義……

就在此時,遠處的山麓有傳來悠然的牧笛聲,那邊有炊煙裊裊升起,似乎是山中的村莊。唐越一喜,“大人,不如我們潛入村莊,等暗衛盡去,我們再南下。”

君閒怔怔地立在原地,那笛聲無憂,卻似乎承載着許多過往。

當初他摟着那孩子仔細教會了,便讓他在見到太子來時吹響,好讓他到別處安睡。那時候只想偷閒,沒有那麼多糾葛,也沒注意到那孩子眸中的孺慕。

後來漸漸看見了,自己卻已不是當初那個人。

君閒一咬牙,下令:“我們入林,既然有村莊,想必會備船。蘭藍的人也不會太遠,發信叫他來接應。”

唐越見他神情微慟,想到有百勝軍伏擊阻攔,暗衛一時也追不上。不好多說,應道:“是!”

君閒與唐越棄馬由小道走往江邊,兩人都不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憑着老到的行軍經驗,很快見到了大江,也見到渡頭停着的一艘烏篷船。

君閒與唐越對視一眼,唐越壓低聲音道:“大人,有打鬥的痕跡!”

正要後退,卻見君閒定定地望着船首立着的人。那人一身尋常衣物,似乎跟從前出遊時一樣從容。

這幾年來分外冷硬的眉目襯着江色,漸漸有了些柔和。

帝京的風風雨雨,都被江濤捲去。

君閒見到景王背江而立,靜靜地望着自己,良久才笑着說:“你來了。”

“……殿下爲何在此?”

“你捨近求遠,又是爲何?身陷險境,逢林不入,你豈會不知?”知君閒不會答,景王徑自道:“因爲你記得那首曲子,因爲你心中意亂,因爲你就是……他,對不對?”

君閒閉着眼:“殿下……”

景王沉聲道:“我知君閒你向來巧舌如簧,今日怎能不與我辯上一辯,你爲何懂得前丞相專擅的陣法?你爲何對軍中之事瞭然於胸?你爲何能取得父王信任將禁軍內監盡數交付?你爲何不敢再信皇家,即使安邊立功,懲惡除奸,也只敢借人之名,自己荒誕行事,做盡庸臣之態?”

唐越也聽得一臉愕然,恍然想到這些年來,自家大人的確是如此。怔怔望去,只見君閒眼底波光微動,竟有些難以自制,唐越吶吶道:“大人……”

君閒應道:“有幸拜得名師,是以諸事都學得通透。”細細想來,這些年露出的破綻也不少,一旦景桓有了這般想法,一切線索就會連接起來——要推測出事實也不難了。只是這種荒謬的事,他怎麼可能相信?就連他自己也難以置信,渾渾噩噩過了好幾年,不知過往種種是夢是真!

見他不認,景桓又道:“厚洵要殺你,何嘗不是因爲你從不曾把他放在眼裡、你從不曾有效忠之意?如此種種,只因你已對臨朝心灰意懶,所以功勞不要、有人不要,就連你我的過往,你也不準備要,對不對?”

君閒不答話。

景桓卻朗聲道:“施家大哥,出來吧。”

君閒驀然睜大眼,先王給他的除了禁軍跟內監司,還有一句埋藏多年的秘密:施府舊人,在松山之野。

景桓這一聲喊出,他自然明白喊的是誰,先王不是無情之人,在諸王舊部的施壓下還是保住了施家血脈。

松山遠離朝堂,有海王坐鎮陵縣遙遙相幫,又有高人庇護,自然無人能加害。只是藏得太深,連君閒也輾轉難尋,只隱隱覺得松山這邊有異。這幾年得知他們的下落,卻不能見、不敢見,全因自己兩世爲人,卻因心中怨憤庸庸碌碌無所作爲,愧對那些死去的長輩與摯友。

施家老大從船艙裡走出來,雖然三十有五,卻絲毫不顯老。他本是內斂之人,見到君閒竟落下淚來:“三弟。”

這恍如隔世的一聲,直直打向君閒的心底,所有反駁的話都消失在喉間。他身形微晃,卻很快穩住心神,彷彿幼時三兄弟被父親操練過後,不服輸地錚錚傲立,嗓音微啞:“大哥,我……”

施家老大已從船上下來,牢牢地將他攬在懷裡,重重的一拳擂在他背上。臉上還有淚,卻笑了出來:“你做的那些混賬事我都知道了,不想給朝廷賣命就來松山,大哥跟二哥護着你,撩撥得人家皇帝龍顏大怒有什麼意思?”

君閒心中喜悅,當即也狠狠地給了施家老大一記重拳,算是回禮。

擡眼卻見景王還立在船首,笑容微斂:“大哥怎會與景桓在一起?”

施家老大毫不在意地道:“我們方纔挾持了他,順便幫那朝廷練練那快要生鏽的暗衛。”

這時數條黑影倏然閃現,恭敬地道:“那些埋伏在村莊跟追擊的人已一舉成擒,倒是沿路碰到不少滑不溜秋的好傢伙,逃了不少,不知是誰教出來的。”

見唐越一臉得色,施家老大意味深長地笑笑,便拉君閒上船。經過景王身邊時在他肩上輕輕一拍,景王纔可以動彈。

君閒見景王久立船前,凍得有些發軟,伸手拉他,齊齊入了船艙。

施家老大已經不復方纔那又驚又喜的模樣,給他們倒了杯酒,問道:“三弟,準備如何處置叛徒?”

君閒跟景桓都知道他指的是誰,唐越卻不清楚,對君閒與眼前這人的關係更是不解。只是他心頭隱隱有種不詳的預感:“大人……”

君閒深吸了口氣,笑着說:“唐越,你上岸領着百勝軍,把大哥抓起來的人送回帝京去,你到時候若還想來,就到松山找這位大哥吧。”

聽出他去意已決,向來樂觀的唐越朗聲領命:“大人放心,唐越會把哥哥一起叫來的!”

船艙內只剩三個人,施家老大不好跟闊別二十年的小弟敘舊,景桓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沉滯良久,還是施家老大先說道:“三弟,你要到松山住一陣子嗎?舅媽總是念着你,聽到你要到東溟那邊,擔心了許久。你知道蘭公子雖然原本就是東溟人士,但是他離開多年,那錯綜複雜的局勢雖然被強勢壓下了,□□還是會來的,何況照海王殿下所說,海上比我們這裡還要險隘,許多外族已經蠢蠢欲動;這次蘭公子跟海王殿下原本要親自過來的,卻被事情拖住了,只能叫我領人過來。”

景桓聽得錯愕,卻見君閒神色未變,才發覺這些話也有些是說給他聽的。果然,施家老大將目光轉在他身上:“西州是海王的封地,我們這些年已經將松山以南的地方牢牢掌控,殿下不必疑惑,這邊的消息是傳不回去的。你問這小子就知道,他當初可是費了好幾年的勁,才仗着他師父與老院長的交情,將朱君禮這釘子安插進來的。”說着又朝君閒笑罵:“你這渾小子見縫就鑽,可把我們松山在外頭的人都折騰個遍了,趙礪常來信說你這小子總把他當猴耍。”

君閒顯然得了便宜賣乖:“哪有的事,是趙將軍古道熱腸,常常要幫忙,我推辭不了,只好勉爲其難地應了。”

施家老大忍笑道:“可以知道那直腸子的莽夫到底在過什麼日子。”

他忽然哦的一聲,彷彿想起了什麼,朝景桓抱歉地笑笑:“聽聞殿下曾對明珠傾心,但我與明珠情投意合,已於年前共結連理,前塵舊事,還請殿下莫要放在心上。”

景王神情一滯,望向君閒,卻見他面上恍若未聞,眼底卻有一絲得色。他拉着施家老大道:“我們先到松山住一陣子,等蘭藍那傢伙派的海船來了再說。”

***

半月之後,天色矇矇亮,君閒坐在馬車上,輕輕地敲打着桌沿。馬車忽然停了下來,拉車的老馬是跟他上過戰場的——縱然放任它自己走,也斷不會走上什麼不當走的路。

君閒拉開車簾,卻是一怔。

景桓修身玉立,彷彿已等待多時。對視時他的目光沉靜坦然,讓他連開口問“你爲何在此”的心思都生不出來,只覺得心裡溢出些微高興,些微滿足。

無論朝局如何變動,世事如何莫測,這人始終都是這副模樣。

景桓執起車上的馬鞭,躍到馬車前坐下。聲音向來偏冷,此時卻帶着幾分溫和:“山路難行,可要我充一回車伕?”

君閒忍不住大笑出聲:“攝政王要做的事,誰敢說不許,萬一被你惦記上了,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景桓輕叱一聲,馬車緩緩往青山深處走去。

穿過這山坳,便是被稱爲江海門戶的陵縣。海王出海後,竟是再也不曾回來過。海王府雖仍在,但是裡頭的僕人已經走的走,散的散。

馬車經過時,景桓看見那曾經繁盛一時的海王府如今門可羅雀,不由生出淡淡遺憾。

陵縣的港口靠着一艘已揚起帆的巍峨巨船,景桓跟君閒齊齊下了馬車。饒是他們見多識廣,仍是忍不住由衷讚歎那天工造物無奇不有。

君閒眼尖地看見船前立着幾個熟悉的身影,心頭微震,臉上已是笑意盎然——那幾人,不正是告老還鄉的言丞相、徐大司馬嗎?

而那素來風流的徐家小公子,正握着摺扇風流瀟灑地朝他們打招呼:“黑心,木頭,還不快些,船馬上就要開了!”

君閒眼底掠過幾分算計,卻發現景桓的目光正緊緊地盯住自己,頓時大度地一笑:“這孩子,我不跟他計較。”

景桓的眸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慢慢化開,淡淡笑道:“你儘管動手,我不說你。”

已知景桓心意,君閒兩眼放光,興奮不已:“我儘管動手,什麼事你都不阻嗎那麼今晚我們……”

景桓臉色一黑,咬牙道:“滾。”

君閒卻不在意,一雙眼睛鎖住徐家小公子,數樣耍玩的計策已上心頭。

徐家小公子被他看得毛骨悚然,連忙跑到老丞相身後。君閒心裡興奮地想象着一路上能在徐家小公子身上找到的樂子,臉上也流露出幾分迫不及待,黑眸明亮得炙人:“言老丞相,徐大司馬,你們也一起出海”

言老丞相微微一笑,跟他熟了,也清楚他那純粹心血來潮的惡劣並不會傷及旁人根底。他拱拱手道:“我們不過是去看看東溟到底是什麼樣子,哪像你們國士之才,竟是爲了海上霸業而去的。”

君閒應道:“擋得了蠻荒人一時,擋不了一世,東溟決定出擊,我們定然全力相助。”

徐大司馬看着景桓,頗爲欣慰地撫須微笑:“你們是怕東溟奪得海權,便會將手伸向臨朝,這才前往相助,以便日後因功制衡吧,這主意……海王來信中也有提及。海王畢竟是臨朝人,心還是向着臨朝的。”

景桓點點頭,但是心中又未免擔憂起來。

這些時日他也聽說了,海王喜歡的人跟君閒頗爲相似,那人對海王這點心思恐怕也瞭如指掌,卻還是派了船來接他們,其心不可謂不誠。

但是這終究是兩人之間的隱患,海王……

他的目光又落在逗弄得徐家小公子哇哇叫的君閒身上。

曾經他也因立場不同而將君閒的權勢一一奪走,甚至將他置於險地……但是即使再來一遍,這些事他還是會去做。

憶起那日之後君閒曾說:“如果你不這樣做,你就不是景桓了。”景桓已釋然,又聽船上傳來徐家小公子的叫喚聲:“桓木頭,救我!”

原來徐家小公子被君閒倒掛在桅杆上,掙扎不開,聲音都帶着哭喪。

君閒手裡拿着從徐家小公子手裡奪過來的摺扇,啪地打開,萬分風涼地扇着風——他喜歡捉弄孩子,這劣性根誰也管不了。

景桓給徐家小公子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轉頭跟兩位老臣商量着這次出海的事務。

其實也沒什麼可商量的。聊了幾句之後,景桓便回頭,朝着帝京的方向輕輕一拜。

君閒眉心一跳,一騰身躍下船,也學他一拜,“拜天地,哪能少了我一份!”

景桓哭笑不得,心裡的酸楚卻少了幾分。他生於斯長於斯,何時離開過這片土地,海上情況莫測,他心中根本沒有底。

君閒暗暗握住景桓的手,朝兩老招呼說:“兩位老前輩,上船罷。”

景桓望着那天生含情的眉眼,君閒心中的難過恐怕不下於自己。走到這一步,已是極限了。

君閒忽然回頭,眼裡滿是離傷。

他湊近景桓,啞聲說:“我很難過,讓我親一口。”

“……好。”

等着被訓斥的君閒一怔,心中狂喜,卻見景桓的耳垂漸漸染上淡淡紅暈。他掃了眼周圍裝作若無其事的衆人,知道景桓臉皮薄,笑着說:“我許你先欠着,下次要十倍奉還。”

偏偏此時狼狽的徐家小公子高聲嚷嚷:“桓木頭,我告訴你,這黑心根本不敢當衆親熱,其實他臉皮薄的很吶!上次我跟他去青樓,他居然連陪酒的姑娘也不叫一個!”

君閒卻沒有如他所料地惱羞成怒,反而好整以暇地望向景桓。

景桓耳根猶紅,撇開臉說:“我覺得你繼續讓他掛着也好。”

君閒放聲大笑,跳上甲板拉着景桓往開闊的船艙走去。

兩老亦跟着上了船,徐家小公子彷彿見到救星,熱忱地望着自己的爹爹。

言老丞相笑呵呵地捋着鬍子,吩咐船上的人按他的要求燒點開水給他泡茶,轉身也走進了船艙裡。

徐大司馬一甩手,也要走。徐家小公子不知自己哪裡得罪了這素來疼愛自己的老爹,連忙喊道:“爹!”

徐大司馬腳下沒有停頓:“我徐家的子孫,何曾流連秦樓楚館!”

徐家小公子:“我……”

糟糕!說、說漏嘴了!

其實徐大司馬何嘗不曾聽聞自己這小兒子的風流逸事,只不過始終下不了手去懲戒罷了。如今有君閒治他一治,他自然樂意。

一來二去的功夫,言老丞相已煮好茶,等他進來,有趣地道:“教訓得倒是順口,言老年輕時可沒少出入坊間。”

徐大司馬倒也不避言:“那時候哪次不是作陪的,正主兒可是先帝跟小施他們兩個……他們啊……真是可惜了。”

君閒瞧着兩老臉上沉鬱,只靜靜地啜着茶,倒也不說話。

恰在此時,岸上傳來焦急的叫喚,君閒停杯與景桓對望。兩人並肩走出船艙,只見一人一騎飛馳而來,捲起黃塵滿天。

“三弟!三弟!”

叫得君閒一聲三弟的,自然是施家老大。

君閒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拋了過去,施家老大牢牢接住,卻聽他揚聲笑道:“這是我們家給媳婦兒的玉佩,施家血脈,還請兄長多費些心思哪。”

施家老大見景桓相伴在他身邊,心裡也欣慰,哭笑不得地揮手相送。

海風拂面,吹來幾分鹹澀。

君閒臉上的不捨一閃而逝,黑眸又復炙亮:“那玉佩是我們傳家寶,傳給媳婦兒的,你不介意我把他給大哥吧?”

景桓伸手往袖裡摸索着,一本正經地說:“父王也給了我只傳媳婦兒的玉佩,不如我給你好了。”他也原只是說笑,手裡拿着玉佩,卻沒有掏出來。

君閒卻一把抓住,取了過來,二話不說就往脖子上掛。

景桓:“……”

君閒笑得志得意滿:“反悔不得。”

景桓撇開頭強忍着笑:“那玉佩是掛在腰間的……”

景桓忍得,被掛在一邊的徐家小公子可忍不得——他聽得真切,見君閒出了這烏龍,當即大笑出聲,好不開懷。

景桓這才醒悟有人在旁,轉眸望向君閒。君閒朝他眨眨眼,“我喜歡這樣戴,”手中摺扇指了指徐家小公子:“就像他喜歡這樣掛着,好品味,夠風雅。”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進船艙內。

景桓怕徐家小公子進去在兩老面前說起這事,當即給他一個溫和的微笑,邊進艙邊讚許:“徐小公子果然好品味,夠風雅。”

等到傍晚時分,船上已望不見陵縣,這纔有人把徐家小公子放下來。這位嬌生慣養的徐家小公子沒機會去抱怨,直接躺到牀上矇頭大睡,連隔壁傳來的聲響也不曾聽見。

等到他朦朦朧朧有些清醒時,只聽有人在說:“丞相他們都在下層,隔壁那可愛的小子恐怕累得不行,哪裡會聽到……”

接着是一聲稍顯疲憊的喝斥:“你……”

徐家小公子半夢半醒地翻了個身,口裡喃喃應道:“誰說我聽不到的……”

咚!

似乎是重物落地的聲音,似乎是誰被踢下了牀。

夜空如洗,曾經在臨朝位高權重的幾人,正慢慢遠行。隨着帆翼清鳴,暗涌潛藏的海上,似乎有巨浪將起。

<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