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軒暗中找過翩然後的第二天,光面堂皇的打着拜會師傅的旗號又來到了安親王王府,驚鴻聽自己安排在府邸的下屬說了此事後也趕回了王府,笑意盎然的說着許久不見大師兄甚是想念,所以趕回去看看。
珏軒在王府和卓韶邑不鹹不淡的說着些無關痛癢的話,他這樣登堂入室,卓韶邑自然曉得他已經知道了驚鴻和翩然的身份,一問之下,原來翩然也知道珏軒就是啓國的太子,倒是讓卓韶邑有些頭痛,他實在不喜參合到一些亂七八糟的紛爭之中,收珏軒是受師傅之命,其實珏軒很大一部分還就是卓韶邑的師傅所教授,而收翩然和驚鴻實在是自己的惜才之意,當日收他們時完全沒想過其他的東西,這樣千年難見的希世奇才,卓韶邑心底喜歡的不得了。但因爲珏軒的關係,所以一直對他們之間的身份有些隱瞞,倒不是怕些旁的東西,怕的只是心生罅隙後萬一被別人弄出一些私通別國的莫須有罪名來就追悔莫及了。如今他們既然都知道了各自的身份,想必自己也會把自己擺到一個好點的位置上來看待這些事情。卓韶邑這會倒不擔心別的,只是他大約的嗅到了空氣中一絲不明的□□氣息。
“這我該是尊稱一聲太子殿下呢還是喊上一聲大師兄呢?”驚鴻剛走進門便是一臉的笑容,燦爛無比的瞧着珏軒。
珏軒站起了身,微笑着一揖:“安親王殿下客氣了,喊我名字就好。”
驚鴻繼續扯着嘴笑,急惶惶的作勢虛扶了一把,道:“快坐吧,在我這不用這般客氣的,以後若有機會去了司徒兄那,還請多加關照呢。”
“呵。自然自然。”珏軒也溫和的笑應着。
卓韶邑瞧着這兩人這般把臂相談的狀態心裡有些不解,但還是保持漠視的狀態,靜靜的只是坐在一邊靜觀其變。
珏軒和驚鴻就這樣你來我往的來回和泥巴一樣的說着些客套話,卓韶邑隨着他們亂侃一起,自己也只是笑笑看看。
良久,許是覺得笑的臉上都僵硬掉了,珏軒纔開口問道:“不知翩然師妹可在府中?”
“舍妹身體微恙,不便出來見客,請大師兄不要見怪。”驚鴻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接上了話。
“哦?不知師妹身染何疾?”珏軒溫和的看着驚鴻。
“師兄不必記掛,您如此繁忙,如此小事不必放在心上。”驚鴻宛爾,“舍妹自己通些醫術,何況還有師傅在此,師兄就不用麻煩了。”
“哦呵呵。”珏軒打個哈哈,心裡微微嘆了口氣,復站起身來,微笑着看着驚鴻再一揖。
驚鴻隨即也站了起來,回之拱手一禮。
“今日叨擾府上了,珏軒有事在身,也不多加打擾,今日就此別過了。”珏軒保持着亙古不變的溫柔聲線,“師傅,明日我便啓程回家了,徒兒就此別過師傅。還望師傅多多照顧下師妹的身子……”
“我也會好好照顧舍妹的,師兄不必記掛。”驚鴻搶先笑道。
珏軒淡淡的浮起笑收起了話,沒有出聲。
卓韶邑站了起身,面上依舊波瀾不驚的樣子:“路上小心便是。早點回去,莫讓你母后擔心。”
珏軒福了福身子,也朝驚鴻一拱手,笑道:“那珏軒就此告別了。”說罷,回身往外而去,驚鴻也收起了一臉僵化的笑容,斂下了臉,盯着珏軒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視線中。
“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卓韶邑似乎在自言自語着,衝驚鴻微微頷首笑笑,信步走出了內廳。
翩然知道珏軒來訪的事情,卻一直靜靜在自己房間呆着默坐,知道珏軒走後,驚鴻來找她,方纔知道珏軒已經離開了王府。
驚鴻看了看翩然,欲言又止。
翩然沉默片刻後,垂下頭,撫弄着手裡的絲帶,輕聲道:“你不用這樣,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們說過好好活,如今我消沉的日子夠久了,我自己也不會允許自己這樣下去。只是有些事,我想和哥哥商量一下。”
“嗯?”驚鴻有些疑惑的看着翩然,“什麼事情。”
翩然仰起頭,勾勒出一個甜美的笑:“哥哥,你知道我的性子的,窩在這裡我實在心裡慌的很。何況,你也知道我最不喜歡的就是這裡如此明顯的男尊女卑,很多事情,比如上次我的離家出走,都是因爲對這些有些不滿。現在我也想明白了,記得有位哲學家說過,若你沒有能力去改變這個時代的話,那麼就順應它。我是沒這個能耐改變什麼時代,所以不得不順應。可是,我心裡是不甘心不甘願的,如果女子在這裡面對的命運必須是出嫁從夫的話,那我當初空學了一身腦的文字和醫術做什麼?還有那些被你半逼半誘學的武功又用來做什麼?更何況,我實在很難想像十四五歲就嫁做人婦。哥哥,你懂麼?”
驚鴻輕輕點了點頭。
“所以,我決定出去真的好好的闖一闖。”翩然接着說,見驚鴻張口,便搶先伸出手壓在驚鴻脣上,微笑着,“先別說阻攔我的話,我先想問問你,你是希望看到我現在乖乖嫁人,一生的不快活,還是看到我開開心心?倘若以後真拖成了老姑娘在這裡嫁不了人了,哥哥可會養我呢?”
“你這話……”驚鴻鼻子裡沉沉的出了口氣。
“所以,哥哥別攔我。我這些日子一直沒和你好好說過幾次話,但我們周遭的事情我心裡是明白的。”翩然嘆了口氣,“爹爹大去後,你接管這個位置倒是容易,但要真正的坐穩當了還是很難,我縱然很想幫哥哥,但是旁的人都認識你我,我又如何幫你。京城我更不想回去,我很是害怕一個不小心,就載到了宮裡,宮闈深深,我着實受不了這些。”
“那你告訴我,你想做什麼?”驚鴻盯着翩然,正色道。
翩然輕笑着,偏着頭笑吟吟的看了看驚鴻,再微微轉身凝視着窗外:“有道是,男兒不展風雲志,空負天生八尺軀。如今我卻要說,女兒不展風雲志,空負天生玉雪顏。我想學着師傅遊歷四方,同時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帶動我們的往塵,我們如今如此年輕,或者年輕都談不上,至少在年齡上我們還很小不是嗎?我們以後有幾十年的時間可以揮霍,所以現在要好好的爲以後着想。”
“哦?”驚鴻苦笑,“那妹妹想去哪遊歷?方纔聽你的話似乎不想在涼國?可是想去啓國?”
翩然面色不變,微微搖頭,輕聲道:“你多想了,我需要靜心而已,而且我更需要開闊下我的眼界。並不是說不想在涼國,只是不想在有太多認識我的人的地方呆着,這樣行動始終不變。所以我也不會去他那裡的……”
“你讓我好好想想吧。”驚鴻沉聲道。
翩然默默的垂下頭,心裡輕輕舒了口氣。
過了幾日,驚鴻思量再三口,實在狠不下心看着翩然日日憔悴的樣子,於是答應了下來。翩然讓驚鴻幫着準備了一些合身的男裝衣物,還特地做了兩雙鞋底很厚些的靴子,裡面再墊好墊子,這樣穿起來高了小半尺,加上翩然本身個子就算是高挑,這樣再一穿這鞋子,看起來和一般中等個頭的男子倒是差不多了。翩然自己還用藥水和一些特製的布帛做了一個小小的突起布囊,可以粘在喉頭上,還可以隨着自己吞嚥唾沫上下滑動,看起來很象個少年郎了。
驚鴻瞧着翩然這樣子也覺得略略放了點心,但還是派了他如今接手過的親衛中比較乖巧的兩個侍從要翩然帶上,翩然卻死活不肯,無奈之下,只好吩咐下去各地的往塵幫着看護起來。至於遊歷的路線,拿翩然的話來說就是隨遇而安,走到哪就是哪,不過到了一處就會彙報給驚鴻,讓驚鴻有事就通知沿路的往塵知會給翩然知道即可。
預備停當後,天曆二十三年十月中旬,翩然獨身策馬踏上了她的獨行遊歷之路。
正所謂:“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從今四海爲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