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在風都緊鑼密鼓的整頓軍心鼓舞士氣,卓韶邑在王府裡偶爾和翩然說上一些翩然不甚瞭解的事情打發着時間。翩然再次回到風都又見到卓韶邑,不免又想起了珏軒,幾次話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始終還未能問出口。
這一日,驚鴻又是在軍中沒回王府,翩然一早起來獨自坐在院內聊自撫琴,秋已快深,不過在風都這裡還未見涼意,天氣還是很熱。翩然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衫,頭髮披散開來,用一根白色絲帶稍微的綁了下,任頭髮垂散開來,身上一個飾物都沒帶。閒閒的撥弄着弦,心中空空一片,眼見着驚鴻如今越來越忙,自己卻顯得非常空閒,翩然覺得今後的日子對她而言實在是太過茫然,根本不知道如今自己應該做些什麼,按道理她如今在這裡已經是成年的女子,別的女子差不多她這樣的年紀都嫁給人爲婦,可她卻絲毫不想這麼早就嫁出去,更何況,嫁誰都不知道,總不能貧空的亂指一人嫁了吧。
正想心事,一個侍女走到翩然身邊,輕聲道:“小姐,府外來了位客人,說是求見安親王。”
“哥哥不在,和他回了便是,來告訴我作甚?”翩然並未擡頭。
“那人說是公主您的朋友……”那侍女揶揄着。
“我朋友?”翩然擡眼看了看侍女,疑道,“來的是誰?幾人?可曾說了名字?”
侍女伏身回道:“是四位公子,來的人說自己叫易晨明。”
翩然怔了怔,站起身來,頓了頓說:“帶我過去吧。”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覺,雖然不知道此時晨明他們來做什麼,但一想到他們就不免又想到了珏軒,翩然有些神魂不定。
慢慢往王府門口走去,待到了門口,遠遠的就看到晨明和晨星笑吟吟的立在門口,邊上各自站了一人,大約是侍衛這樣的人。
翩然款款走上前,微微笑了笑,道:“晨明哥哥,晨星哥哥你們怎麼找到這的?倒讓我詫異了一番。”
“呃……”晨星一見翩然,臉就紅了起來,說不上話來。
晨明見晨星一臉羞澀的樣子,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面帶窘色,微微低頭道:“寧小姐,我和晨星也是聽別人說的,你那次走了後我們才知道你是雪舞公主。前些日子知道府上的一些事情,一直想着探望,可是太遠沒能前去拜會。後來聽聞安親王和寧小姐來了風都,我們便貿然來訪,還望見諒……”
“呵,你們……”翩然笑了出來,“一口一個小姐喊的我渾身的不自在,我自小就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的,隨性慣了,兩位哥哥莫在這裡這樣拘禮了,倒讓我尷尬呢。還請進府坐坐吧。”
晨星和晨明互相看了看,晨星悄悄的用手撞了下晨明,晨明瞪了他一眼。
“怎麼了?”翩然奇怪的看着他倆。
晨明無奈,只好繼續說,頭越發低了:“我們……其實,哎……”
“支支吾吾的象個小女人,”晨星瞥了眼晨明,努力平靜下臉色,正色看着翩然,認真的說,“其實我們是受人所託,請翩然過府一聚。”
“哦?何人?”翩然愣了愣,身子不經意的顫了下。
“迷醉清風者。”晨明輕輕說。
“呵……”翩然蒼白着臉,閉上眼,喃喃道,“迷醉清風者?”
晨星和晨明看着翩然,心中跟着緊了緊。Wшw☢Tтkд n☢C〇
翩然睜開眼,眼神卻有些散亂,空空的越過晨星二人看向遠處,淡淡的說:“請兩位哥哥轉告殿下,相見爭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笙歌散後酒微醒,深院月斜人靜。”
“可他在這裡等你等了很久了啊!……”晨星有些急。
“秋天快來了呢,怎麼還這樣熱呢,”翩然微笑着,卻只笑在面上,眼中一色清涼,“就這麼告訴他吧,既然兩位哥哥不便進來坐坐,那就這樣回了就是。翩然喪服在身,不便出門了。”
晨星和晨明抿緊了脣,嘆了口氣,福身拱手道:“那我們先告辭了。”說罷,轉身離去,走到遠處,晨星迴頭看了眼翩然,翩然還是立在風中站在門邊,風乍起,吹的她一身黑色衣衫分外的沉重。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爲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翩然默默吟着,心中許久沒有碰觸的那個地方又疼了起來,愴然一笑,“軒哥哥,你說待我及笄便來找我,可如今呢。然兒早已及笄,父親七七也都滿了,你那時在哪呢……”
用過晚飯後,驚鴻派人捎了口信說他今日還是宿在營中,翩然便早早的回了自己房間,拿出當初玉可梵送她的玉簫,輕輕摩挲着,這簫當日珏軒曾伴着她吹過,到如今,也只有珏軒合過她的琴,只是簫聲宛在,人聲不聞矣。
夜色低垂,翩然把簫輕輕放在琴邊,信手撥了幾下弦,閉眼想了想,彈撥吟唱出聲道:“有緣相聚又何必常相欺,到無緣時分離,又何必常相憶。我心裡有的只是一個你,你心裡沒有我又何必在一起。今天說要忘了你,明天卻又想起你,念你,念你在夢裡,問此情何時已。有緣相聚又何必常相欺,到無緣時分離又何必常相憶……”
“然兒……”熟悉的溫柔的聲音悄悄傳入耳中。
翩然心中一驚,琴聲噶然而止,忽的站起身來,匆匆打眼四下一看,卻是寂靜無聲月依舊,翩然自嘲的一笑:“怎麼自己今天又亂了心神了,又開始幻聽了呢。”
“然兒,”依舊是那溫和的聲音,伴隨了輕輕的推門聲。
翩然怔忪在那,僵硬着身子微微轉向門邊,珏軒面如冠玉,一頭黑髮用白玉簪綰在頭頂,灑金的橘色錦衣穿在身上顯得更是身材潁長玉樹臨風,翩然嘴角努力的想彎上去笑笑,眼淚卻搶先充盈了眼眶。
珏軒嘴脣有些發白,臉上掩不住的神傷之色,緩緩走到翩然近前,默默看着翩然,她瘦了好多,臉色怎麼如此蒼白的沒有血色,臉尖削起來,一身黑色紗質長衫穿在身上空落落的愈加的嶙峋,珏軒聲音有些顫抖:“然兒,然兒,……是你在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