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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上) 談笑風沙春秋中

26.第二十五章(上) 談笑風沙春秋中

天曆十六年元月初二,安親王王妃去世三週年的日子,翩然和驚鴻早早的起來隨着安親王在風都的王府內朝北拜祭。

三年了,卻道是,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崗。

時間倏忽,轉瞬三年。安親王已經五十有八,畢竟出身將門,多年的鍛鍊之下安親王如今的身體一直也很不錯,雖然眉目中從來掩不住冷清的顏色,髮絲也漸漸的有了些雪花綴染,身子道一直硬朗。

翩然和驚鴻也已經八歲了,出落的越發的漂亮,單看臉還是和以前似乎一模一樣,只是個頭上驚鴻如今有六尺①來高,翩然卻只到他的鼻子那兒,饒是翩然天天使勁的往上蹦着想再高點,就是長不過驚鴻。這點倒是驚鴻比較得意的地方,畢竟這樣一來兩人好分辨多了,省得老被別人說自己是女孩子。

安親王王妃的三週年祭奠過後,卓韶邑又來向安親王辭行了,翩然和驚鴻拽着卓韶邑愣是不讓他走,弄的卓韶邑非常無奈,安親王也不好攔着卓韶邑,只好幫着勸翩然和驚鴻,讓他們放卓先生離開。

卓韶邑無奈只好給他們解釋了離去的原因,原來卓韶邑自從出山以來,連年的遊歷四方,一來增長見聞博覽消息,二來爲沿途的人診治疾病使他所學能有所用,如今在這又呆了三年的時間了,也必須得再出去遊歷一番,否則,長期困在此山中,難免日後目光所及過短。

翩然心念一動,也想和卓韶邑一同出遊,卓韶邑和驚鴻都非常反對,驚鴻絕對是不想讓翩然離開他半步的,卓韶邑卻是不想帶着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小累贅給自己的一路上多添麻煩,翩然卻不依不饒的大哭大鬧了一場,鬧的安親王好生頭疼,不得不拉下臉請卓韶邑帶着翩然遊歷四方,美其名曰增長見聞。卓韶邑無奈,便也應了下來,言明二月初一就動身,但是動身前要求翩然能夠確實的把他教給她的醫書背的滾瓜爛熟。這倒難不到翩然,卓韶邑考驗再三後,也答應帶上翩然一同走走看看增長見聞,但是要求她必須着男裝出行,避免麻煩。翩然喜滋滋的答應了下來,從驚鴻頭兩年的衣服裡挑揀了幾件,便準備好和卓韶邑卓韶邑一同前去了,全然不顧驚鴻黑的快要滴出墨來的小臉。

驚鴻生氣又是幾日懶得理會翩然,翩然百般討好央求,答應驚鴻至少每四日就來信一封,驚鴻方纔勉強的給她露了個僵硬的笑容。

離開王府的前一天,卓韶邑不知道從哪變出了幾隻鴿子,親手交給了驚鴻,告訴他這些鴿子的用處和餵養召喚方法,弄的翩然和驚鴻整整瞪了那幾只鴿子大半天,心中還是不是很能相信這些鴿子真的能夠送信,但卓韶邑言之切切,說絕對不會有任何遺漏,除非就是被人路上逮殺了,而且這幾隻都是雙向的信鴿,就算被人逮殺,放出別的鴿子也能帶着主人找到被人逮殺住的鴿子的遺骸所在。小小的試驗了幾次後,發現確實神乎其神,驚鴻和翩然不由的對這些古老而神奇的東西更是多添了一分讚歎。

二月初一吃過午飯後,卓韶邑和翩然就駕着馬車離開了王府,安親王生怕他們路上受苦,給了卓韶邑一沓銀票和幾包碎銀子,翩然在邊上嘖嘖不已,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爹爹確實也是個有錢的主。

翩然穿上驚鴻前兩年的衣服倒也剛好合身,頭髮學着驚鴻的樣子綰起一些頭髮鬏在頭頂,後面自然隨它垂散開,沒帶抹額,只是在發鬏上束着驚鴻給她的綴玉髮帶,再從束髮的底下插過一簪玉簪,腰上掛了一隻當初玉可梵送她的玉簫,別的身上也沒有多的飾物,往那兒端端的一站,就和一兩年前的驚鴻一模一樣,皮膚宛如白玉,臉頰微微透出些許淡粉,鼻樑挺直中不失嬌俏,加上翩然女子的天生柔媚之色,讓人一見就不得不心生愛憐。比起驚鴻少了剛毅,多了柔媚,兩抹柳煙眉淡淡彎彎的恰到好處,明眸善睞,烏珠顧盼。

驚鴻見到翩然俏生生的小公子摸樣,翹起蘭花指,故意嬌滴滴的裝腔拿調道:“哦呀哦呀,好一位翩翩濁世佳公子呀。”惹的大家大笑起來。

就這樣,翩然興高采烈的揮別了驚鴻和安親王,開始了她的遊歷之旅。驚鴻雖然很是不捨,也只能強壓着心中不快,扯出笑容送走了翩然。

寒蟬悽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卓韶邑駕着車漸漸的出了風都城,路上他告訴翩然此去還有另外一人相隨,就是當日在遊氏山莊時告訴過他們的卓韶邑的另外一位徒弟,卓韶邑還囑咐翩然務須告訴她的師兄她的身世,其中原由倒沒有細說,翩然耳聰目明,一點便通,也沒有多問,滿心的只是對着這新鮮旅程的期盼之情。

第二日,卓韶邑到了約定之處順利的接到了他的大徒弟。

翩然跟在卓韶邑邊上一臉好奇的打量着眼前這人,看起來大概十來歲的樣子,個子倒還真是高,足足高出了翩然一個頭,大概七尺有餘,一身淺藍色的長衫穿在身上真若那芝蘭玉樹,俊逸非凡。再看那臉上,面如冠玉,傅粉何郎,雙目溫潤清澈如水,一雙眉濃淺適當,眉宇間似有淡淡的光華讓人移不開眼神,鼻樑高挺爲他的柔和麪容中平添了一些英挺之氣,脣色淡然,嘴角微微上俏。

看的翩然暗中吞了一口口水,暗自讚歎着:好個美少年。

若說這美少年,翩然見過的實在太多,光說她身邊最親近的那位就絕對是位絕色的美少年,可惜翩然和驚鴻打小一起長大,天天看着那張臉,照鏡子還是那張臉,看來看去自己也沒覺得多麼驚奇了,所以一見這人,翩然倒覺得他比驚鴻俊美的多,實則是確實不如的,只是也算各有長短,驚鴻的相貌美則美矣,年歲畢竟還小,眉目間沒能全部長開,而且男子的身高非常重要,眼下驚鴻也不過才七歲出頭,自然和十多歲的少年比不得的。眼前的這位和驚鴻相比也許相貌中或有不足,但多了些天生溫和的氣息,讓人一眼之下就心生親切,故而讓翩然初時爲他的面貌驚豔了一下。

卓韶邑沒注意兩個徒兒的表情,微笑着爲他們介紹着對方,先拉着翩然,指了指這少年,道:“然兒,這位就是你的師兄,易珏②軒。”

翩然早早的就回過了神,巧笑嫣然的上前,欠身款款行了一禮,甜甜的說:“見過珏軒師兄。”

“珏軒,這位是你的師妹,上官翩然。” 卓韶邑道。

珏軒此刻還有些發呆的看着翩然,他確實是實實在在的被翩然的容貌給驚到了,心裡正在茫然着嘆息着人世間哪裡來的如此美麗少年,倒讓他一眼之下就心中掠起了波瀾,呆呆的被翩然的那一雙秋水剪瞳鎖住了心魂,一時移不開神了。

翩然心也也有些奇怪爲什麼師傅介紹她時要叫她爲上官翩然,但也沒有多問,畢竟之前答應了師傅不談身世,想必那易珏軒也該是個假名了。心裡正惦念着時,就看到珏軒一臉茫然的呆看着自己的樣子,也愣了下,不禁伸出手去,冷不防的碰了下珏軒的嘴脣。

卓韶邑皺着眉正看着珏軒呆呆的樣子,他倒是沒想到這第一次見面珏軒就被翩然給捎去了神志。

珏軒脣下一涼,猛的清醒了過來,看到翩然點在他脣上的芊芊小指,臉騰的一下紅了,微一仰頭又見師傅皺眉黑臉的樣子,趕緊收了眼神,赤紅着臉,衝翩然行禮道:“在下易珏軒,見過師弟。敢問師弟高姓大名。”

翩然見他清醒也迅速的收回了手,卻聽到他這樣的問話,着實忍不住了,不顧形象的拉着卓韶邑的手搖了幾下,咯咯的笑了起來。卓韶邑擡頭看着天嘆了一聲,正要說什麼,卻被翩然搶了先。

“在下上官驚鴻,見過珏軒師兄。”翩然眯着眼笑嘻嘻,“珏軒師兄真是不比尋常啊,今日得見,師弟我大爲嘆然呀。”

“驚鴻師弟見笑了。”珏軒臉上的紅色慢慢的褪了下去,但還是有些窘然,“驚鴻師弟稱我名即可。”

卓韶邑實在忍不住,用手輕輕的拍了下珏軒的額頭,微怒道:“你這小子,三年多沒見你,怎麼遲鈍至此!方纔爲師爲你介紹你的師妹時,你倒是說說看你的魂魄飛到哪裡去了?這會師弟師弟喊的倒是親切的很呢。”

珏軒愣在當下,臉又紅了,心裡說不出究竟是個什麼感覺,照理說往常師傅很少責罵自己,偶爾嚴厲說上幾句自己心裡也是懊惱不已,今天自己太過失常,責罵之下心中雖然尷尬,卻有一些自己也說不清的喜悅之情平白的泛了上來,原來這是師妹,不是師弟,真好……

翩然見卓韶邑真的有些生氣,扯了扯卓韶邑的衣服,衝他眨巴眨巴眼睛,然後又突然扯住了珏軒縮在身後捏成拳的手,又把珏軒嚇到了,略帶着驚疑看着自己,翩然嫣然一笑,道:“方纔是我的不對嘛,師傅別生氣啦。珏軒師兄叫我翩然好了,驚鴻是我哥哥的名字噢,不要叫錯了呢。”

“翩然師妹……”珏軒見她還拉着自己,臉上的紅暈怎麼也消退不了,不知道是不想還是不好意思直接脫開翩然的小手,珏軒今日算是出錯出的比他以前的數年出的錯還要多了,“你喊我名字即可……”

“軒哥哥。”翩然甜甜一笑,復看着卓韶邑,“師傅,我可不可以向喊哥哥那樣喊他呀?”

卓韶邑看她一臉可人的樣子,也微笑着頷首相應。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西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夜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兒,比翼連枝當日願。

在初見的剎那華美中,翩然隨着卓韶邑及珏軒走上了這段漫長卻美好的屬於她童年時光的最後一段旅程。

慢慢的熟悉後,翩然漸漸瞭解了多一些關於珏軒的事情,不過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談及各自的身世,只是起碼知道易珏軒確實也不是他的真名,就象上官翩然一樣,也僅僅是借用了自己母親的姓氏而已。只不過翩然遵從卓韶邑的吩咐並去探詢究竟,珏軒也有着自己的方式面對這些,所以兩人心中明瞭卻也不當着卓韶邑的面提起此事。

卓韶邑帶着他們從風都出發,先在涼國國境內從南往西北方向行進,再從涼國與成國的交接處銀城轉往成國,在成國的一個小城鎮裡他們逗留了大約大半年的時間因爲這裡發生了一場瘟疫,卓韶邑帶着兩個徒兒邊學邊看,最重要的還是實現他的醫者父母心以及所謂的醫者無界的規矩,離開成國的小城鎮後,又從成國的境內往東南方向行走,天曆十七年的春節,就在成國的邊境處度過了。這也是翩然九歲的生日。

路漫漫兮其修遠,一路走來,翩然着實增長了不少見聞,也依照着當初她和驚鴻的約定,每每走到一處就會送書信給驚鴻,說說她這一路上走來遇見聽見的事情,而驚鴻也會把在風都發生的一些瑣碎小事通過那些靈巧的鴿子送到她的手中,風都如今的一切都沒什麼變化,安親王的身體一直健郎,驚鴻也隨着他漸漸的在軍營中習慣着起來,他們當初設計的小乞丐計劃也在驚鴻的籌劃下一步步的走向正軌,驚鴻的字寫的也越發的好了起來,比起剛拿筆的歪歪扭扭到後來的一筆一劃,如今可以說是字若游龍,一筆間揮就而成,字理間顯示出不少越來越難掩蓋的老練的氣息。

珏軒比翩然大三歲,如今也十二歲了,他知道卓韶邑爲了保護他所以讓他隱藏身份,即使翩然他也沒能坦然告之他的真實身份,起初面對翩然時心裡覺得騙了她還有些愧疚,後來翩然倒是坦白的很,直接把這事挑明瞭告訴他說她的名確實是翩然但是姓是假的,至於真的是什麼卓韶邑不許她說,所以她也不能說,珏軒心中微微觸動,有些感嘆自己的過早老成慎重,見翩然坦言告之,也告訴了翩然他和她一樣,名是真姓是假。翩然早料到了這樣的情況,只道是卓韶邑有深意,見珏軒也坦白了當然是要從寬而論了。

翩然的文才一路上隨着她的侃侃而談每每聽的不光珏軒驚訝不已,就連卓韶邑也時常聽的入迷,其實也倒不是什麼見聞之類的東西,只是仗着看過的書多而他們又沒能看過,旅途路上無聊,翩然把她知道的那些小說段子一個一個接着給他們講着,還正是學海無涯,書海暢遊了多年的翩然看過的書這短短的時間要講完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每每聽的珏軒恨不得邊聽邊拿着紙來記錄下來。

卓韶邑的醫術教給翩然,珏軒的都一樣,武學方面珏軒畢竟起步的要早上很多,所以比起翩然如今要高上許多,翩然還發現卓韶邑老給珏軒“偷偷”的開小竈,就象當初在風都時給驚鴻加課一樣,偷聽了一次,才發現他們講的就是諸如兵法佈陣的東西,許是覺得翩然終究是女孩子,學了也沒什麼用,所以卓韶邑並沒教她這樣本事。

一日翩然聽着珏軒和卓韶邑在馬車上毫不顧忌她的談論起了兵法佈陣的東西,聽的她好生無趣也懶得插口,珏軒善意的讓她睡會覺說反正聽也聽不懂,倒激將了翩然,翩然瞪了珏軒一眼,道:“誰說我不懂來着?”

卓韶邑見他兩又習慣性的“較量”了起來,雖然其實每次都是翩然自己不服氣要煞煞珏軒的氣勢,珏軒也是好脾氣每次都順着她的話往下溜,卓韶邑每到這個時候就保持沉默笑着看這兩人高談闊論的脣齒之爭。

珏軒微笑着看着翩然,溫和的說:“然妹妹,我絲毫沒有輕視你的意思呢,只是看你有些乏了,所以才讓你微微歇息會的。”

翩然撇了下嘴,哼哼道:“我知道師傅偏心你們男孩子,就知道給你和哥哥教這些東西,我纔不嫉妒呢。哼,以爲我不懂麼?我懂的你怕是不懂呢。”

“然妹妹博文廣識,我早就知道的。”珏軒還是一臉溫和的笑,“方纔的話就當是我口誤,是我的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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