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假後,杜瀅出院了,我帶着她去了淑姨家,把我之前發生過的事原原本本和她說了一遍,竟然花了大半個下午的時間。
我說這段時間很感謝她和向家爲我做的一切,淑姨說我傻,“你就是我的女兒啊,還說這些有的沒的。以後啊,這裡就是你的孃家,你要叫秦皎還是向芯,都由你。”
我說秦皎已經死了,我願意一直當向芯,承歡淑姨膝下。
淑姨笑得欣慰,又撫着杜瀅道:“這樣,我就有了兩個女兒。”
我把杜瀅安頓在淑姨家,也打聽了清清的消息。淑姨說清清一家回了老家,具體是什麼原因,她也不是很清楚,據說是老家出了什麼急事。
我問淑姨可有清清老家的電話,淑姨說她家裡忙着拆遷,連廖叔他們也都沒有再來過電話,之前的電話也聯繫不上了。
這件事我覺得不太正常,但細想起來,廖叔一家總歸是外地人,廖叔廖嬸年紀也大了,總會有落葉歸根的想法罷。
離開樂市大半個月後,我又回到了樂市。私心裡,我不希望周亞漠一個人獨自面對博宇的事,另則,我想要拿到那塊地,或許會有更簡便的方法。
我給陸旭打電話,幾乎是秒接。
“向芯?”他的聲音很欣喜:“我以爲你再也不會理我了。”
我說家裡有事回了趟濱海,之次博宇壽宴的案子,有些費用之類,財務那邊不是很清楚,所以我特地和他聯繫,把相關的費用理理清楚。
陸旭說不如見面再說。
事實上,費用的問題,他隨便指派一個人來跟我對接都行,完全沒必要親自和我見面。當然,我也並非真有什麼費用問題沒理清,不過是找個由頭罷了。
陸旭約的是一間茶室,我到的時候,他正在泡茶,功夫茶,半邊臉掩在熱氣裡,看不真切,我仔細想想,才發現自己似乎從來沒有真正的認識過陸旭,無論是他對我對唐穎的狠心,還是他對人對事的虛僞,我以前都沒有窺探到一二。
“來了?”陸旭起身虛迎我:“功夫茶,剛泡的,嚐嚐看。”
我落了座,端起茶杯仔細的抿了一口:“嗯,入口滑香氣醇,好茶。”
他笑道:“很久不見,你瘦了些。”
“我沒覺得。”我隨口接話,一邊將卷宗遞到他面前:“案子的相關費用,陸總請過目。這個案子一直是跟陸部您直接對接和跟進的,所以,我只能找您。”
陸旭將卷宗擱在一旁,注視着我道:“我怎麼覺得你與我疏離淡漠了許多。”
“有麼?”我笑道:“嚴格算起來,我和陸總也算不得很熟。”
陸旭也笑:“那怎麼樣纔算熟?”他替我加了茶道:“說到底,你還是在怪我。”
“不敢!”我連忙接話:“我怎麼敢怪陸總呢?明明是我不對。”
“你有什麼不對?”
“我明知陸總是個有婚約的人,還和陸總這要頻繁往來,招致了什麼也是我自己的錯。”
“以後沒有了。”陸旭認真道:“我和唐穎,解除婚約了。”
他看起來很輕鬆,我簡直不敢相信,女人在失去孩子之後會抑鬱,會尋死覓活,而男人,卻像什麼都沒有經歷過。
我手心緊攥道:“我該恭喜你麼?”
陸旭不置可否,換了話題:“還回濱海麼?最近有著名的歌劇家來樂市演出,我想邀請你一起去聽。”
聽歌劇這件事,對於以前的秦皎來說,是個夢一樣的存在。秦皎不是不懂,只是她的重心沒有在那兒。久而久之,就跟不上陸旭的速度了。
“再說吧。陸總,這份費用結算協議若是沒什麼問題,就請陸總簽了吧。”我雖然心急,但也並不急於在他面前表露些什麼,今天率先聯繫他,給了他一些甜頭,爲了尋求向家的庇護,他不會放棄我。
很久沒去看陸效,我見完陸旭之後,徑直拐道他的學校,之前買的遙控飛機沒送成,現在唐穎已經不在秦家,我也不用再顧慮她,索性又買了一輛遙控賽車,大半年沒見,陸效這個年紀,應該還是愛玩這些的吧。
香棠來接陸效,牽着他和老師說再見,迎面就見到了我。
陸效朝我撲過來,大聲的喊媽媽。我明明也想擁抱他,卻只能裝作初次見面。
任由他抱住了雙腿,我問香棠:“這就是效效?”
香棠點頭,把陸效拉開道:“效效,這是向芯阿姨,不是媽媽。”
陸效仰着頭看我,就是不肯把手鬆開。
“媽媽,我是效效呀,你不認識我啦?”陸效一臉期待,我很想捧着他的臉,狠狠的親他,告訴他我有多想他,可是我不能。
“真可愛。我和效效媽媽長得像麼?”我牽住了陸效的小手,拉近了他。又長高了,我蹲下來都要仰視他了。
“像!啊不,你就是我媽媽。媽媽,媽媽!”陸效不願意接受我不認他的事實,小腦袋伏在我頸間死命的蹭啊蹭。
“效效,別鬧。”香棠慌了手腳:“向芯姐,你看這……”
“沒事,我很喜歡孩子。”我牽着陸效道:“我們去吃東西好嗎?”
陸效見我不再執着於否認和他的關係,興奮的勾着我的手點頭:“吃必勝客!”
我和香棠牽着陸效進了必勝客餐廳,陸效最愛吃海陸雙拼批薩,我習慣性的點了這個,又點了他最愛的飲料。
陸效並不在意我點了什麼,雙膝跪在座位上,與我平視着好奇的問:“媽媽,你去哪裡了?這段時間,我好想你哦。”
我摸了摸他的頭,說不出話。我不敢說我也想他,不敢告訴他,這段時間,我對他的思念氾濫成災。
香棠糾正陸效道:“效效,這是向芯阿姨,不是媽媽。你這樣,向芯阿姨會很尷尬的。”
“媽媽,什麼是尷尬?”陸效邊喝飲料,邊腳不老實的踢着椅子,孩子就是這樣,他不關心的話題,統統可以忽略,心底微微一疼,我佯裝思考:“尷尬嘛……就是不好意思。”
陸效搖頭:“還是不懂。”
香棠還要說什麼,被我制止了,“孩子很可憐,也許我長得真的像他媽媽?”
香棠搖頭:“的確挺可憐的,有時候做噩夢,一直喊媽媽,醒來的時候一頭的汗,趴在我肩上說,媽媽跑得太快,他沒追上。”
我笑着看陸效,他的一隻手始終抓着我的衣角,生怕我一個轉身就會消失。
在必勝客吃到六點多,我才送香棠和陸效回去。臨到路口,陸效說什麼也不肯鬆手,緊緊攥着我的衣角,一大包眼淚含在眼眶裡,泫然欲滴。
我明知不可以,卻還是因着不忍心,跟着他們進了秦家。
這裡是我生長的地方,自我走後,大的格局倒是沒有發生變化,只是很多細微的擺設都被撤了,比如我和陸旭的婚紗照,我和陸效的相框,還有院子裡的那片青椒,後院裡的那棵芭蕉,全都不見了。
唐穎對我,還是有些在意的吧,儘管知道陸旭從一開始就不喜歡我,但對於我的存在,還是心存忌憚。
可是處心積慮得到的,不也一眨眼就消失了麼?
“媽媽,你來,來。”陸效牽着我上樓到他的房間,獻寶似的取出一本厚厚的畫冊:“你看,這些,都是我畫的。我想媽媽的時候,就畫一幅畫,你要是再不回來,我都要畫不出來你了。”
我翻着他畫的那些畫,沒有一個是像我的,但他稚嫩的筆觸,描繪的都是他入骨的思念。我忍不住將他擁在懷裡,不自禁的落了淚。起身背對着他道:“你畫得真好,每張都非常漂亮,你媽媽要是看見了,一定會十分欣慰。”
香棠說時候不早了,陸旭估計要回來了,這畢竟是主人家,她不好留我。我也明白,把遙控車送給陸效後,我約了改天再來。
我走在大馬路上,卻仍然不時的回想起陸效依依不捨的眼神。等我拿回那塊地,我一定會和陸旭爭兒子的輔養權,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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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時候,夜有點深了。我拿鑰匙開門,還沒插進鎖孔,門自裡面拉開,周亞漠站在門口。
“怎麼回來了?”周亞漠把我迎進去,動作嫺熟,語氣自然,彷彿我們在一起生活動了很久。
“有點事,回來看看。”我隨口應着,看向桌面上還剩了一大半的菜,微微皺了眉,但也沒多說,徑直進了臥室。
“秦皎。”周亞漠跟了進來:“你是不相信我麼?爲什麼又和陸旭聯繫?”
他消息還真是靈通,我纔回來沒多久,他就知道我見了陸旭。
“我和他有些話要說。”我把包包放好,找了衣服出來。
“有什麼話要說?”周亞漠道:“秦皎,我以爲我們之間達成共識了……”
“關於陸效的。”我打斷他,周亞漠微微一怔,最後鬆了手道:“所以,即便你現在不愛陸旭,即便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還是會爲了孩子,再和他在一起?秦皎,那我算什麼?我他媽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