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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番外 俱盡(一)

79.番外 俱盡(一)

一千年後, 世事安穩,歲月靜好。

崑崙山巔,不時幾隻身姿矯健的仙鶴慢悠悠飛過, 拖出長長的鳴叫聲, 伴隨着升騰的雲霧迴響在天際。

晝夜更替, 四季變換, 那些知道千年前往事的人有的已經逝去, 哪怕是記住也漸漸淡忘了,沒有誰願意在這樣一個六界安寧的太平盛世再提起過去的傷心事。

如今星鬱上神掌管五界,魔神夙魂執掌魔界, 所有人都曾以爲魔神的迴歸又會令天下動盪不安,然而結果卻出乎意料。

魔神夙魂竟然首先向星鬱上神提出君子協定, 魔界從此隱居世外, 再也不干預其餘五界之事, 有生之年,必定保天下一個安寧。

令人更加詫異的事, 在千年前月澈上神甦醒晉升上神之位後,就再也沒聽到過她的消息,她的出現,就仿似曇花一現,美好而寂靜, 最後無聲無息地歸隱。

千年前的事情, 與六界蒼生而言彷彿都是一個夢境, 夢過之後一切又迴歸正軌, 神之息壤安安穩穩地保存在人魔交界處, 每一個種族每一個生靈有井然有序的過着自己安穩的生活,於他們而言最重要的是安穩, 至於是誰的離去換來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就像當年月澈上神以身殉世一樣,凌玦上神的離去在衆生的心裡,不過只剩下祭奠和懷念而已。

十重天上,乾坤殿屹立如初,只是殿前那無邊無際的靈墜花,全數枯萎,只剩下殘枝敗葉,頹廢在天際下,放眼忘去,剩下無邊無際的衰敗之景。

黑色的龍紋長靴,踩在枯枝敗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一個黑色的身影站在乾坤殿前,凝視着枯萎的花枝,眼光迷離,不知在想什麼。

風中似有熟悉的花香,可是環顧四周,連一片花瓣都不剩了。

耳邊似有熟悉的聲音,可是左看右看,恍然聲音的主人已經不在了。

原來到最後,哪怕她人還在,可是曾經所有的一切,都跟隨她的心一起死了。

一道紅光落下,在他面前幻化出一個紅衣男子,烈火一般的衣裳襯托出他白皙的皮膚煞是好看,那一雙鳳眉微皺,走近他行了一禮,看着滿園枯萎的花,問道:“魔神何故來此?”

這千年來,朱雀極少看到過夙魂,不過他那張和徐淵一模一樣的臉,也是極其好認的,不同的是,徐淵給人的感覺和煦如春風,而眼前這個人,只剩下了神靈特有的威懾力,冷漠的拒人千里。

他額心的紫月印記微微動了一下,好似祈求一般輕聲道:“我想見她。”

朱雀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眉眼未動,“月澈上神吩咐過,誰也不見。”

“都一千年了,三生鏡雖說可以透三生,也始終只是幻境,她等不到她想等的人。”夙魂終歸還是殘忍地說出了這句話。

他們都期盼,這世間會有奇蹟,三生鏡是祖神遺留下來的上古神器,能看透三生命格,與命輪同屬一脈,他們都在等待着,祖神始終會給他們一個成全。

朱雀寸步未動,“魔神,你應該知道月澈上神的性子……”

夙魂無奈地笑了笑,“我知道,她向來執拗。”

朱雀點頭,“所以還請魔神理解,月澈上神既然吩咐過誰也不見,哪怕是星鬱上神前來,小仙也不會退讓半步。”

千年前魔神夙魂自三生鏡中被放出,魔界皆爲之沸騰,都以爲魔神會帶着他們做一番大事業,誰知他卻在看到朝思暮想的月澈上神晉升上神之位後,當着蒼生的面宣佈從此魔界隱居世外,再也不過問其餘五界之事,有生之年,必定保六界祥和太平。

願以爲魔神是殺戮之神,是戰爭的源泉,沒想到魔神回到六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保六界太平昌盛。

這一舉動,令衆生譁然。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過是在履行當初對她的承諾而已。

你說過你是神,生來就是爲了保護蒼生。

所以你想看到的蒼生安穩,六界太平,我都可以給你。

你所愛的四海八荒,天下蒼生,我都會爲你庇護着。

所以,你能回來嗎?

千年前凌玦在一場幽冥之雨下魂飛魄散,她渡過命輪既定的情劫晉升上神之位,而後她尋便八荒六澤,碧落黃泉,都未能求得他一絲魂魄。

連魂燈,命輪,都無計可施。

他們真的相信,那個曾經凌駕九天的上神凌玦,就這樣消失了。

月澈心灰意冷,終日將自己鎖在三生鏡中,期盼在前世今生再尋到他的身影,然後改變這一切不該有的結局,奈何,三生三世,婆娑因果,都沒有他的蹤影。

他好像從未在這時間存留過,他的離開,除了在她心裡劃傷重重的傷口之外,沒有任何痕跡。

夙魂望着這十重天上枯敗的靈墜花,曾經那麼唯美那麼聖潔,承載着萬千靈願的靈墜花伴隨着上神凌玦的離去,瞬間枯萎。

他知道,枯萎的從來都是她的心。

她雖然隻字未提,可是夙魂知道她心裡是後悔痛恨的,就像當年凌玦親眼看到所愛的人在自己面前魂飛煙滅,卻無能爲力一般。

凌玦曾後悔幼時教導過她:她是神,生來就是爲了庇護蒼生。

如今她也後悔,自己當初真的懂了這句話。

蒼生與他們何關,六界與他們何關,他們雖然生來是神卻並非自己所願,如果可以選擇,哪怕是做這世間最低微的螻蟻,也不要做那些看似凌駕衆生威風凜凜,實則被綁架在命輪上永世不得脫身的神靈。

“你應當知道,凌玦回不來了,神靈擁有恆久的生命,她不應該把自己束縛在三生鏡裡。”夙魂微不可見地嘆了一口氣。

朱雀回答:“月澈上神總有一天會想明白的。”

夙魂反倒是笑了,“想明白?想明白了就會走出三生鏡嗎?”

朱雀不答。

夙魂往前走去,“你若是不想等她想明白之後隨凌玦而去,那就讓我去勸勸她。”

朱雀驚愕,毫不猶豫地退開了。

不管怎樣,朱雀是不會懷疑眼前這個人的,因爲他對月澈的愛,並不比凌玦的少,只是很多時候,遇見的先後,不是他們所能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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