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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番外 往事

75.番外 往事

五萬年前, 那時候六界被星鬱上神治理得井井有條,繁榮昌盛,世人都感念上神恩德, 澤被蒼生。

崑崙山, 星鬱上神在此大辦壽辰。

星鬱上神素來清心寡慾, 管理六界以來極少這樣大辦壽宴, 是以但凡是被邀請到的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趕着來給這位六界最大的主兒賀壽, 哪怕是沒被邀請到的那些小蝦米一般的角色也都紛紛趕來湊個熱鬧。

那麼多人樂意來參加壽宴,肯定還是有一個好處的,那就是星鬱上神不喜收禮, 原因很任性,那就是懶得收拾, 這樣一來那些個來參加壽宴的人能省了不少收藏的奇珍異寶, 還能湊湊熱鬧, 何樂而不爲呢。

崑崙山上是一望無際的白茫茫的冰雪,來來往往參加壽宴的人都身着素衣, 頂多顏色出衆點的便是魔界和鬼界,一身一黑黑髮,這黑白相配起來,倒是像極了凡間的靈堂,哪兒有半分大壽之日的喜慶, 冷清清的, 月澈少不了一通抱怨。

一道奇異的光線從她指尖躍出, 如一條小蛇般蜿蜒劃過, 所到之處, 所有的景色都變得喜氣洋洋,大紅燈籠掛滿了每一個能掛的樹梢, 角落,四處張燈結綵,突然間轟隆一聲,幾朵煙花燦爛地在天空綻放,燈火耀眼,皆是一片喜悅之象,在場的人都不約而同的歡呼了起來,然而這樣的歡呼聲僅僅持續了三秒就戛然而止。

星鬱上神在四位仙娥的簇擁下從一條小徑款款走來,一如既往和藹的面色上帶着慣有的笑,只是他向來喜歡清淨,而且極少動怒,衆人摸不準他的脾氣,是以沒有在看到他的時候還敢哈哈大笑,都屏氣凝神起來。

當然,除了他最寵愛的小妹,月澈天神。

此刻衆人一片安靜,都齊刷刷地轉過頭看着正在捧腹大笑的月澈,不認識她的人都爲她這膽量佩服不已,竟敢在星鬱上神眼皮子底下笑得這麼不顧形容。

“澈兒!頑皮了!”星鬱上神寵溺地望着她,沒有半分生氣。

頭頂的煙花還在一簇簇炸響,火光在皚皚白雪上幻化出琉璃般變幻的色彩,一身白袍的少女轉過頭,眼睛眯成一條縫,笑嘻嘻地望着他,嬌嗔道:“兄長,你看我給你變地好看不?”

他們這一來一去的稱呼,衆人都紛紛明白過來了她的身份,再看看她白袍袖口上用銀絲繡着的古藤圖案,長髮及至腳踝,肌膚勝雪,那通身清麗脫俗,明媚澄澈的模樣,想想定是那個從小貪玩極少露面的月澈天神無疑。

不知是誰眼力見好立馬朝着她行了個古禮,於是衆人才反應過來,一一行禮齊呼道:“參加星鬱上神!參見月澈天神!”

月澈又施了個法,皚皚白雪鋪上了大紅色的地毯,整個庭院剎那間煥然一新,喜氣洋洋,她嘟囔着嘴道:“每次在兄長身邊,總得受這些虛禮,弄得我年紀很老的樣子。”

星鬱身旁的四位仙娥都捂嘴輕笑了起來,星鬱看見她,心情也是極好的。

她確實很老了,作爲一個神靈已經約莫十萬歲了,甚至比那些白髮蒼蒼的老神仙資歷都還大,要真論起輩分,她比這些老神仙的奶奶還要老,用凌玦的話來說就是,自己都一大把年紀老掉渣渣了,還每天一副小女孩不諳世事的樣子,簡直就是裝嫩。

眼下星鬱治理六界,六界祥和,是以在場地魔族和仙族都能很友好的在一起喝酒談天說地,星鬱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老成的應付完那些來往賓客,走到月澈面前將她拉住,寵溺地替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我就知道是你這丫頭搗的鬼,把我這清靜的崑崙殿變成了這副模樣。”言語中有責備,更多的是疼惜和歡喜。

月澈不服氣,長髮曳地,白衣如雪,明明是一副清冷孤高的女神模樣,卻硬生生被她這嘟囔的嘴唸叨成了一個嬌滴滴的少女,“兄長既然不喜歡熱鬧,幹嘛要大辦壽宴,我們三個搭夥去凡間的醉仙樓喝一杯不就得了嗎?”

“凌玦又帶你到處跑是不是?等他來了我得好好說說他。”星鬱皺着眉頭,凌玦也是三十萬歲高齡的上神了,還一副爲老不尊的樣子成天帶着月澈到處去瘋,把六界這個大攤子留給他操持,這要被世人知道兩位神靈成天貪玩不理正事,豈不是被笑死。

月澈一聽,急得拉着他的衣裾說好話,“兄長就莫怪凌玦了,他也是看我無聊才帶我去玩的。”

記得她小時候凌玦老是欺負她,她每次都會來自己這兒告狀,現在長大了懂事了倒是成天護着凌玦,星鬱對此也是傷透腦筋。

星鬱看着庭院內喜氣洋洋張燈結綵的模樣,衆賓客都紛紛有說有笑的樣子,擡起手接過落下的雪花,六角的雪花晶瑩剔透,在觸碰到他肌膚的剎那悄然融化。

凌玦曾告訴他,不久後普天之下最後一位上神魔神將降世,從此又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六界將不復安穩,是以今年的壽辰他纔會大辦壽宴,因爲這樣的機會往後恐怕將再也不會有了。

“兄長在想什麼呢?”月澈歪着頭問道。

星鬱淡淡地笑了笑,“沒什麼,凌玦呢?怎麼沒看到他?莫非是貪玩誤了時辰?”

提起凌玦,月澈高興了起來,“他很早就來了,聽說兄長在內院新種了梨樹,這不他去看了,我等會就去找他。”

他甚是喜歡十重天雪白的靈墜花,奈何崑崙山出於仙凡交界處,根本無法種植靈墜花,是以他便移植了幾顆梨樹在後院,待梨花盛開的季節,必然有靈墜花的半分姿色,便已是足夠。

見他發愣,月澈輕聲笑了笑,手中變出了一副畫卷,是用上好的宣紙畫的,包裝也甚是精美,“這是我第一次畫畫,想送給兄長作爲生辰禮物,祝兄長天天高興,天天幸福。”

星鬱抿嘴一笑,“你這丫頭,人家的祝福詞都是福澤深厚之類的,你這還接地氣。”

月澈笑嘻嘻地轉了個圈,“不跟你說了,你這副我可是畫了很久的,我這還有一幅畫,我得給凌玦送過去,畫的很是粗糙,他要是不喜歡我也得塞給他。”

聽到這裡,四位仙娥不禁唏噓不已,原來這月澈天神不是刻意畫畫給星鬱上神的啊,月澈天神還一副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把這句話說出來,這下不知道星鬱上神該多難過。

誰知星鬱臉上沒半分不喜,倒是笑着連聲說,好,好,好。

待到打開這幅畫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了,賓客散盡,月澈喝了一口清茶,坐在他身邊,臉上一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崑崙山與凡間一樣也有晝夜交替,彼時已經是月上三更,明亮的月光輕悠悠的灑下,整個崑崙山都寧靜無比,照得滿地得雪花亮晶晶的像是墜落一地的寶石。

星鬱一直看着她,她笑得很幸福,就像是在期待着糖果的小孩。

“澈兒今天遇到了什麼高興的事,這麼開心。”凌玦在廚房說親手給他們做點好吃的糕點,他是第一次下廚,也不知道做出來的東西能吃不,不過星鬱看月澈一直望着廚房的方向傻笑,心中便已瞭然。

“我今天不是給了他一幅畫嗎?不知他會不會給我答覆。”

“兄長,你說我學會了寫字纔好嫁人,我問了卜辰老頭兒嫁人是什麼,他說是和愛人永遠不會分開了。”

“兄長,你說他能明白我的心意嗎?”

……

那時,她喋喋不休,臉上洋溢着少女特有的幸福的笑容,他從小看着她長大,自然明白她的心意,心中也十分歡喜。

直到後來她和凌玦雙雙離開崑崙山,星鬱纔打開了那幅畫,畫的是一個人,還有一首提筆詩。

畫中的人劍眉星目,面容清冷,眉眼中透露出半分桀驁不馴半分脈脈含情,尤其是額心那龍騰印記,十分顯眼,落筆雖然生疏青澀,但畫中混合着純淨的神力,畫的栩栩如生。

星鬱看到這裡,臉上的表情已然僵住,待看到旁邊的那句提詩時,雙手顫抖沒有拿穩畫卷,畫卷落在了雪地上,接着滿園的月光,那兩句詩顯得格外憂傷。

待浮華浪蕊俱進,與君獨幽。

明明他一早就知道她的心意,可是在看到這副畫的時候,莫名其妙的覺得心痛不已,他撿起畫卷,小心翼翼的擦掉上面的積雪,僅僅是一瞬間愣神,後又搖頭苦笑了起來。

這毛毛躁躁的丫頭,許是把畫送錯了!

後來,歲月變遷,再回首已經是蹉跎流年。

混沌初開,乾坤鴻蒙,他本想在所有不好的事情來臨之前將畫從凌玦哪兒換過來,可惜終究是天不如人緣,一切都未來得及的時候,魔神夙魂降世了。

那個時候,月澈沒有明白凌玦的心意,凌玦也沒有明白月澈的心意。

兩個互相愛着的人,已經開始有了怨恨,愛之深,恨之切。

哪怕是後來星鬱將一切告訴了月澈,她已然沒了當初的少女心,只道有緣無分。

凌玦將事情逼到最後一步,魔神大戰,天地動盪,月澈從崑崙山的禁錮中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那副畫永遠埋葬在海之盡,種下封印,許下最深切的靈願,只願再世回首。

銀色的靈力漫在上空,崩裂的山河天地在強大的靈力一寸寸恢復如初,他從崑崙山急匆匆地趕去,目的凌玦抱着三生鏡在他面前痛哭。

“她說,她恨我。”

他本想告訴凌玦,她怎麼可能恨你,她將那幅畫藏在海之盡以靈墜花供養,就是祈求與你再續前緣,她終究是捨不得的,捨不得離開,捨不得你。

這些話到最後都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月澈永遠都沒有等到凌玦的答覆,凌玦也永遠不知道月澈的心意。

星鬱彷彿可以幻想得到那個身穿白衣的少女站在梨樹下羞澀的抱着畫卷送給她心儀的少年那副場景,梨花如雪,空氣中飄蕩着純淨無暇的香氣,少女心像小鹿一般亂撞,將自己所有的心願藏在畫卷裡遞給面前這個少年。

他甚至可以看到少年在借過畫時心中的忐忑和眼中的期待,他想抱一抱眼前的少女對她訴說自己的心意,然而心中卻一直在說等一等,等一等。

滿園的梨花如靈墜花一般飛起,翩躚起舞將少男少女包圍,良辰美景,天作之合。

凌玦好幾次追問他海之盡下的那副畫究竟畫的什麼,他沒有多說,若是她沒有回來,這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沒有告訴凌玦,這副畫中是月澈殉世時最強大的意念和願望。

待浮華浪蕊俱進,與君獨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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