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墜低着頭, 不知在想什麼一句話也不說。
星鬱將她扶起來,見她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的樣子失望地搖了搖頭。
無數地靈墜花,還是無休止的在他們眼皮底下匆匆奔赴落在海底的光暈裡, 那股強大的神力令她無比熟悉, 可是卻不敢靠近。
“我可以看看裡面畫的什麼嗎?”說着她彎下腰去正準備直接動手去拿, 星鬱立馬阻止了她。
“這個封印僅僅比當初三生鏡的封印弱一點點, 連我跟凌玦都沒有辦法, 你不可亂來。”
可是這是她自己下的封印啊!難道她自己都不能碰嗎?她想這麼說出來,思慮再三沉吟道:“怎麼樣才能破除這個封印?”
神靈種下的封印還能怎麼解?靈墜剛問出這句話心裡便頓時醒悟了過來,如果真的是當初自己下的封印, 那就只能找到當初那個自己來解,也就是說, 這個封印, 永遠都不可能解開, 自己當初早已經以身獻祭三生鏡,如今的這個靈墜不過是一縷幽魂, 哪兒可能有神靈的法力。
既然看不了這幅畫,那星鬱說那麼多,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是不是該走了?”她笑着對他說,眼神裡的那股疏離,令他微微一怔。
她的新郎還在等着她, 而她竟然在新婚之日跑出來說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 想起徐淵對她的好, 她忽然覺得自己傻透了, 怎麼會做這麼愚蠢的事情。
“澈兒!”星鬱拉住她的手腕, 厲聲道:“你聽兄長一次,不能嫁給他。”
“兄長!”靈墜看着他, 那雙堅定而固執的眼神,跟萬年前簡直一模一樣。
眼前這個,是自己一直敬愛的兄長,那樣銳利的語氣實在不好,他微微有些生氣,她無奈的嘆了一聲,想想當年他爲了保護自己將自己禁錮在崑崙山的情景,她垂頭嘆了口氣,“兄長,我如今不過只是一縷魂魄而已,能僥倖存活,已經是祖神的恩典了。我不是月澈,記不起月澈的那些過往,但是過去的那個我,辜負過一個愛我的人,現在的我,不想再辜負他了。”
她轉身準備離去,碧海藍天,靈墜花在頭頂形成一道花海,旖旎動人,芳香四溢。
他腳步未動,寬大的袖袍下雙手緊握成拳,“澈兒,你聽兄長一次好不好,等你全部想起來了再嫁也不遲。”
她低聲笑了起來,“兄長,你還不明白嗎?過去的那個我與現在的我無關了。”
無論我曾經愛的是誰,哪怕是凌玦,都與現在無關了。
凌玦,突然又想到這個人的名字,她眼中的傷心一閃而過,她愣愣的望着遠方,眼中水霧模糊朦朧不清,忽然感覺眼睛很澀,她闔上雙眼,滿腦子都是那個人曾經決絕的模樣。
一萬年前,他桀驁不馴,冷情冷心,枉顧蒼生性命,根本不配稱爲上神。
他曾爲了殺魔神夙魂,屠殺魔界數十萬生靈,最後逼得夙魂不得不收回神之息壤,若不是他,根本就不會有傳言中的滅世之劫。
若不是他,自己當年又怎麼會被逼的以身殉世,她明明是捨不得的。
一萬年後,他淡薄塵世,冷酷無情,將她趕下十重天,決絕地說着“魂燈已碎,你我再無再見之期。”
好幾次都刻意不救徐淵性命,一次次的傷害她,對她的癡心不聞不問。
哪怕月澈曾經喜歡的是凌玦,那又能如何呢?“澈兒!”星鬱叫住她,聲音放得柔和了些,“不要再任性了好不好?你知不知道凌玦爲了救徐淵,損耗了一半的修爲,以他現在的修爲,稍微一個道行高點的妖君都能殺了他。”
她腳步突然頓住,雙手微不可見地顫抖。
“還有你們當初的事情,我都知道,你打碎了魂燈,殘魂四散,你隨時都可能有消失的危險,凌玦花了千年的時光,每日用自己的神力護住魂燈,纔將它慢慢修復了過來,這千年他耗費了半生神力,他是不想讓你看到他狼狽不堪的模樣,怕你擔心,纔將你趕下十重天,暗地裡還讓我囑咐紫慕好好照顧你。”
“也就是說,他現在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修爲了。”
星鬱本該恨他的,可是怎麼也恨不起來,他和月澈,就像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一般。凌玦和星鬱,本來就是上古時期遺留下來的兩位上神,凌玦也是自己看着長大的,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比和月澈的時間都要長得多。
祖神曾經說過,凌玦生來就是上神之位,可這天底下哪兒有那麼便宜的事情,命輪定會安排他將晉升上神所受的劫難都補回來。
那時候自己只道是凌玦命好,等了幾萬年,十幾萬年都一帆風順,享受着上神的尊榮,並沒有出現什麼劫難。
直到後來祖神隕滅之際告訴他的那個預言,在他抱起還是嬰兒的月澈時,恍然大悟,凌玦要經受的,必定是一場逃脫不過的情劫。
“澈兒,你可以怪他,可是你不能忘記你愛過他。”
一萬年前的那個秘密,他誰都沒有告訴,哪怕是凌玦都被矇在鼓裡,直到她以身殉世,這一個秘密就被永遠地埋葬了。
後來的一切,不過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罷了。
“可是他傷害我,是事實。”
她揹着他,說了這麼一句,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踏着雲海蒼茫,微風輕拂,颯沓而過,吹在臉上,有絲絲的涼意。
她擡頭望着接踵而至的靈墜花瓣,順着花瓣飛來的方向望過去,一眼看不到盡頭,她知道,盡頭是乾坤殿前的靈墜花海,那裡是她出生的地方。
陡然間,她淒涼地勾起嘴角笑了起來,這樣的笑,沒有聲音,星鬱站在她的身後,腳步未動。
他口中的秘密,說的想必是那段被她遺忘的往事吧,前塵淡淡,些許是這裡自己的靈願太過於強大,多多少少也想起來了。
那些曾經被埋葬在時光裡的記憶,不爲人知曉的秘密,她一直以爲除了自己將無人知曉並且隨着自己的隕世永遠埋藏,沒想到這件事情竟然被兄長牽掛了萬年。
記起的那零星半點,時隔萬年,想想當初的種種,不過覺得是少女時期做的一場春夢罷了,夢醒之後,那些山盟海誓,那麼還未說出的情愫,都隨着時光被埋葬,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