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剔透的冰棺, 隱隱散發着寒氣,這是青丘的至寶,據說不僅可以保住死去的人身體不腐, 還能短時間內讓魂魄不散, 只是這樣的東西屬於至陰至寒之物, 寒氣入骨, 活着的人只要靠近便會覺得全身麻木如寒凍一般, 哪怕是神仙靠近,也會慢慢消耗修爲。
靈墜趴在冰棺上,渾然不覺寒氣凌冽, 因爲這樣才能離他最近,看着他, 他應該是睡着了吧, 那麼安靜祥和, 嘴角還掛着滿足的微笑,秀氣的眉眼彷彿隨時都能睜開, 對着她綻放出如沐春風的笑顏,她一次次地說服自己他還活着,於是一次次地低聲呼喚他的名字。
“徐淵,徐淵……”
一聲比一聲輕,聲音每弱一分絕望就每多一分, 最後只剩下哽咽。
他的臉色蒼白, 嘴脣更是毫無血色, 他聽不見她的呼喚, 他曾經那麼疼愛她, 怎麼可能對她的痛苦視而不見。
“徐淵……”她趴在冰棺上,眼淚無聲地滑下。
有腳步聲傳來, 想是有人來了,靈墜視而不見,依然趴在冰棺上,只是瞬間把眼淚擦乾淨了,她沒有回頭,只聽那腳步聲越來越近。
“丫頭,總會有辦法的。”是紫慕的聲音,她站在身後安慰道。
靈墜擡起頭,目光始終注視着他,深情而憂傷,“徐淵,續緣,他的真身被封印在三生鏡裡,唯留一絲執念遺留於世,不求長生,不求修仙,不求富貴,只是爲了遇到我。”
紫慕對於她這一番話雖然感到詫異,她看了看站在身後的紫衣男子,並未答話。
“真的如他所言,他只是想做個平平凡凡的人,最普普通通的生活,然後好好愛自己愛的人,因爲只是一絲執念,他魂魄不穩,世世早夭,每一世都花二十多年的時光來尋我,我都不敢相信他是投胎了多少次,遇到了多少人,他不喝孟婆湯,帶着每一世的記憶輪迴,鬼界知道他的身份特殊都禮讓三分,一切的一切他只是爲了遇到我。”
“只可惜我神識未醒,根本都不明白,這世上哪有什麼一見鍾情,明明跟他認識不久,他卻愛我入骨,甚至不惜爲我付出生命。”
紫慕遲疑喚了聲:“靈墜……”
她笑了笑,“我記不清之前發生了什麼,可是我僅有的記憶裡,我過去應該是愛他的,不管我愛不愛他,至少他對我是真心的,至於凌玦……我當初真是傻,他們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怎麼會懂得真心可貴。”
“我記得,我應該是恨他的,我對他說過我恨他……紫慕,我不明白,神靈不應該都是無所不能的嗎?爲什麼他們不肯救他?凌玦不肯,兄長……他以前那麼疼我,也不肯,我不過是想跟他過簡簡單單的生活,難道都不可以嗎?”
靈墜沒有再說了,心裡的一通抱怨也在一瞬間發泄完了,剩下的都是無聲的痛苦。
“不是這樣的!”
靈墜回頭一看,見到那個身穿絳紫色長袍的男子並不驚奇,他的樣子還是跟初見時一樣,英姿颯爽中略微帶着點陰森之感,不過這絲毫遮擋不了他眼睛裡傲氣,像是隻要看他一眼便覺得這個人不好相處。
“孤月妖君!”靈墜欣喜道。
孤月看着她微微一怔,許久不見,她憔悴了許多,明明時間不久,可是發現她好像長大了一般,不似初見那般任性胡鬧,眉目間更沒有那時的神采飛揚,他這才明白曾經聽說過的一句話,有的人是在一瞬間長大,又在一瞬間變老了。
他們都是擁有永恆生命的人,或許活了大半輩子都可以無憂無慮的像個孩子一般,也只有命輪會在特定的時間安排特定的命運給予他們磨難和痛苦,然後讓他們的眼神在瞬間黯淡,在瞬間沉穩而憂鬱,在瞬間長大然後變老。
“孤月,參見月澈天神。”半晌,對着她,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古禮,像是在叩拜遠古神袛。
靈墜頓了頓,遲疑片刻,又着急的將他扶起,“孤月妖君,你知道怎麼才能救活徐淵嗎?”
孤月垂首,點點頭,“孤月正是爲此事而來。”
“他的本事可不比那卜辰老頭的小,你放心吧!”紫慕忙說道。
靈墜眼巴巴地看着他,像是在問他‘你真的可以嗎’?
孤月好像有些猶豫,一直沒有答話,過了一會兒,他才擡起頭,清冷孤傲的臉極其嚴肅地問道:“凡人都有生老病死,都是有命數的,他如果投胎轉世,你下一世還能再遇到他,如果你強行違逆命數將他復活,那可能會承當無法預料的後果。”
“你這人說話怎麼跟卜辰一樣囉囉嗦嗦的,在冰國我已經違逆過一次了,這一次我還會怕什麼!”
“你,真的想要救活他嗎?”孤月再次問道,黝黑的眸子在黑夜裡灼灼生輝。
靈墜堅定的望着他,“是的。”
“好!”
孤月二話不說,轉身就走,紫慕立馬追了上去,靈墜問他去哪兒,他只是說三天內還她一個康復如初的徐淵,他向來這麼雷厲風行,從不婆婆媽媽,但卻也是說到做到的性格,靈墜也沒多說。
紫慕跟了他一路,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去哪兒找救徐淵的法子?”
行至門外桃林深處他停下腳步,青丘的桃花林舉世聞名,桃花朵朵,香氣逼人,哪怕是他這樣孤傲的人,看着這滿園的桃花也不禁露出溫柔的神情。
“紫慕帝君,你覺得她穿什麼顏色的衣裳最好看。”
被孤月突然間這麼答非所問地反問一句,紫慕怔住了,片刻纔回過神來,說話都有些不自然,吞吞吐吐道,“紅……紅色吧,可是看她穿白色的也看習慣了。”
“是她喜歡白色嗎?”
他一下子岔開話題不說,還問了句不想關的話,紫慕有些不耐煩,奈何唯獨他纔有救徐淵的法子,她也不敢得罪他,只得隨意應付道:“不知道。”
“不,她不喜歡的,徐淵看得出來,夙魂也看得出來,她是因爲那個人喜歡白色,所以纔會穿一身白色,哪怕是當年的月澈天神,也是因爲偶然看見那個人出神地看着靈墜花,才猜想他喜歡白色所以纔會穿白色的衣裾,久而久之便習慣穿白色了。”
“那個人?”紫慕本來是不耐煩的,不過聽他這麼一說倒是來了興致,也好奇他不過一個剛剛晉升不過幾千年的妖君,怎麼會知道萬年前十重天上神靈的事情。
“嗯,那個人。”孤月的話就只是說一半,好像故意把紫慕的胃口吊足了。
果然,紫慕對這類八卦事情很是感興趣,伸長脖子問道:“是魔神夙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