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墜花?我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他從小也是博覽羣書, 聽說過各種奇花異草的名字,但他使勁搜索記憶都尋不到這世間竟有一種花叫做‘靈墜’。
‘靈’在凡間常用來形容魂魄之類的,而‘墜’的意思顯而易見是墜落, 這是一個不吉祥的名字, 竟然用來作爲這樣嬌小如雪的花的名字。
“這名字……”他吞吞吐吐
她一言點破, “不吉利對嗎?曾經也有人這麼說過。”
“那個人是誰?”一句話他抓住了重點, 注視着她的目光, 眼裡的那道光芒忽明忽滅。
她沒有着急回答他,伸出手去接住一片掉落的花瓣,然後目送它飄飄然投奔大海。
“是他嗎?”
是他嗎?那個你曾經念念不忘的人。
她該怎麼回答, 說是他?然後看着他失望的眼神,還是說那個人就是眼前人。
兜兜轉轉數十年的光景, 她竟然最懷念的, 還是當初和那個叫徐淵的男子並肩而立瞭望海之盡的那一刻。
他曾經的諾言曾經的眉眼, 溫柔而堅定,浮現在她的眼前, 他說過“我哪怕傾盡一生,都不會讓你同這花瓣一樣流逝,只要我在,定會護你周全。”
她閉上眼,鼻尖是淡淡的花香, 眼前是他臨死前的笑靨, 潮汐一般的傷痛一層層朝她打來, 她只覺心中哽咽, 無法再說出一句話。
他亦沒有再追問下去, 見到她這樣的神情,他也知道了答案, 只是她心中的那個人該是個怎樣的男子,能讓她癡念那麼多年。
他從出生之日起,便有她的陪伴,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別人都稱呼她“靈姑娘”,他把她喚作“師傅”,他身邊的嬤嬤都說他的師傅是個仙女兒,不僅人長得漂亮,而且還神通廣大,那個時候,他並不在意,只是覺得有她的陪伴,十分安心。
沒想到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他從一個牙牙學語的孩子長成了一個君臨四方的君王,可是她,一晃二十年,容顏未改,他更加確信,她就是仙,不屬於這塵世的任何一處。
“他一定是全天下最了不起的人吧。”他忽然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
她好奇地問:“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只有這樣的人,才足以與你相配。”
回想起初見徐淵時他那副邋遢的樣子,她忍不住笑道:“不是,他是一個……怎麼說呢?時而玩世不恭,時而色厲內荏,時而細膩入微,但是無論如何他都有一個始終不變的特點。”
“是什麼?”他忙問。
她望着他的眼,嘴邊的笑意慢慢收斂,認真地說道:“他望着我的時候,笑起來,就像三月的春風,溫潤和煦,彷彿可以融化天下間最嚴寒的冰雪,他的眼眸,總是那麼的溫柔明亮,像是掉進了漫天的星辰。”
他躲開她的目光,不知爲何,嘴邊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一陣酸楚,無法言語。
許是看出了他的難堪和失落,她立馬轉移了話題,擡高聲音問:“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
他搖搖頭,蔚藍的海水中有一股涼意撲面而來,令人神清氣爽,他一眼望去,甚是歡喜,“要是這麼大的海放在我們冰國,那該多好,所有的災情都解除了。”
“這裡是十重天的海之盡,這裡的海水不枯不竭,不衰不死,能融匯天地萬物。”
“我畢生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色,那麼多的花瓣都拼命般朝海底落去,倒也是奇怪。”
“我也覺得奇怪,以前倒從未去想過原因。”她望着遠處,“這些承載着世間聖靈靈願的神花,本就帶着神族的靈氣,可爲何要齊齊奔赴海之盡。”
她從前只是覺得這樣的景色壯觀甚至慘烈,不是沒有追究過原因,她問過凌玦,凌玦隻字不提,後來還是朱雀偷偷告訴她,是在月澈天神隕世之後,海之盡纔出現了這樣的風景。
過去的她,心儀凌玦上神,所以只要聽到月澈天□□諱,心中的醋罈子不免又得打翻了,是以這個問題她也沒有再深究過。
“靈兒,你不是會飛嗎?我們跟着這些花瓣去看看那裡有什麼就好了啊!”
靈墜應了一聲,拉着他的手化作一道白光嗖的一聲就飛了過去,茫茫大海,海水平靜的如同一面鏡子,他們跟隨着花瓣飛了好一會兒,纔來到了它們落下的地方。
眼前的一幕,讓兩人都驚呆了——泠泠波光的海面上,漂浮着一冊畫卷,古樸得已經泛黃的紙張,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畫卷的四周白色聖潔的光暈圍成一個圈將它包圍在裡面,那些紛紛本來的花瓣,像是受到強大的吸引力一般,瘋了似地朝畫卷落下,然後消失不見,如此反覆,零星帶着微光的白色花瓣,絢麗地落入白色光圈中間的畫卷裡。
這是一幅怎樣的畫,明明普通地不能在普通了,可是卻引得神花靈墜齊齊飛來融入其中,而且它附近圍繞着的那股強大的靈力,也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這是什麼?”他難以置信,神態自若,對那股靈力竟然毫無察覺,當他朝畫卷的方向邁出一步的時候忽然被靈墜拉住。
“不。”胸口猛地一記疼痛,她吃痛地捂住胸口的地方蹲了下來,這樣的感覺,錐心刺骨,難以忍受,難道是因爲這股靈力的原因?
“你怎麼了?”他連忙將她扶住,手足無措地看着她,她疼痛萬分,他焦急地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是不是哪兒傷到了?”
“沒事。”她捏了一個決兩人飛到岸邊,她站也站不穩,吃痛地捂住胸口跪了下來,疼痛難忍,她額間絲絲沁出細汗。
他看着着急,將她抱在懷裡希望她能緩解一下,他焦急地說道:“你到底怎麼了?你告訴我,看你這樣我更難受!”
“沒什麼。”她擡頭朝他笑了笑,希望他安心,她說話的聲音都輕聲輕語,軟綿無力,握着他的那隻手緊了緊,“淵兒,我帶你來這裡,只是想讓你散散心……不要這麼……這麼勞累,有師傅在,什麼困難都不是困難,我們都可以一起解決的。”
“師傅。”他把下顎抵在她的額頭上,輕聲喚道:“師傅,別說了。”
“你不用管我,你先去……先去蒼國,等你回來的時候就能看到我了,師傅在冰國等你。”心口的痛一陣一陣的,空氣中尋不到一絲風的氣息,額間的汗水有微微的涼意。
“不,師傅你告訴我你怎麼了,你跟我一起回去,我一定找全國最好的大夫治好你。”
“乖,聽話,師傅沒事的,這是十重天,有整個六界最好的大夫,師傅等會就去治病,你要是不聽我的話,師傅就永遠不見你了。”她也就知道拿這個事情來威脅他,偏偏仗着他的在意,這是最好的辦法。
他也偏偏中招了,眉宇間依舊十分擔憂,勉強地說道:“好……好吧,可是師傅一定要在冰國等我回來。”
“嗯。”
“拉鉤。”他執拗的豎起小拇指,她又好氣又好笑,這招數還是他小時候她哄他的時候用的,沒想到他都那麼大了,還忘不了這些小伎倆。
她只好依了他,跟他勾勾手指,“好吧,那師傅把你送回去了。”
她長袖一揮,他化作一道白光落入下界,待他走後,她捂着胸口,果不其然,是跟方纔那股壓迫式的靈力有關,估計是方纔離得太近,那樣帶着防衛性的靈力一下子就把她身體裡的氣息搗亂了。
“凌玦上神。”她朝着虛空微微頷首算是行了一禮。
凌玦依舊是一副清冷地模樣,眉目上像是覆蓋了萬年的冰雪,他自虛空落下,她入眼之處即是他銀線龍紋的長靴,他氣息高雅清寒,那股高高在上神聖不可輕犯的模樣,不把這世間任何一人放在眼裡。
“不是說過不許你來這嗎?”
“可是我來了。”她言語銳利,句句鋒芒,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跟在他身邊嬉皮笑臉討好的小姑娘了。
“你,見過那副畫了?”凌玦眉眼未動,便有一道光打在她的身上,靈力照拂之下,心口也不再疼痛。
她也沒多說,朝身後退了兩步,儘量與他保持距離,“嗯。”
“那副畫是月澈所畫……”
“我知道了,不會再過去。”她自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從小到大,只要是有關月澈
神的東西,他視若珍寶,碰都不會讓她碰一下,月澈天神之前的房間是這樣,她喜歡的器物也是這樣,就連她最喜歡來的海之盡,他也是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不要來,可是她太喜歡這裡了,每次都揹着他偷偷地來。
他負手而立,凝視着她,平靜的話語中好像是帶着擔憂,亦或者其他什麼感情,“這幅畫,是她臨死前用注入靈力保護起來的,以你的修爲,如果靠近,容易混亂體內的靈力引起不適,還是少接觸的好。”
“知道了。”
“你這幾年從來沒有主動找過我,這次來十重天,是爲了冰國的事?”他眸子幽深,深不見底,那樣的眼眸可以看破一切,銳利而冰冷。
他是掌管六界的神靈,六界的一切事情都逃不過他的法眼,她甚至都有些懷疑,冰國的天災是不是他從中作梗,不過仔細一想,他一向清高目空一切,他若是想對付誰,不過是翻手覆手的事情而已。
“有什麼辦法,可以救冰國。”她索性直接開門見山,也不跟他繞圈子了。
“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