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這些天來萬莉莉肯定在生我的氣,我既不能跟她解釋,又不能前去安慰她,心裡急得像什麼似的。有兩個家屬院裡的家屬們去安慰她,在她面前把我楊一帆說得一無是處,這正是我所希望的。我要讓萬莉莉認爲我楊一帆是一個最沒出息的人,是一個平平庸庸無所作爲的人,是一個嫁了他要倒大黴的人!只要萬莉莉的心情好了,我心裡才覺得踏實。
人們議論了一陣子,我與萬莉莉的這一頁算是揭過去了。又過了幾天之後,文老師捎來口信,叫我到他家裡去一趟。
我是吃了晚飯之後纔到文老師家裡去的。文老師待我坐下之後,劈頭就問:“找女朋友了嗎?”
我一五一十地將前面的情況跟文老師說了。
文老師聽後說:“好啊,你小子要求還挺高的嘛!說說你的條件吧!”
“其實呢,我的要求並不高。”我說,“我非常清楚我自己。我出身於農村,我是農民的兒子,血管裡流着的是農民的血液。我家裡弟妹們多,村裡的條件又不好,只能勉勉強強地吃飽肚子而已。我對對象的要求是:年齡要比我小,身高一米六以上,模樣周正。城鎮居民戶口,有正式工作,中專以上文化程度。大概就是這些要求了。”
“嗐,你找對象的要求還是不高嘛!”文老師笑着說,“一帆,就按照你說的要求,爲師的給你介紹一個女朋友,怎麼樣?”
我高興地說:“好啊!”
“這是我一位同事的女兒,姓伍,單名媚,大概就是嫵媚的意思吧。她今年二十二歲,地區師範專科學校中文系畢業,大學專科學歷。現在縣三中初中部教語文,一邊教書一邊自考大學本科學歷。她父親在縣三中教高中班,母親在城關鎮一小當老師,家庭條件挺不錯的。這姑娘小時候我見過,長得非常的可愛。常言道女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到底漂亮到何種程度,你見了面之後就知道了!”
“這樣的好姑娘,我願意跟他見見面。”
“那我就安排一個時間,讓你們見見面!”
我跟伍媚見面的時間是一個星期天。時令已到了初冬季節,但天氣一點也不寒冷。那天沒有一絲風兒,天空湛藍湛藍的,太陽高高地掛在天上,將溫暖的陽光灑滿大地。那時縣城裡還沒有公園,我們就選擇在縣城郊外的一座水庫的大壩上見面。我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衣,外面穿了一套藏青色的西服。我拿了一本詩歌選集,因爲這本詩選集裡選有我的兩首詩。我還到花店買了一束鮮花,就騎着單位的自行車,早早地來到了水庫的大壩上,等待着伍媚的到來。
不一會兒,一位姑娘騎着自行車來了,我斷定來的這位姑娘就是伍媚。姑娘在大壩處的草坪上下了車,支好自行車後就向大壩上走來。
我迎上前去說:“你好,我叫楊一帆。”
姑娘站定後,兩眼撲閃撲閃地望着我:“你好,我叫伍媚。”
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來人果然是伍媚。我打量着她:粉紅色的臉蛋,彎彎細細的眉毛下鑲嵌着兩顆黑葡萄似的眼睛,眼睫毛撲閃撲閃的。也許是穿了高跟鞋的緣故吧,她大概是一米六八的個頭,胸豐腰細,顯得亭亭玉立。她穿了一件粉紅色的毛衣,外面穿了一件米黃色的風衣。她的相貌和身材以及她那種知識型女性的高雅氣質,讓我砰然心
動。伍媚,伍媚,真正的嫵媚!我將手中的鮮花送到她的跟前:“見到你,我非常的高興!”
伍媚雙手接過鮮花,放鼻子下嗅了嗅說:“鮮豔,其香沁人肺腑,謝謝你的鮮花!”
我們在水庫的大壩上肩並着肩款款地漫步。兩百來米的水庫大壩,我們來來回回地不知走了多少遍。我們談工作,談理想,談前途。談詩歌,談文學。她要過我手中的詩集,翻看着,突然大聲而驚喜地叫了起來:“這詩集裡還有你的兩首詩哩!”
我點了點頭:“詩寫得不好,讓你見笑了!”
“我讀過楊一帆許多首詩歌,沒想到楊一帆就是你!”伍媚說,“今天認識了你這位大詩人,我更加心潮澎湃了!”
我說:“如果你做了我的女朋友,進而成爲我的妻子的話,我天天都會詩情勃發、心潮澎湃!”
伍媚用她那隻紅酥的右手在我的肩胛上捶打了一下:“看把你美的!”
與戀人相處的時間再長也覺得太短,不知不覺地就到了中午十二點多鐘,我們的肚子都有些餓了,就騎車回到城內,在一家酒店炒了幾個菜吃飯。飯後,我們到電院影看了一場電影。散場後,伍媚對我說:“謝謝你讓我度過了一天美好的時光。明天就得工作了,今晚上我還得備課,以後再聯繫吧!”
經過一個多月的花前下的漫步,我深深地愛上了伍媚。在過春節之前,我決定去拜望我未來的岳父岳母。我買了幾瓶好酒,還買了一些高檔營養品,做好了去拜望未來岳父母的準備。當我徵求伍媚的意見時,伍媚不讓我去,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我問:“你父母反對我們處朋友?”
伍媚卻不說話,咬着嘴脣點了點頭。
“是嫌我出身農村,我的父母是農民,門不當戶不對?”
伍媚搖了搖頭。
“是嫌我沒有萬貫家財,不能讓你幸福?”
伍媚還是搖了搖頭。
“是嫌我沒當大官,手中沒有掌握着權力?”
伍媚依然搖着頭。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賺我哪樣呢?”我雙手扳着伍媚的雙肩,“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呀!”
伍媚嗚嗚地哭了起來。在我的一再要求下,她說出了她父親嫌棄我的理由:“我父親嫌棄你的,恰恰是你的黨政幹部身份!”
這理由讓我吃驚,讓我不敢相信,更讓我難以接受。自古以來,中國社會都以官爲本,以當官爲榮,以當官爲光宗耀祖。難道伍媚的父親不懂“學而優則仕”這個道理?民間的俚語也說“喝酒望醉,做官望高”,爲什麼伍媚的父親要拒絕當幹部的未來女婿?我搞不懂,我真的搞不懂了!
伍媚告訴我,她父親對幹部一直心存反感情緒。幾年之前,伍媚的父親一直在農村中學教書,耳聞目睹了公社幹部、鄉鎮幹部對農民羣衆的一些劣跡與惡行。在文革期間,縣裡下來的工作隊,把農民種在自留地裡的豆子、花生和高粱扯了個精光,名曰“割資本主義尾巴”、剷除滋生資本主義的土壊;如今這個時候,對不執行計劃生育政策的農民,動輒擡豬牽牛、拆屋下瓦,還將計劃外懷孕的孕婦用繩索捆了去做引產手術;還有黨政領導幹部大吃大喝,揮霍浪費公款,搞腐敗……“當幹部的沒一個好東西!”已然成了伍媚父
親的思維定勢。
“你父親反對和拒絕我的理由是極其謊謬的!”我說,“伍媚,只要我們兩人真心相愛,你父親想幹涉也是干涉不了的……”
“只要我父親反對,我是不得跟你相好和結婚的!”伍媚十分痛楚地說,“文革期間,我爸曾遭受過多次批鬥,受了很多的冤屈。他身上的傷已經冶好了,可他心靈的創傷依然在發炎……”
我同意伍媚的觀點。我得找一個人,爲伍媚的父親療一療心靈的創傷。我找的這個人就是文學藝老師。
我把情況跟文老師說了一遍,文老師也覺得有些奇怪,人家現在千方百計地找國家幹部做女婿,而伍媚的父親卻把原本就是國家幹部的準女婿置之門外,看來他腦子裡還有點毛病。我心裡急得不行,文老師卻哈哈大笑着說:“小事一樁,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大概過了一週,那是一個星期六的夜晚,伍媚興致勃勃地告訴我說:“明天中午,我父母請你到家裡去吃飯!”
“真的?”
“騙你是小狗!”
伍媚告訴我:一天夜裡文學藝老師來到她家裡,跟她的父親談了兩個多小時。開始兩人輕言細語,顯得十分的親熱;可談着談着,兩人就可着嗓子吵了起來。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脣槍舌戰,臉紅脖子粗地爭吵了大約半個小時。半個小時之後,她父親的聲音漸漸地小了,這時只聽到文老師說:從小學到大學,楊一帆年年都是優秀學生;如果他當教師的話,那麼他年年就是優秀教師;一帆沒能當上教師,他服從組織安排當了一名國家幹部,我們應該尊重他的選擇。他當幹部,將來肯定是一名優秀的幹部!你把這樣一位優秀的未來女婿拒之門外,甚至要把他踢走,你會後悔的!文老師走後,我父親陷入了沉思之中,幾天來吃不好飯,睡不着覺。今天中午,他才說了要請你明天到我家吃飯。
我心裡一陣欣喜。我知道,是文學藝老師做通了我未來岳父的思想工作!
第二天,我提着大包小包的禮品,走進了未來岳父母的家門。
我受到了伍媚一家熱情的接待。
吃飯的時候,在談了工作上的一些事情之後,未來的岳父對我說了這樣一句話:“一帆,你當幹部我不反對,但你得給我記住了:一定要堅持原則,辦事公道正派,不準欺壓平民百姓,更不能以權謀私搞腐敗!”
我說:“謹記伯父的教誨,我一定做到!”
第二年的“五一”勞動節,我與伍媚的愛情瓜熟蒂落。在縣城的一家酒店,我們舉行了隆重的婚禮。洞房花燭之夜,伍媚說:“在睡覺之前,我們兩人還得舉行一項儀式!”
我有些莫名其妙:“所有的儀式都舉行完了,還要舉行什麼儀式?”
伍媚說:“結婚宣誓儀式!你入黨的時候宣了誓。我們結婚也得宣誓!”
我說:“好吧,那我們開始宣誓!”
伍媚拿出兩張紅紙,給了我一張。兩張紅紙上寫着結婚誓詞。
我與伍媚面對着面,各自舉起自己的右手:
我們今天正式結成了夫妻,現在我們宣誓:
在地願做連理枝,在天願做比翼鳥;我們的情堅不可摧,我們的愛天荒地老!
忠於愛情,忠於婚姻,忠於家庭,我們保讓做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