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揉腦袋,過了一陣,我對他說:“你先回去吧。”
蔣競軒張了張嘴,然後說:“餓嗎?要不然我們出去吃點東西?”
我坐在牀上,淡淡地說了一句:“你自己去吃吧,我想早點睡。”
蔣競軒遲疑了一陣,想了想說:“那明天見。”
我點了點頭,關上門之後,寂寥如同潮水一樣席捲了我。
總感覺自己做了虧心事。
一想到楊建華最後那句話,心裡面就特別難受。
心裡面想着事情,反反覆覆好久沒睡着,第二天一醒來看了看手機,已經是十點了。
整理完畢之後打開門,忽然看到不遠處,蔣競軒的車就停在那裡。
車他一直沒換,我一看就能看出來。
迎着微弱的太陽光,我看到他趴在了方向盤上面,不知道在幹嘛。
我走上前去,叩了叩他的車窗。
他似乎剛剛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慌亂地開門,揉了揉眼睛衝我說:“早。”
我勉勉強強笑着回了一句:“早。”
蔣競軒忽然有點尷尬地問:“可以去你家裡洗個臉嗎?”
我頓了頓,對他說:“我給你買個毛巾和牙刷。”
他整理了自己出來,瞬間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
我坐在車上的時候,他問我:“去你家,導航哪裡?”
我嚇了一跳,反問了一句:“去我家幹嘛?”
蔣競軒低着頭在搗鼓那個導航,輕鬆自然地說:“我們昨晚不是說好了,去你家,提親。”
我胡亂回了一句:“先回公司,我有些圖紙沒畫完,工廠那邊等着要。”
蔣競軒頭也不擡,繼續問:“你家導航要導航到哪裡啊?”
我伸手就按住了導航,慢騰騰地對他說:“蔣競軒,我說了,去公司!”
蔣競軒愣了一下,自顧自地說:“要不,我們先去吃飯吧,你以前不是挺喜歡風情街那邊那個店的海底椰雞煲嗎?我們就去那邊吃,行嗎?”
我繼續慢吞吞地說:“不去,先回去公司。”
蔣競軒忽然一副小心翼翼地問我:“你是不是反悔了?”
“反悔什麼?”我順口問了一句。
蔣競軒繼續小心翼翼地說:“是不是你又不願意帶我去你家了?”
我閉上眼睛,說了一句:“給我一點時間,行嗎?”
蔣競軒哦了一聲,然後開着車直奔國貿大廈那邊。
早餐是蔣競軒買的,給我買了一塊三文治還有一杯牛奶,我也沒說什麼,直接接過來說了謝謝,關上了門。
有點心煩,畫出來的圖紙都讓人看着心煩,實在熬不下去了,我就丟下鼠標,想了想就給家裡打電話。
我媽接到我的電話,聽起來挺高興的。
我還沒說什麼呢,她就美滋滋地說:“死丫頭,大姑她們都誇你有眼光,找了一個好男人。”
我哦了一聲。
我媽又繼續說:“你什麼時候有空啊,我和你爸過去湛江看看,順道可以去他家裡看看情況,要不然兩方家長都沒見過面,你就嫁過去了,這樣不好,至少雙方家長得見一面,不然他們以爲我們老周家沒人,到時候欺負你。”
我張了張嘴,想了想說:“媽,我和楊建華的事,可能吹了。”
那頭愣了一下,忽然提高了聲音急急忙忙地問:“怎麼回事?誰提出的?是楊建華那小子不樂意了?嫌棄我們家窮?”
我遲疑了一下,說了一句:“是我的問題。”
她急了,又開始張嘴對我就罵:“周夏冰,你腦子沒事吧!人是你帶回來的,我還問過你願意不願意,還讓你別勉強你自己,你自己點頭說行,那你說行我就覺得行了,帶了他串了挺多親戚的門,你現在又說要吹了,你是不打算嫁人了?也不怕別人笑話?”
我大逆不道反問了一句:“媽,你怕嗎?“
她繼續愣了一下,忽然說:“怕,在這裡住了那麼多年,爲了你的事,沒少被人指指點點。從你逃了老林那邊的婚,媒婆都不太願意踏上門給你哥講親了。你哥那點本事你也看到了,雖然現在願意踏實幹活了,但是我們家這條件,還有你那點事在,都沒多少人願意給介紹女朋友。”
我又哦了一聲。
我媽卻突兀的,聲線又壓低了。
似乎是嘆了一口氣,她說:“你要真不想嫁,那麼也算了。找個人結婚那是一輩子的事,我們也不可能爲了掙那點面子,去將就,是不是。”
我重重嗯了一聲。
掛掉電話之後,我打開窗俯瞰樓下絡繹不絕的人羣,在煩悶焦躁的氣氛裡面,走來走去,始終不知道自己的壞情緒從哪裡來的。
已經是夏天的尾聲了,那些焦躁的天氣已經變得有點微涼,我卻像是一個要失去什麼東西的人一樣,有點茫然若失,很多東西都抓不住的感覺。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在眼前浮現,那些我認識的也一個個在我的腦海裡面出現,威嚴的陳棟,世故圓滑的黃春蓮,偷偷愛慕陳天明刁難我的劉麗,還有經常和男朋友吵來吵去卻似乎永遠散不掉的吳慧慧,還有在夜場裡面左右逢源的大學同學歐婷婷,以及在夜場裡面最怕別人喊她小姐,要別人喊她敏姐的陳敏,還有陳天明漂亮的姐姐陳天薇,這些人源源不斷地出現在我的腦海裡面,我見證了這好幾年以來,他們的悲歡離合生老病死。
也是他們讓我明白,生命是一場很緩慢又很飛快的旅程,我們必須要不負此生,纔不枉此生。
蔣競軒更像是一個飄搖的氣球,我確實放不下他,可是他卻再也無法給我安心的感覺了。
歷經了背叛,離棄,一切千瘡百孔,內心也一樣。
放不下,丟不開,恨不得,愛無力。
見過鬼很怕黑,我實在是怕了。我這樣的性格,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我總覺得按照我們這樣的性格,以後還是有機會散。
或者是我的心裡面,對於愛情的那點期待,全部被現實逐個擊破了。
在走神中,我忽然聽到外面有雜亂的笑聲,笑得挺張狂的。笑聲還有點耳熟。
正好閒着,想了想,我拉開門走了出去。
一擡頭就迎了她的眼眸。
她一看到我,有點發愣,但還是柔柔弱弱的樣子衝我說:“周姐姐,好久不見。”
原來是李凡凡。
我淡淡點了點頭說:“嗯,你好。”
我說完,轉身過來,作勢就要走進辦公室裡面,李凡凡忽然急急忙忙走過來拉住我的衣角說:“周姐姐,不好意思,害你不得不去墮胎。”
這個點,還沒下班,整個辦公室的人都在,我來春暉公司也好長一段時間了,一直沒見到李凡凡在這裡上班,如果她真在這裡上班的話,估計我也不會呆在這裡了。
但是我更不知道她怎麼今天出現在這裡,而我拉開門出來,簡直就是沒事找抽。
她一提高聲音,說了這句話,辦公室裡面忽然聽到了低低的一陣譁然。
我的臉瞬間紅了,然後變得煞白。
一想到我沒了孩子,跟她脫不掉一點點關係,我忽然有點控制不住,冷着聲音反脣相譏:“你是真心實意的道歉呢,還是沒事來搗亂的?“
李凡凡卻似乎還是那麼道行高深,她的眼睛裡面立刻涌現了眼淚,她啪嗒啪嗒的眼淚嘩啦啦地落下,帶着哭腔說:“周姐姐,我沒那麼意思,我只是同情你,一個女人還沒嫁人,就不得不打了孩子,好慘。”
一時間,我有個錯覺,辦公室裡面的男男女女都盯着我的腹部看,我忍不住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而我另外一隻手擡了起來,我實在受到了這個女人,我想我再不甩她一個耳光子,我就對不起我自己了。
手起手落,她的臉上留下了一個微紅的巴掌印。
這一聲清脆剛剛落下,我忽然看到蔣競軒就站在我的對面,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凡凡,忽然對那些圍觀的同事說了一聲:“全部出去一下,如果剛纔聽到的事我聽到誰私底下議論了,那就等着找新工作。”
關上辦公室的大門之後,蔣競軒忽然一把環住我的腰,盯着李凡凡說:“凡凡,我今天喊你上來,是讓你給你嫂子道歉的,不是讓你來揭她的傷疤的,還有這個世界上最沒資格拿她這件事來說事的人,除了我之外,還有你!”
李凡凡忽然咬着嘴脣杵在那裡,對着蔣競軒就吼:“我知道我沒資格,你最有資格。蔣競軒,欠你的,還你了,兩清了,祝你們百年好合,永遠也別分手了!只要你有這個本事,你們就永遠也別分手好了!”
李凡凡說完,忽然轉而對我,笑得挺淒涼的,過了好一陣才說:“周夏冰,你贏了。”
我想了想,最後說了一句:“謝謝。”
李凡凡走了之後,依靠在辦公室的卡座上,我有點茫然若失,蔣競軒忽然環住我的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會這樣。”
我忽然覺得他幼稚,突兀地挺直了腰骨,推開他,淡淡地說:“沒事,我還好。”
蔣競軒忽然低下頭來,眼光灼灼地說:“我們重走青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