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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意外來得不逢時

108意外來得不逢時

陳天明來看我,我在牀上挺屍,不吃不喝,他敲門的時候我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我不會起來開門的,要麼你破門而入,要麼你走。”

其實我想他趕緊走。

經歷了撞破蔣競軒和李凡凡在家裡玩過家家般的做飯事件之後,我忽然意識到我曾經對陳天明多殘忍。

他帶着兩張電影票興高采烈地跑來找我,他或者鼓起了很大的勇氣纔敢來約我,可是打開門的那一瞬間,我給他的只有難堪和打擊。

正如我敲開門的那一刻,得到的心情一樣。

然而他最終破門而入。

他甚至有點悻悻地說:“這門早該換了,質量不好,我還沒使出降龍十八掌呢。”

他在逗我開心。如果是以前,我肯定笑了。

我的笑點很高,蔣競軒的笑話從來沒有鬨笑過我,但是陳天明他知道我的笑點在那裡。

然而今天我卻窩在被子裡面,懶洋洋地和他說:“你隨意坐吧,我困,我還想睡一會兒。”

陳天明把我丟在地上的酒瓶踢得叮噹響。

最後他找了一個袋子,蹲在地上,把那些瓶子整整齊齊地碼在袋子裡面,拎出去放在了門口。

那門沒事,就是那個鎖被踹壞了,他順帶把門關上之後,這才坐在我的對面,半響之後說:“周夏冰,你還要頹廢多久?”

我也不知道我還要頹廢多久。

這是我生命裡面的第一次失戀。

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樣,空蕩蕩的讓人難受。

可是我的腦袋很脹,我會反反覆覆回想關於蔣競軒的場景。

想我們第一次見面他對我舍與援手,想想我們第二次他帶我回家卻當個正人君子,想想我們第三次見面海邊的風呼啦啦啦的吹,我喝多了吻了他的鼻子。也想他說過我要樂意我們就會永遠在一起。也會想他說會娶我,也會想他爲了我低到塵埃爲我去擺地攤。

我甚至幻想着他牽着我的手走到張春梅的面前對她說:“阿姨,周夏冰我娶了。”

我想到的全是他的好,他的音容笑貌。

可是很快,烏雲密佈我會想到他抱着李凡凡,很快他們共同的小孩子出生了,他們的婚禮上面全是祝福的人,他們都說他和李凡凡般配。

我越想就越走不出來,我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

從大發製衣廠離職之後,陳天明在做網商,他找我畫圖紙,我從十一月份給過他很多圖紙到一夜之後一張也給不出來,他這纔想過來找我。

可是我這樣的狼狽頹廢,我根本不想讓他來找我。陳棟的事已經讓他夠煩心了,我不想再徒增一筆。

我側了側身,淡淡地說:“圖紙我晚點會給你的,你走吧。”

說完這些話之後,我閉上了眼睛,裝睡。

陳天明忽然叩了叩我的牀沿,說了一句:“周夏冰,把臉轉過來。”

可是我怕他問我,我不想再哭了,眼睛紅腫難看得要死。

陳天明看我沒轉過去,也沒強求,而是慢騰騰地說:“周夏冰,你大學的時候,我覺得你挺陽光明媚的。你受到了打擊,從來不需要三天就能爬起來。”

可是我現在不是大學那會兒了,時光讓人蒼老,我感覺我一下子老了。

陳天明卻絲毫不介意我的沉默,他繼續說:“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當初接到你的求助,沒有帶你過來湛江,而是和你去深圳,去上海,去北京,去所有能承載你我的夢想的地方,我們之間,會不會和現在有什麼不一樣。”

我卻只能淡淡地說了一句:“我現在不想談這些。”

估計是忙,陳天明和我繼續說了幾句放寬心之類的話,就跑下去買鎖買粥上來,裝好鎖之後,醫院給他打了電話,他走了。

走之前,他說:“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想要爬起來還是繼續頹廢,下午我讓慧慧過來陪你。”

我最終還是爬了起來。

但是我不是因爲餓了才爬起來的。

我只不過是想把那根帶着兩條刺目紅槓的驗孕棒拿報紙包起來,扔掉。

那個失戀的晚上,我曾經按住自己的肚子,恨不得立刻有一個讓我能留下他的理由,可是當時我後知後覺,我的老朋友遲了那麼多天,我卻絲毫不覺。

我悲催就悲催在於,我總是逃避,我總是晚那麼一步。

我和蔣競軒在一起,就和他說過我和他婚前就這個樣子,有點離經叛道,我家那邊那座小城,女孩子要未婚先孕的話,是要被指指點點被看笑話的。

這個意外,大概是那一場颱風過境時,他如同颱風一樣激烈,那些安全措施全然不頂用而留下的。

這段日子,失戀以來,我一想到李凡凡懷了他的孩子,我就被各種的憤怒和不甘纏繞,回過神來,我纔想到自己的老朋友不來了,跑去藥店各種遲疑糾結還是買了這個來驗。

上天給我真的是開了一個要命的玩笑。

哪怕我已經成年了,我也怕這件事要是被家裡知道了,只會給我帶來毀滅性的災難。

哪怕我再倔強,我也需要人商量,我不想再沒臉沒皮去打擾作出了選擇的蔣競軒,但是我覺得我在決定它的去向之前,要和他說一下。

也或者潛意識裡面,我想爲我們再一次創造一個可能。

我當然也想過李凡凡,也想過她的孩子,但是愛情是自私的,我又不是聖母瑪利亞。

於是我在一個秋風瑟瑟的晚上給他打電話,電話卻是李凡凡接的。

她聽到我的聲音,很嘲諷地說:“周姐姐,你知道怕了吧?雖然競軒以前是你的,但是你們現在沒有什麼關係了,你最好死心了,電話不要再打來了。”

再打過去,是他接起來冷漠地問:“有事?沒事別打來了。”

我緊張兮兮的掛掉了電話。

等我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我丟棄我的自尊,我默唸,我需要給我最後一次機會,我再一次打過去,他卻一下子按掉了。

我終於心如死灰地扔掉了電話,坐在那裡瑟瑟發抖,最後上網查了一些小診所。

會作出這個艱難的決定,還是讓人不安與傷感,我也是俗人一個,我也會害怕,我也會驚慌,我沒有偉大到咬咬牙想要爲他生下這個孩子。

而是糾結悔恨了好幾天,買醉了好幾天之後,只能任由它孤獨地來,孤獨地走。

下午的時候,我出門之前,給吳慧慧打了一個電話。

我說:“慧慧,我下午有點事,你先不用過來了。”

去到診所,我才發現原來做一個這樣的事也要籤一大堆的字,我像一個機械人一樣麻木地簽字確認,最後還是有一項是需要家屬簽字同意。

左思右想之後,迫於無奈我打給了李姐。

李姐過來的時候,一見到我就拉住我的手,把我當成她閨女一樣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怎麼那麼不小心?和蔣先生商量了嗎?打小孩對身體不好。”

我沉澱了好久的眼淚又奪眶而出。

李姐看我哭了,也慌了手腳,急急忙忙地拿衣袖給我擦眼淚,我卻越哭越厲害,最後那個護士有點不耐煩地問:“到底做不做?”

李姐拉住我,想了想然後說:“你們吵架了?他知道這事嗎?不行,這事聽姐的,不能衝動,我給他打電話,讓他過來。他要不過來,那咱們就算了,做掉了以後好好過日子也行。”

我奔騰的眼淚根本停不下來,我說:“李姐,算了,他有新的女朋友了,她也懷孕了。他有新的責任要負,他是個好人,他要做一個好人,就由得他去吧。求求你幫我籤簽字,我可以寫一個證明,證明這事是我求你的,真的出了什麼意外,跟你沒關係,真的。”

李姐其實也是個暴脾氣,一聽我這話,忽然爆了粗話,她說:“操,我操他媽啊!他這是害人啊。這事沒完,這孩子先不打了,姐跟你過去找他,姐幫你出頭,現在就去。”

我卻無法消受這一份好意,而是慢慢地掙脫李姐的手,把護士給我的那一沓紙送到李姐的面前,對她說:“李姐,求求你了。我不想鬧了,感情過去了,我再去鬧,只會徒增他的煩惱。這個意外,我只能這樣處理,要不然我媽要知道,她會來打死我的。求求你幫幫我。”

在我各種攻勢之下,李姐硬着頭皮,顫抖着手幫我簽了字。

所謂的母性的光輝,所謂的初爲人母的喜悅,我一點也沒感受到,上麻醉藥的時候我伸手覆上了自己的肚子,我還沒默唸對不起那三個字眼淚已經再一次洶涌。

局部麻醉讓我的大腦異常地清醒,那些冰冷的器械在我的身體裡面留下殘酷的涼,噩夢的一切終於結束,我來不及安慰一下自己紅腫的眼睛,爬起來的時候,蔣競軒在門外面衝進來,看到在收拾器械的護士,他一下子撲過來,還來不及熊抱我,我就指着門外說:“滾吧,滾回去李凡凡身邊。我很強,我不需要被照顧。”

他先是梗咽,最後是嚎啕大哭,然後我無視他,自顧自地爬起來,對着上前的李姐說:“李姐,麻煩你扶我一下。”

他跟着我們跑出來,在我的面前淚眼朦朧,他抓起我的手往他的臉上扇,他說:“周夏冰,你打我吧,你打我,我會好受一些,你打死我吧,我難受死了。”

眼淚流乾,心被掏空之後,我只剩下冷漠。

我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對李姐說:“走吧。”

他卻拽着我說:“不能,我不能讓你走,你這個傻逼,你怎麼不和我說,你怎麼對自己那麼狠,你這個傻逼。”

我冷漠地盯着他看了不下五分鐘,最終冷冰冰地說:“放手。”

他在身後的嚎啕大哭,成了我記憶裡面最震撼的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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