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裡面出來,已經是半夜。
蔣競軒似乎滿懷心事,開着摩托車的時候都能走神,也可能是故意的,反正車頭一兜,說了一句:“開錯路了。”
最後,他把摩托車停在漁港公園的門口,對我說:“反正都開錯了,我們去走走吧。”
我卻站在門口那裡,一動也不動,說了一句:“你故意的吧?我要回家睡覺,明天下午還要培訓。”
蔣競軒聽完這句話,皺了皺眉頭,拉了我一把,然後漫不經心地說:“你明天不用去上班了。”
他越說的漫不經心,我越激動,像是要確認,我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蔣競軒淡淡地說:“聽好,我是說,你明天不用去那裡上班了,明天你回去結算工資就好了。”
他顯得越平靜冷靜,我就越被他這些淡淡的話炸得快要跳起來,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人啊!三番四次害我丟我工作,還說得那麼若無其事!
我有點氣惱地張嘴說:“你這人怎麼這樣?我因爲你丟過一份工作了,你是想餓死我嗎?“
蔣競軒指了指不遠處的港灣鐘樓,前言不搭後語地說:“噯,周夏冰,你覺得那個鐘樓怎麼樣?”
我沒好氣地說了一句:“它長什麼樣關我什麼事,我管它幹嘛!”
蔣競軒卻慢騰騰地說:“其實它以前沒有名字的,後來才確定命名爲港灣鐘樓。”
“別裝深沉,好好說人話,說一些我能聽懂的。”我繼續沒好氣地說。
蔣競軒似乎也熬得辛苦,聽我這麼說,他忽然飛快地伸出手按住我的肩膀,在溫柔月光與柔和燈光的融合下,目光灼灼,很認真地說:“噯,我是想說,很多東西都是可以改變的,不過是事在人爲。我以前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我無法改變以前的那個我。但是我可以從現在開始,做一個另外樣子的自己。我以前是挺混的,這我承認,但是我可以改,真的會改,一直在改。”
我的思維被他拖着走,順口問了一句:“你要改不好呢?”
看到我語氣好了點,蔣競軒似乎得意地輕輕笑了笑,得意全部隱藏在眼眸裡面,繼續說:“我要改不好,那麼你別客氣,你一定要幫忙弄死我。當然,都說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覺得你應該沒那麼狠心。”
他提到了那件事,我有點尷尬,頭微微低了低。
忽然,他壓低聲音說:“我們可以繼續做很多日的夫妻,創造很多個百日恩,這樣我們之間的恩情就可以無窮無盡了。要不然,反正今晚都有空,先去我家?”
他說完,還沒等我說話,就飛快地鬆開了手,自顧自地哈哈大笑。
神經病。
我心裡面暗罵了一句。
他笑完了,忽然伸手覆在我的臉上,慢騰騰地說:“周夏冰,你知道不,現在要打個雞蛋在你臉上,過不了幾分鐘,就能吃上荷包蛋了!哈哈哈,好好笑。”
我這才知道原來他剛纔看到我臉紅了,故意逗我的。
火氣一上來,我直接罵人啊,我說:“蔣競軒你神經病啊!大晚上的你不想睡我想睡,你以爲你剛纔說的笑話很好笑嗎?告訴你,你這樣只會讓我覺得你特別可笑而已,像耍猴一樣!”
蔣競軒的臉忽然暗了下來,過了老半天訕訕地說了一句:“我不是看到你剛纔在醫院一直在鬱悶,怕你嚇壞了,逗你開心嘛。”
我斜視他,冷冰冰地說:“我哪裡表現出來我被嚇壞了?”
蔣競軒努了努嘴,慢騰騰地說:“剛纔在醫院,我扶了一下你的手,你在微微顫抖。”
被他一下子拆穿了,我感覺有點丟人,直接往回走,一邊走一邊說:“懶得理你,我回去睡覺,明天上班。”
蔣競軒忽然在後面幽幽說了一聲:“你明天沒法回去上班了,不僅僅那一家你回不去,反正湛江整一條酒吧街所有的店,都不會請你的。”
我這才意識到,他剛纔說我不用去上班了,可能是真的。
對於蔣競軒,我在東亮製衣廠的時候,偶爾會聽到吳慧慧和劉麗討論過他,當然她們在辦公室討論男人的八卦的時候,大概是怕黃春蓮聽到了會批評,也不會說得有多大聲,我總是隻能模糊地聽一個大概。
關於他的家庭狀況,好像是蔣競軒的媽媽,是這邊的某一所大學的老師。
所以,我比較難理解的是,他年紀不大,家庭狀況也算簡單,他憑什麼有那麼大的能耐三番四次害我丟了工作?
帶着疑問,我出口嘲諷說:“蔣競軒,電視看多了吧?整一條街都沒有人請我?你扯吧,接着扯!”
蔣競軒卻把雙手互抱着雙肩,淡定地看着我說:“當然沒人請你,因爲我和那些人打過招呼了,說你是賊。”
賊,這個字被他若無其事地說出來,我的身體微微震了一下,被羞辱的情景又飛快在腦海裡面高速運行,有點惱羞成怒,我瞪了他一眼,直接跑着往前走了。
蔣競軒飛快地追上來,一把拽住我,估計是太急,下手也沒個輕重,我被他扯得很痛,不由得齜了一下牙齒。
蔣競軒卻不由分說,拉扯着我,順勢把我納入他的懷裡,居高臨下,像是勝券在握地對我說:“周夏冰,你什麼不好做,非要做偷心賊。誰讓你第二次見面的時候,狠狠地激起我的興趣了,反正我現在說什麼也不會放你走了。”
“什麼第二次見面?”我有氣無力地小小掙扎了一下,就是那種所謂的口是心非半推半就吧。
蔣競軒似乎很滿意我沒有再花大力氣去掙扎,輕輕笑了笑說:“第二次見面那次,你不是醉得跟一隻貓似的嗎?打的回去時候不是我沒零錢嗎?我順手摸了摸你,看看你身上有沒有錢。最後錢沒找到,倒是發現你挺有料的,身材好。”
去你大爺的身材好!
我這才發現,他時而一本正經時而耍流氓的說話方式,還真的是讓人混亂。
趕緊掙脫了他,白了他一眼,然後我說:“滾蛋,色.狼!”
蔣競軒又一把撈住我的手,這才一本正經地說:“開完笑的啦,因爲剛好,我也喜歡冥王星。所以,我覺得我們是同類。”
月光下的他,表情忽然變得認真肅穆,我疑惑地看了看,他卻一下子俯身下來,在我的脣上留下了一個輕吻,然後說:“既然是同類,我們談戀愛吧。哪怕我們都有自己不願意去觸及的過去,或者是其他不好的記憶,我們想要相互分享的時候,就相互分享。如果不能不能相互分享,那麼我們可以各自懷抱着秘密,奮勇前行。”
似乎是因爲提到了冥王星,他忽然變得深沉,在這個如水的月色下面,語音繞耳,有點悲涼的意味。
我想循着他尋找這些悲涼的源頭,可是他很快又在我耳邊說:“你可以忘掉你的陳天明,後面一心一意地和我談戀愛嗎?”
似乎是他有意無意散發出來的悲涼,讓我的心一軟,我瞬間忘了他曾經和其他業務員的那些可笑的交易,我也忘了他霸道地三番四次害我丟工作,似乎是在一瞬間,我決定了天長地久的事。
但是該死的口是心非的習慣,我說了一句:“我先考慮一下。”
蔣競軒哦了一聲,忽然拉着我就說:“我送你回去吧,太晚了,女人睡太晚對皮膚不好,你以後晚上都早點睡。”
我徹底無語了!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動物!大半夜的說出來走走的是他,勸告我要早點睡的人也是他,他到底是有多精神分裂啊啊啊啊!
心裡面暗暗這樣想着,卻又怕節外生枝,我只得保持沉默跟着他走。
到樓下的時候,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對我說:“我送你到樓下,沒要求上去怎麼樣,你不會主動獎勵一下我嘛?”
我瞪了他一眼,氣氛還算好,我終於把剛纔坐在車上就想好的話和他說:“蔣競軒,我覺得賣酒挺好的,場子裡面的客人也很大方,我明天繼續上班。。。”
話還沒說完呢,蔣競軒忽然板着臉說:“不行!”
語氣霸道,似乎是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
聲音一下子那麼大,我被小小嚇了一跳,只得繼續斷斷續續地說:“你,不會真的又害我丟了工作吧?”
蔣競軒卻跨在摩托車上面,斜視着我,淡淡地說:“我沒有和你開玩笑,明天陳敏會聯繫你的。”
他說完,似乎覺得他騎在摩托車上面回眸一笑特別帥,就這樣回眸笑了一下,語氣平淡地說:“我還有點事要忙,先走了。你回去好好睡覺。”
一點和我再繼續討論那件事的意思都沒有。
我鬱悶得死去活來,還是問了一句:“你到底何方神聖?”
這句話,真的藏在心裡面,好久了。卻一次也沒有問出來。
蔣競軒得意地笑笑說:“以後你會慢慢知道的,我要等你慢慢發現,這纔好玩。”
他說完,開着摩托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