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哥還在手術室裡面…”江小七的臉上有種揮之不去的慌亂,連忙解析說,“有兄弟到機場接他回銀濠,可是車子剛在門口停穩,就遇到圍毆。”
秦海遭受圍毆?
陸曉嵐雙腿一軟,雙手按着牆壁勉強支撐起身體。事發突然,她幾乎不敢相信江小七的說話,呢喃自語地反問道,“這不是真的…絕對不是…秦海會沒事的。”
往日種種,清晰地浮現在她的心頭,顫抖着的右手下意識地伸到胸前,抓住項鍊上的十字架,心裡不斷地祈禱。“秦海,不會有事的,絕對不會!”
一個月前秦海離開海市之際,還笑着找到她,說等願意最終的決定,怎麼現在就成了這樣子?
她還有很多說話要對秦海說,她還沒來得及說原諒他,他怎麼可以讓自己出事呢?她已經下定決心要賴上他了,即使前路有再多的荊棘,也不打算退縮…可是…
“小嵐,你別擔心,海哥會熬過來的。”江小七看着呆若木雞的女人,連忙扶着她坐在長椅上休息,小聲安慰說,“海哥原本打算先回銀濠處理一些事情,然後去找你…”
“我…”陸曉嵐無法接受這個突如起來的噩耗,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身體輕微顫抖,那是從心裡散發出來的懼怕。
恰好這時,急診室的大門被推開了,身穿白大褂的中年醫生神色疲憊地走出來。他緩慢地摘下臉上的口罩,一臉惋惜地嘆氣說,“請問誰是秦海的家屬?”
陸曉嵐非條件反射地從椅子上彈起來,臉色慘白,衝上前死命抓住醫生的手臂問到,“秦海怎樣了?他怎樣了?”
醫生嘆了口氣,搖頭說,“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你們還是儘快準備身後事吧?”
這無疑是晴天霹靂,陸曉嵐的雙腿一軟,身體就要往地上倒下。江小七眼明手快地抱住了她,自己卻早已大失方寸。“海哥…他怎會…”
手術室的門再次被推開,護士把蓋着白布的擔架推出來。陸曉嵐猛地掙脫了江小七的懷抱,跌宕往擔架上的屍體撲過去。
“秦海…”她的雙手抓着擔架的邊緣,可是身體不聽使喚地往下倒,幾乎失去了最後一絲力氣吼道。“秦海…你怎麼可以丟下我!我還沒來得及說原諒你,重新回到你的身邊,你怎麼可以狠心地把我拋下?我…”
陸曉嵐激動得再也說不下去了,聲音顫抖而嘶啞,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涌出眼眶。“秦海,混蛋,你給我醒過來!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丟下我!”
一旁的護士上前抱住陸曉嵐的身體,想要安撫她的情緒,結果被對方一手推開,整個人跌在地上。江小七見狀,上前控制住情緒激動的女人說,“小嵐,別激動,先聽我說…”
可是陸曉嵐已經陷入了哀痛之中無法自拔,使盡力氣推開江小七,扶住擔架上的屍體,絕望地扯開了蓋住屍體的白布,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孔。
“秦海…秦海…”陸曉嵐失聲慘叫,身體向後倒了幾步,激動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叫道,“他不是秦海…不是…”
江小七聞聲上前,在看清楚對方臉容的那刻,誇張地鬆了一口氣,扶住陸曉嵐的肩膀說,“是陳凱,他當時也在現場。”
“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不淡定了?”身後傳來秦海低沉的聲音,陸曉嵐的心就像被鐵錘敲了一下。她緩慢地轉過身,當看清楚坐在輪椅上的秦海,以及他身後幾個笑而不語的兄弟時,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
秦海的左腿被包裹得嚴嚴實實,額頭也纏上了紗布,可是眼神凌厲中含着笑意,氣息尚好。
“醫生你也是的,秦海和陳凱,怎麼說得一個樣。”江小七忍笑回頭朝醫生吼了一句,氣氛一下子變得怪異起來。“海哥沒事就好,對吧小嵐?其實我剛纔想對你說,他不過是斷了一條腿而已,可是你激動得根本聽不下去…”
他戳了戳陸曉嵐的手臂,發現她沉默不語,肩膀似乎在顫抖。細心一看,糟糕…她的臉色不太好,江小七的第一反應就是儘快逃離現場,免得殃及魚池。
“很好笑,對吧?”陸曉嵐眼角的淚痕還沒擦乾,不過她相信,心中的怒火很快就會把淚水烘乾。“忽悠我很好玩,對吧。”
一閃而過的慌亂,從秦海的臉上浮起。他的嘴角在輕微抽搐,還沒反應過來,膝蓋已經被眼前怒火攀升的女人狠狠地踢了一腳。
“嗯---”秦海發出了痛苦的低吼聲,彎身捂住被踢的膝蓋,哭笑不得,“輕點…傷口是真的,真的…”
“走着瞧…”陸曉嵐丟下一句話,脾氣暴躁地轉身而去,丟下一臉愕然的秦海。
“喂…陸曉嵐,你給我回來!”無論秦海怎麼叫喊,眼前的女人越走越遠,很快消失在幽靜的走廊中。
江小七識趣地上前問道,“海哥,需要把她押回來嗎?”
“嗯…”估計剛纔陸曉嵐的力度不小,秦海痛得臉色慘白,額頭都滲出了汗水,“帶兩個兄弟過去,把她扛回來。”
結果,還沒走出醫院大門口的陸曉嵐,頂着路人異樣的目光,讓倆一米八的大漢扛着手臂,高調地帶回秦海的病房。
“秦海,你混.蛋!”陸曉嵐想要逃離秦海的視線範圍,發現門口站着剛纔兩名身材魁梧的男人,氣得肺都炸了。“你快吩咐他們滾開,我要回去。”
“回去?”秦海躺在病牀上,悠閒地喝着溫水,慢悠悠地回答,“你剛纔踢了我一腳,怎麼算?”
陸曉嵐惱羞成怒,破口大罵,“算算算…你們忽悠我怎麼算?害我在你的兄弟面前出醜,我這輩子都在他們面前擡不起頭了。
“誰敢讓自家嫂子擡不起頭,我回頭打一頓。”秦海的目光多了幾分柔情,仔細地打量滿臉通紅的女人,笑而不語。
“嫂子,誰是他們的嫂子?”不知道爲什麼,當聽到嫂子兩個字時,陸曉嵐的心裡軟綿綿的,怒火也熄滅了一半。“你真夠厚臉皮的…我還沒有原諒你。”
秦海艱難地撐着身體下了病牀,單腳跳到陸曉嵐的身側,沒說話,就這麼張開雙手緊緊地把她摟在懷裡,再也不願意放手。
“小嵐,聽到你剛纔的真情告白,我很高興。”秦海埋在陸曉嵐的發頂上,貪婪地嗅她散發着淡淡橘子香味的髮絲,語氣溫柔而寵溺,“我…我…”
“你怎麼了?”陸曉嵐剩餘的怒火,被這個突然而來的擁抱驅散,雙手情不自禁地環上對方的腰,心裡軟軟的有種穩妥的安全感。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想得生活也失去了期許,萬物黯然無光。原以爲再見的時候,要折磨對方一番才能原諒。可是剛纔的誤會,讓她真真正正地放下了一切的高傲和尊嚴。
秦海張嘴想要說什麼,話語卻卡在喉嚨,一直吐不出來。“我…”
“你怎麼了?吞吞吐吐的…被人劈壞腦子了?”還是那種熟悉的香菸味,陸曉嵐把頭藏在秦海的懷裡,那種溫暖的感覺是那麼的熟悉。
“我想你…”憋了老半天,他就吐出了這麼一句話。其實他很想把陸曉嵐一直期待的那三個字說出來,可是無論怎麼努力,總覺得怪彆扭的,與他的性格和身份也不搭。
陸曉嵐心裡甜絲絲的,那種因爲誤會秦海身亡的絕望心情,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從秦海的懷抱中掙脫開來,扶起他的手臂往病牀走近,小聲埋怨地說,“快躺回去休息,傷勢重不重?還能走路嗎?”
“原本捱了幾刀,不算太重,可是剛纔讓你這麼一踢,估計就殘廢了。”秦海顯得十分無辜,淡定地看着陸曉嵐低垂的腦袋,覺得有點好笑。
她臉上的紅潮還沒褪去,眼角有淡淡的淚痕,眼睫毛沾上的淚水還沒風乾。這是認識一年多以來,秦海第一次看到陸曉嵐落淚。說真的,剛被推出手術室的那刻,他坐在輪椅上遠遠地看着她哀痛而絕望的表情,心臟像被手術刀割了幾下,難受得很。
可是難受的同時,他卻感到高興。離別前的話語還歷歷在目,看來此刻他不需要等待,已經看到她的真心始終沒有離開過自己。
無論發生什麼事,經歷多少困難和挫折,秦海永遠記住了這刻的深情擁抱,以及久別重逢以後,陸曉嵐爲她傷心落淚的瞬間。
原來愛一個人,失去的已經不再重要。只要能擁抱這刻的溫暖,已經心滿意足。
“膝蓋還疼嗎?”陸曉嵐被秦海摟住腰部,身體根本動彈不了。她想要探起身體去查看秦海腳上的傷口,卻被對方的手臂勾回來。
“腳不痛…”秦海的脣際揚起了一抹笑意,灼熱的大手把陸曉嵐的小手握在掌心裡,輕輕按住自己的胸膛,然後貼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這裡痛。”
那是秦海心臟的位置,他說得沒錯,離開陸曉嵐的每一秒,連呼吸都充滿傷痛。
人總是失去過才懂得珍惜,曾經的他自負地認爲,自己可以在這場感情中全身而退。成全了陸曉嵐的幸福,也能繼續自己的堅持。
可是失去了所愛的女人,堅持又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