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默的聲音又沉又悶,我和他認識八年多了,除了那一天他求我的時候,我還沒有他聽過他用這樣的語氣對任何人說話。
如今聽着他這麼問我,不禁覺得喉嚨都是發堵的。
我抽了口氣,忍着眼底的溼潤,纔開口:“不能。”
他擡手死死地把我摁在胸口:“傅瑤,你真特麼狠心。”
我閉上眼,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是啊,我真特麼的狠心。
出國前我約安心好見了一面,她跟我說,聯姻是她的要求,因爲她喜歡韓默。
安心好跟我差不多大,長得挺漂亮的,柳眉櫻桃嘴,我想韓默應該會喜歡的。
“傅瑤,我知道你,之前韓默和徐冉離婚,就是因爲你。”
比起徐冉,我更喜歡安心好,如果非要輸給命運的話,我很慶幸,我是輸在安心好的手上,而不是徐冉的手上。
畢竟她直接乾脆,不想徐冉,端着裝着,卻總是在我的背後捅我一刀。
不過徐冉再也捅不了我了,她的事情被人爆出來了,十幾年前葉知秋車禍的被重新調查了一次,最後查出來是徐冉收買人乾的。
這還不算什麼,爲了韓默,徐冉殺了可不止一個人。
這事情還沒完,她那個孩子的事情也被爆出來了,不是韓默的,她爲了讓韓家逼韓默跟自己復婚,找人給懷上的。
這已經成了徐家的醜聞了,還有徐冉以前對我乾的事情,兩個多月的那一場車禍。
她現在面臨着三條人命的控訴,還有故意殺人罪的刑罰。
不過聽說她瘋了,被送到國外治療去了。
這些我也不知道真的還是假的,都是薛佳穎告訴我的。
收了思緒,我擡頭看着眼前的安心好:“你喜歡韓默什麼?”
“不知道,我很小的時候就見過韓默了,那時候他才高中,我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顏值偶讀很高,可是韓默確實第一個讓我心動的。很膚淺對吧?可是後來,我越瞭解他,我發現我越是不可自拔,他就像是一個深淵,可是我卻願意跳下去。”
我勾了一下脣:“你還真是坦白。”
“我沒必要隱瞞什麼,韓家的情況相信你也知道。我知道韓默從小到大一直在守護的就是韓家,這局是我讓我爸設的,他得到韓家百分之十的股份,我得到韓默,兩全其美。”
“你真是自信。”
“不是我自信,是韓默的執拗。你要是見過那時候的韓默,你就會知道我爲什麼會那麼篤定了。”
儘管早就已經知道了,可是真的從安心好的口中聽到這些話,我還是忍不住難受。
嘴角上的笑容根本就維持不住了,我擡手抹了一下眼睛,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韓默不選擇我?“
“因爲我知道你不會讓他做出選擇的。”
我終於忍不住,擡手捂住了臉。
她擡手抽了張紙巾給我:“擦擦吧。”
我點了點頭:“謝謝。”
不到半個小時的談話,臨走的時候我才發現,a市的第一場雪居然就這樣下了。
我擡手插進了兜裡面,擡頭走進了那漫天的風雪中。
身後的安心好突然之間開口叫了我一下:“傅瑤。”
我回頭看着她,她站在那咖啡廳的門口,看着我,臉上的表情很是溫婉:“謝謝你。”
我緊了緊口袋的手,抿着脣轉身一步步地走向馬路中間。
韓默回來的時候我坐在沙發上,有些走神,他摸了摸我的手:“外面下雪了,你手怎麼這麼冷啊?”
我擡手勾着他脖子:“我剛纔下樓走了一趟。”
他擡手拉下我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上捂着,“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後天的飛機,得到香港轉機。
我點了點頭:“收拾好了。”
他沒說話,這件事情在我們兩個人之間,延伸的就是沉默。
晚上韓默想要我,我擡手扣着他,不讓他動我,擡頭看着他,難得有幾分祈求:“韓默,給我說說你小時候的事情吧,我都不知道你小時候的事情。”
他愣了一下,臉色有些僵滯:“有什麼好說的,不就是逃課打架抽菸喝酒。”
我嘴角抽了抽:“你總結的真是好!”
他斜了我一眼,又開始動我:“當然。”
我知道他不想說,我也沒勉強他。
在他手覆上我胸口的時候,我才緩緩開口:“韓默,你恨你爸嗎?”
他的手停了一下,然後鬆開了我,“你今天怎麼回事,怎麼淨問這些擾亂心情的問題?”
他顯然是有些煩躁,手捉着頭髮,手又開始蠢蠢欲動想抽菸了。
這一次我沒有攔着他,看着他幽幽地開口:“我去了法國,你是不是又瞞着我重新抽菸?”
他的手就這樣抽了回來,捏着我的下巴發了狠一樣親了下來。
好幾分鐘,他才鬆開我:“不抽,傅瑤,答應你的事情我再也不會食言了。”
他說的那麼認真,我聽着只覺得越發的難受。
我擡手抱着他,卻不敢看着他,只好靠着他的胸口:“你媽媽跟我說過,你媽媽和你爸爸的事情,對你的影響挺大的。你以前那樣對我,是不是因爲你爸爸和你媽媽的事情給你留下了陰影。”
他僵了一下,沒說話,但我知道,他默認了。
我沒有再說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纔開口:“恨,傅瑤,我很恨他。我不明白,我媽那麼好,爲什麼他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他擡手抹了一把臉,才繼續開口:“我小時候,我媽經常跟我講他追求我媽的事情,那時候我總是在想,我要是哪天遇上自己喜歡的姑娘了,我一定要向他一樣對她。可是後來,我媽就沒再講過他們的事情了,那時候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經常纏着我媽問他們以前的事情。我媽那時候總是笑着說,都講完了,那有那麼多的事情啊。那時候我不知道,我媽那笑容後面,到底是多大的難受,而我還一直問一直問。”
“他不讓我媽和他離婚,一旦我媽和他離婚了,我就得不到韓家的一切,他親口說的。他就用我綁住我媽了,我媽一輩子都毀在他手上了。”
他從來都不曾跟我講過他從前的事情,如今聽着他親口說出來,我只恨自己不能早些認識他。
“沒事,你恨吧。”
他擡手抱着我,許久沒說話。
“韓默,你後天能不來送我嗎?”
“傅瑤,你別得寸進尺!”
他一把拉開我,視線落在我的臉上,微微怔了一下。
“我怕我捨不得走了。”
“呵,你要是真捨不得就別走!”
“那不行!”
“虛僞!”
“好不好?”
我擡頭看着他,繼續着剛纔的問題。
“不好。”
“那我放假不回來了。”
“我還出不起去法國的機票?”
我擡手推了他一下:“韓默,你怎麼都不遷就一下我?”
他看着我冷笑:“我要是不遷就你,你特麼現在就被我拿鐵鏈鎖在這兒了!”
“……”
走的那一天韓默還是沒來,薛佳穎在我身旁有些不滿:“他怎麼都不來送你一下你?”
“公司裡面的急事,他爸讓他回去的。”
他本來要送我的,但是剛下樓,他就接了個電話了。
我知道韓默一定會來送我的,所以我早就跟韓柏友說好了,就一個電話,只要把他拖回去就行了。
誰都不知道我去的是哪兒,說的是法國,但是登機的哪一個人不會是我。
他們都以爲我出國了,但是我卻還是在國內。
我誰都沒說,蔣飛逸知道我想幹什麼,他沒有開口乾預,我知道,他默認了。
薛佳穎也知道了,登機前她抱着我,聲音難得有些哽咽:“傅瑤,你非得這樣嗎?”
我擡了擡頭,讓眼淚流了回去:“我這是爲了大家好。”
我知道,選擇是最痛苦的事情了。
她抱着我的手緊了緊,我幾乎喘不過氣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鬆開我的手:“傅瑤,韓默有一句話說對了,你真的夠狠心的。”
我笑了一下,擡手摸了一下她的眉眼,俯身在她耳側說了一句話。
她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瘋了傅瑤!”
“我哥也知道。”
薛佳穎愣住了,“胡鬧!蔣飛逸他是不是腦子抽風了?!”
“你別這麼說他,他也挺委屈的。”
“傅瑤!你真特麼的是,讓我無語!”
我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去吧。”
從展博到機場起碼兩個小時,而我的航班就在四十分鐘之後。
薛佳穎鬆了手,看着我,第一次在我跟前哭了:“傅瑤,你真特麼的傻!”
我眨了眨眼睛,轉身走向安檢。
傻就傻唄,不是說,一孕傻三年嗎?
過了安檢之後我找到了自己的候機室,韓默這一次真的找不到我了。
明明是自己做的決定,但心底還是難受。
這一次是我不要他了,卻比親口聽他說不要我還要難受。
原來,相愛卻無法相守的兩個人,比單戀還要難受,起碼不用從希望到絕望。
登機通知響起來的時候,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人來人往的,什麼都沒有。
挺好的。
“小姐,請登機。”
機口的工作人員看着我,笑意融融,我也笑了,擡腿走進去。
“傅瑤!”
聽到韓默的聲音的時候我以爲自己幻聽了,可是下一秒,他就衝過來把我拽出去了。
工作人員提醒着:“小姐,航班就快起飛,麻煩您快登機!”
“韓默!”
我擡手拉着他,他扯着我走了十幾米才停下來,看着我的臉色又青又紫:“你要去哪兒?你特麼的想去哪兒?”
我看着他,滿臉都是眼淚,“你是不是有病啊韓默!展博你特麼的還要不要了?”
“你纔有病,去特麼的展博,老子只要你!只要你!”
下一秒,他直接就將我扣在懷裡面,怒氣衝衝的吻落下來。
我站在那兒,腦子都是空白的。
周圍響起稀稀落落的聲音,我想,我們兩個人都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