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每個人對“幸福”的要求不一樣吧,只要劉遠鳳能坦然接受,那旁人也就無權再指手劃腳。
聊了大半天,新人也該去酒店大門口迎賓了,於是我便直接去了宴會廳裡等待。
宴席的每張桌上都擺了名卡,找到印有“女方同事”的那張桌,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大廳裡客人寥寥,閒着無事,乾脆刷起手機。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郝大老闆來了呀!”
隨着這聲陰陽怪氣的話,一個大腹便便的女人坐到我對面的位置,仔細一看,竟然是劉楊雪。她估計懷了七八個月了吧,肚子高高隆起,全身都是名牌,無名指上一顆碩大的鴿子蛋顯得十分耀眼。
看來她這是如願以償,嫁入豪門了吧。
“楊雪,好久不見!”我笑了笑,輕聲說道。
“郝總,可別叫我這麼親切哦,別人會誤會我跟你關係很好……不管怎麼說,我可沒當過小三!”劉楊雪慢悠悠地說着,說話的語氣帶着滿滿的嘲諷。
我輕抿嘴脣,忍了又忍,想想看還是算了,大喜的日子,沒必要給別人添堵,乾脆就不再理會她,繼續玩起手機。
“哎,我說嘛,什麼背景深厚,還不是背後有金主撐着,不過你那金主呢,對你也不錯,知道自己要結婚,離分手前還給你整了這麼大一公司,現在過得也蠻好……”
也不知道劉楊雪哪根筋沒對,似乎有意針對我,一直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我就當作是豬叫,根本懶得搭理。
沒過一會兒,在上遠交易所的其他同事就來了,劉楊雪終於停止諷刺,轉而開始向其他人炫起富來。
原來,劉楊雪果然嫁了個土豪,聽說還是個上市公司的老闆,結婚之後她就辭職不幹了,在家當起闊太太,反正不是買買買就是遊山玩水,日子過得相當滋潤。
不過看其他人的表情,並不是羨慕,似乎有些若隱若現的鄙夷。
終於,最後還是有人按捺不住,笑着問道:“楊雪,你都這麼大肚子了,怎麼沒見你老公陪你過來呀?”
“嗨,他最近不是忙麼,要弄個併購什麼的,這不滿世界的飛嘛,都快一個月沒回家了!”劉楊雪嘆了口氣,表面上一副擔心老公的樣子,實則還是脫不了炫耀。
“哎,你老公都六十多了,這麼高強度的工作,身體都吃得消嗎?”
聽到這話,我差點兒笑出聲來,只能趕緊埋下頭,緊抿嘴脣,強忍住快要崩塌的笑意。
不作不死,這句話在劉楊雪身上得到應驗,顯然,這句問話傷到她的顏面,終於怏怏地閉上嘴,不再吭聲。
我以爲,這已經是我在這場婚禮上見過的最大八卦,可萬萬沒想到,勁爆的居然還在後面。
中午十二點半,儀式正式開始,正當林海拿着捧花,一臉激動地等待新娘入場時,先走上紅地毯的,居然是個中年人。
正當大家一臉詫異時,這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到林海面前,搶過主持人手上的話筒,大聲說道:“我是林海的親生父親,今天他結婚,竟然不邀請我這個做爸爸的,你們說,這樣的婚禮能得到祝福嗎?”
話音未落,衆人一片譁然,劉遠鳳也不顧形象地衝了進來,現場亂作了一團。
林海情緒十分激動,就差點兒沒上手打人,而劉遠鳳則在一旁,頭紗髮型什麼的全都亂了。
折騰半天,好不容易平息下事端,當然,儀式是沒辦法再正常舉行,主持人只能宣佈取消,然後直接進入吃飯的環節。
林海氣得不行,強行把他父親拖出了宴會廳,lu起袖子就想打人,還好被一羣伴郎給拉住,這纔沒有引起更大的事端。
劉遠鳳哭得妝都花了,看得讓人心碎。
也難怪,再堅強的女孩子,在自己婚禮當天遇到這麼個糟心事,擱誰心裡都會難受。
“我呸!你居然還有臉回來!”雖然被人架住胳膊和腿兒,可林海嘴裡不停地怒罵,那恨人的眼神,似乎想把林父吞掉似的,“要不是因爲你,我媽不會得癌症……”
“哎,林海,這話你得說清楚啊!”林父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發皺的西服,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媽得肺癌,可跟我沒關係!那是她自個兒得的病!再說了,誰叫她這輩子都待在廚房裡幹活兒呢?油煙那麼重,不得病纔怪……”
“林秋漢!你還是不是人!”林海氣得大吼,“要不是你捲走我媽的嫁妝,我媽這輩子能活得這麼辛苦?當初你拋妻棄子的時候早就該有覺悟!憑什麼現在跑回來對我的人生指手劃腳?你沒這個資格!”
“兒子,消消氣嘛!再怎麼說我也是你老子啊!”林秋漢笑嘻嘻地說着,對林海的指責根本無動於衷。
我不禁皺起眉頭,原來林海的童年如此不幸,攤上這麼個人渣父親。
“哎,你不是在上遠集團上班嗎?你曉得不,你親弟弟,老子的種,是上遠集團的總裁啊!”林秋漢得意洋洋地說着,“只要老子一句話,你就可以馬上升副總……”
“神經病!”沒等他把話說完,林海便惡狠狠地打斷了他的話。
沒有人把林秋漢的話當真,誰都知道上遠集團總裁叫陸啓琛,是白董事長和上遠集團創始人的親生骨肉,而我卻聽了進去。
看他的年紀不過六十出頭,要說他跟白荷有過什麼,那顯然不可能,再看他的長相,雖然算不上驚天容貌,可五官並不差,年輕時應該也算是枚俊秀的小夥子……
這時,我突然注意到他的耳垂下面有個像錐子一樣的外擴,乍一看並不明顯,可卻被我一眼望見。
因爲,林少陽的耳朵幾乎跟他長得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如果他沒說謊,他口中所稱“老子的種”,極有可能是林少陽,也許在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讓他誤以爲上遠集團現在的總裁是林少陽……
當然,這只是一種假設,既然機會擺在面前,我當然不會放過。
在衆人的勸說下,林海和劉遠鳳被簇擁着去了休息室,林秋漢似乎還想糾纏,卻被林海那一幫子三大五粗的伴郎們給攔了下來。
林秋漢見通過“人牆”無望,於是衝着林海的背影大聲喊了一句:“你老子我還會來找你!”說完,便一個轉身,悻悻地離開了這裡。
我默不作聲地跟了出去,靜靜地觀察了他一番。
他的一隻腿短了一截,身上的西服極不合身,看上去皺皺巴巴的,背後還浸有藍色的污漬沒洗乾淨,看樣子過得應該不好。
走到外面的大馬路上,林秋漢看了看前面的公交車站牌,掏了掏褲兜,卻只摸出五毛錢,於是搖了搖頭,又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趕緊追上去叫住他:“林先生,能談談嗎?”
林秋漢停住腳步,一臉狐疑地望向我:“你是誰?”
我微微一笑,掏出名片,遞到他手上。
“容安商貿……總經理!”林秋漢像是驚了一跳,突然大聲地叫出聲來,而後才意識到什麼,立馬賠上笑臉,連連點頭道,“呀,郝總,失敬!失敬!”
“林先生,剛纔你有說上遠集團總裁是你兒子?他們好像都不信……不過,我倒是對你的故事挺感興趣的!如果林先生方便的話,我想找個地方坐下來跟你好好聊一聊!”我笑着說道。
一聽這話,林秋漢立馬來了勁,他吸了吸鼻子,訕訕地笑了笑:“那個……要不,你先給我買包煙,我煙癮一犯,就啥都想不起來了!”
我點點頭,立馬走到旁邊的小賣部裡,買了一整條中華,笑着遞到他手裡。
林秋漢眼前頓時一亮,一把搶過煙,緊緊摟在懷裡,生怕被人搶走似的。
也許是壓抑了很久吧,幾乎沒費什麼功夫,林秋漢便把他所有的事情告訴了我。
他說三十幾年前他在陸家給陸家大小姐,也就是陸珍做專職司機,除了陸珍的貼身保姆,估計就跟他待在一起的時候最長。
所謂日長生情(嗯,這話是他說的,當然也不排除其他可能性),倆人互生好感,進而發展到私定終身的地步。
那一年,陸珍剛滿十八歲。
陸珍的父親陸淮安得知後勃然大怒,自然是棒打鴛鴦,可陸珍和他是兩情相悅,至此不渝的那種感情,陸珍生怕陸淮安會拆散他們倆,於是趁着家丁看管鬆懈,偷偷跑去見林秋漢,然後又成天膩在一起。
後來,陸珍還是被抓了回去,然後查出來懷孕,陸淮安氣得不行,乾脆就把她趕出了家門,聲稱以後絕對不會再認這個女兒。
不僅如此,陸淮安還時常派人打壓他們,不得已,林秋漢只能收拾一些傢什,帶着陸珍去了泰國。
他們的兒子,也就是林少陽,是在泰國出生的,而陸珍在泰國也有了個全新的名字:瑪姬……
我正聽得入神,林秋漢卻止住話,壞笑着問我能不能給他點兒錢,看來這老狐狸看出我對陸珍的事情感興趣,想以此來勒索我,不過無所謂,這種“八卦”的含金量,的確值得我掏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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