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劉翹的話音一落,就看到有別的車子直接開到了小梅家門口。來人脖子上掛着照相機,看到我的車牌子以後問:“您是哪個網站的?”
我打量了他一眼:“您呢?”
他說了個網站的名字,我心裡咯噔一下。這不是海市的媒體,是特麼全國性的大門戶網站。他看到我一臉蒙逼的樣子,把我拉到一邊遞給我一張工作證說:“業內知名的記者我都認識,你看着面生,要不是剛入行的就是在小公司吧。把這條新聞讓給我,我給你包個大紅包,你要是想跳槽也沒問題,我幫你介紹來我們網站。”
“我給你一個大紅包,你就別進去了,行不行?”我說。
他臉色變了變,我看到他是一個人來的,就讓孫兵攔住了他,然後有病亂投醫的給劉季言打了電話。他現在怎麼也算是京城一霸,看他認識不認識媒體的人。
“叫什麼名字?”他在電話裡問。
我說了這個記者的名字,他迅速記下,而後對我說:“不用管他,讓他進去,你直接把實際情況告訴黃憲的人,讓他們報警。”
我心裡對於這件事最後鬧到這一步十分不爽,打電話把事情告訴了林肅,讓他想辦法和那個辦事員溝通一下。
我打電話的時候,那個記者就上前去敲門了,進去才三分鐘不到就被人趕了出來。他一臉苦笑的要過來找我,孫翹已經關好了車窗,問我:“走嗎?阮總?”
“走,只不過明天你們還要過來,這件事只能這樣了。”我有一陣無力的挫敗感。
我回到鎮政、府的時候,那邊已經報警了,林肅和那個張姓辦事員,以及警察一起去了小梅的家裡。
接下來的事,因爲披上一層公事公辦的外衣,順利起來,我也回到了海市。在當天晚上趕回海市的路上,我看着車窗外黑漆漆一片,能想像得出來小梅家裡經歷了怎麼樣的天翻地覆。
夜裡十二點半,我們到了海市。
劉季言居然在我一進家門就給我打了電話,說:“若珊,媒體的事搞定了,不會再有記者去自作主張的採訪,至於你遇到的那個人,你想要怎麼辦?”
“他能保密就行,什麼都不用辦。”我說到這裡,頓了半晌才說,“謝謝你。”
“客氣什麼,早點睡,有什麼問題明天解決。”他說。
電話裡一陣靜默,過了一會兒他才又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這件事能這麼處理,已經是最好的了。你一人之力想辦好這件事不容易,以後的路恐怕也不好走。”
我嗯了一聲,他又叮囑幾句便收線了。
警察查一個這種案子還是很簡單,第二天一大早林肅就傳來了消息,說找到那個男人了。那個男的不是當地人,是學校周邊的混混,單親家庭,家裡只有他和一個母親,不知道是做什麼的,算是比較有錢的。
我鬆了一口氣問他小梅的情況,他猶豫了一下說:“還好吧,看起來比較穩定,就是她父母反應很強烈而已。”
“你處理好一點,最好別讓太多的媒體參與其中,同時保護好女孩的個人信息。”我說。
我心情再不好,還是要在九點以前趕到公司。
沒想到的是,我一進辦公室就看到莫雲飛坐在我的位置上,他看到我進來,站了起來,快步的關上了我辦公室的門。
“莫總這麼早在我辦公室堵我?什麼事?”我不解的問。
他盯着我的眼睛,語氣冰冷的問:“你去楊堤鎮是爲了那個未成年人懷孕的事?”
“你怎麼知道的?”我反問。
他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說:“我真應該多問一句。我怎麼知道的?”他擡高了聲音,“那邊的當事人給我打電話了。”
“你認識那個女孩?”我覺得很震驚。
“不是,我認識的是兩個人當中的另外一個。”他盯着我,嘆氣道,“你別裝了,這件事你不知道?不知道怎麼下手那麼黑?”
“你認識那個男人?”我厲聲問道。
他不屑的一笑說:“怎麼了,你想說你現在才知道。我還一直懷疑,爲什麼五十萬都擺平不了這件事,原來是你在中間搗亂!”
“莫雲飛,你覺得這是一件小事,能用錢擺平的小事?”我聲音更大了。
“你特麼給我小聲一點兒。”他罵道。
我忽然想到了昨天中午的事,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我知道了,在你眼裡,沒什麼事是用錢買不到的。昨天中午那個杜小微被你怎麼樣處理了?或者說被你們夫妻怎麼樣處理了?用錢解決了嗎?”
莫雲飛一臉不相信的看着我:“你對我的事還真上心,這麼快就又知道了。那是謠言你懂不懂。”
“我聽的不是謠言,我親眼看到的。”我看着莫雲飛,收起了語氣裡最後一絲感情波動,“現在我才明白那天爲什麼能在國道邊上遇到你,你當時就是去處理這件事的對,對不對?”
“對。”他點頭,“我沒想到的是你居然也是在處理這件事。你居然還報警了,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一報警,小藥罐面臨的是什麼?是判刑!”
他吼出來的最後一句讓我覺得可笑,原來他也知道判刑不是一件玩笑的事,那當年我被判刑時,他可曾這樣着急過?
“你還在笑,能不能想想辦法。”他有些焦躁的點菸,在我面前走了幾步回頭說,“只要你能提出條件我都答應,把這件事壓下去。或者說,你不要插手不要管,我自己解決現在的爛攤子。”
我看着他,搖了搖頭:“不是我不幫你,是這事沒辦法幫。一個成年人玩弄未成年女孩子,你覺得很正常?那個女孩不是你的妹妹不是你的親人。”
我不知道那個男人和莫雲飛是什麼關係,但從他的稱呼當中我聽出來,他們關係很親密。
“你非要讓他坐牢纔開心,他才十八歲,剛剛成年!”莫雲飛急了。
“這件事我本意不想報警,黃市長的意見是報警,後來我也壓不住了。我不想報警,是因爲我關注的是女孩受到的刺激。”我對他說。
這番話無關解釋,只是在陳述事情的真相。
“你不用和我解釋這些,不要明明自己做了還非說沒做。我只問你一句話,現在你收手,行不行?”莫雲飛道。
我的話,他居然不相信了。我輕輕搖了搖頭:“莫總,你用你的理智想一想,事情到了這一步,是我收得了手的嗎?”
他把煙扔在地毯上,冷冰冰的看着我說:“就是因爲杜小微的事,你在恨我,報復我,對吧?”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正常起來。
“不是。”我搖了搖頭,“這是兩件不相關的事,何況杜小微懷了你的孩子,是你老婆着急的事,不是我。”
“我向你鄭重解釋,杜小微懷的不是我的孩子。楊堤那個女孩子的事,我事先也不知道,知道了以後我已經想辦法去解決。既然你說兩件事不相關,就不相關吧。我的解釋言盡於此。”他說完以後,甩門出去。
我深吸一口氣記自己平靜下來,接着給林肅打了電話,要他一有那個男孩的詳細信息就通知我。至於杜小微懷的是誰的孩子,和我沒半分關係。
才送走了莫雲飛這尊煞神,祖宗黃憲又給我打了電話問我是不是回到海市了,我說是。他馬上就說那你來我辦公室一趟,有幾句重要的話必須當面說。
我不敢耽誤,馬不停蹄的去市政、府找黃憲,他在辦公室裡等我。我沒想到的是,辦公室除他以外,還有另外兩個人。黃憲向我介紹道:“這兩位是咱們市婦聯的同志,他們知道了這件事很關注,你和兩位領導說一下詳細情況,接下來的工作,可以互相配合一下。”
我腦袋嗡了一下。我想到黃憲會有所動作,但沒想到他動作這麼快。到了這一步,我已經被他架到火上了,只能僵着笑,順着那兩個婦聯領導的意思,把事情交待清楚了。
我們聊了半個多小時,他們反覆問了我們去調查的細節,之後說:“咱們市還有小阮這樣的女企業家,真的讓我們很欣慰,關於大片農村留守兒童的問題,大家一直在提,卻沒有人做出實際的舉動來。這件事曝出來,說明孩子們的心理問題更嚴重,咱們處理好這個典型以後,想一下下步工作怎麼安排。你們這麼盡心盡責,我們婦聯也不能坐視不理,以後一定配合你們工作。”
我心裡苦笑,這不是他們配合我們工作,估計以後我又多了一個彙報的部門。
如果放在楊堤事件以前,有婦聯出面和我們打配合,我會很高興,但現在不一樣了。楊堤事件就像一根魚刺卡着我,讓我上下不得,婦聯的介入只會讓這件事熱度更高。
一出事,所有的相關部門都出現了,生怕自己背上工作不利的黑鍋。他們這麼積極無非一個目的,提高自己的知名度,擴大自己的影響力。
其實,之前我和他們的目的是一樣的,但現在,我心裡不舒服,把這些看得就沒那麼重了。甚至,我在想,我這麼做對不對?
不管我願意不願意,一週之內,楊堤事件還是迅速發酵了,成了社會熱點話題。在所有報道上,都能看到了小梅被打了馬賽克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