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馬上不自主的坐直了身體,一本正經的接電話:“黃市長,您好,您怎麼有時間給我打電話了?有什麼事兒嗎?”
他聲音很嚴肅的說:“是有一個未成年人懷孕的事嗎?怎麼沒聽你和我說?我也是聽了別人的話才知道的,這麼大的事,你都不和我通個氣嗎?”
我一聽他說的是這個事,心裡馬上暗道壞了。
“黃市長不是我不和您說,是現在沒調查清楚情況,不知道那個男孩是誰。”我馬上解釋道,“不知道男孩子的年齡就不好定性了。”
他語氣這纔沒那麼嚴厲,緩和了一下說:“那就儘快查,這件事很嚴重,可大可小,千萬不要被有心人做了文章,而且不能讓別人搶了先機。如果別的媒體先報出來了,你不要再來見我了。”
說完,他直接掛了電話,我心裡一下就緊張起來。黃憲的話很明白,他要借這件事做文章,而且這個文章,別人還說不出來他的不對。他的立場完美無暇,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可是,他有考慮過女孩的感受嗎?
我在海市呆不住了,把數據交給莫雲飛以後,我順便請了個假,說慈善基金的事需要我出去跑一趟,大概要一到兩天才回來。
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問:“是一次你們去的那個楊堤鎮?”
我啊了一聲,想到上一次回來是搭他的順風車,點頭說:“是,那邊第三批名單出來了,我去看看。”
“你可是一個慈善基金的大老總,總不能凡事就親歷親爲吧,多招點員工,把權力下放,你也輕閒一些。你的正當任務是拉資金,不是去統計人口。”
“知道了,謝謝莫總提醒。”我說。
他爽快的同意了我的請假,臨出他辦公室時,我忽然想問他上一次去那裡幹什麼,一回頭看到他已經埋頭在看數據了,把話嚥了回去,直接出去了。
面對莫雲飛我還有一些以前的小習慣,不自主的就把他和自己之間的距離拉得很近。
從他的辦公室出來以後,我纔想到那樣的話我問着不合適,我又不是他的誰,管不了他那麼多私事。
我所在的樓層人員很少,除了我和林肅以外,都是一些邊緣化的部門。
我出門自然是要帶林肅的,我們兩個上了電梯,準備馬上趕到楊堤鎮。誰知越是着急,越是慢,電梯每一層都要停,有人進出。
無奈之下,我只好給劉翹發信息,告訴她我們會盡快趕過去,讓她保好調查和保密工作。
電梯到了六層,照便開門。
我靠着最裡面站着,門一開直接飛進來一個黑影,朝我身上就砸了過來,我嚇了一跳。我身邊的林肅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那個黑影,我免於被砸的同時,也看到,進來的是一個長髮女孩。
她大約有一米七左右,臉有點方,眼睛細長,標準的丹鳳眼,但是頭髮很亂,臉上還有手指頭印,像是剛捱了打。
我還沒打量清楚這個女孩,緊跟着她就上來了兩個男人一個女人。男的是保安打扮,女的是張嘉年。
我一怔,沒想到遇到她。
她也沒想到遇到的是我,陰沉的臉稍微緩和了一下,對那兩個男人說:“直接去醫院,我聯繫好醫生了。”
她的話讓我有點摸不到頭腦,張嘉年似乎也沒想瞞着我,直接撥通電話說:“莫總,麻煩你來一趟泰和醫院,你的兒子馬上就要沒了。”
我聽到這話,大腦一片空白。
什麼情況?
這情況似乎又很明白,又似乎很不明白?誰懷了莫雲飛的孩子?是張嘉年嗎?不可能……我眼光在三人中間來回轉,很後悔自己上了這個電梯。
“不用猜,杜小微懷了莫雲飛的孩子,我是來捉姦的。”張嘉年說。
她的話很出乎我意料,她不是這種潑婦性的人,應該不會對人直接動手,我記得原來她和我對上的時候,都是說先聊聊,然後再發飈的。
張嘉年現在看起來氣色好了很多,說起話來底氣十足。
到了樓下,那個叫杜小微的被人推着上了車,我本來是要走的,但我想看看莫雲飛下不下來,就在車子裡多坐了一會兒。
過了不到五分鐘,莫雲飛從大樓裡匆忙出來,看到了站在車旁等着他的張嘉年,幾個大步邁了過來,對她厲聲道:“張嘉年你要幹什麼?放開小微。”
我一聽他着急的語氣,腦袋就是嗡的一下,眼前一陣發黑。
莫雲飛真的婚內出軌了?
“我沒幹什麼,只是把可能出現的問題清理乾淨,難道我現在不出手,等你和她生了孩子以後再出手嗎?”張嘉年說。
她沒想給莫雲飛留面子,所以說話做事絲毫都不避人。莫雲飛臉上真切的掛不住了,他推着張嘉年往車子上去:“有什麼事不能回家說?”
張嘉年停住腳步,笑了笑:“那是家嗎?我在家的時候你在哪兒?”
莫雲飛皺着眉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直接把她推上了車子。
林肅在我身邊問:“阮總,咱們走嗎?”
“走。”我盯着前面的車子說。
我盯着張嘉年和莫雲飛一起上了車,覺得自己忽然間出局了,居然只能遠遠觀看他的一切,而這一切,與我無關。
林肅把車子開上主路,馬上加速,上了高速以後,我靠背椅背閉上眼睛想假裝睡覺,不願意讓林肅看出我的異樣。裝了一會兒,我居然真的睡着了。
又是做夢,沒完沒了的夢。
到了楊堤鎮,劉翹和孫兵在等我倆,我這個時候纔想到,居然沒給劉季言說一聲就跑出來了。
我拿出手機正準備給他打個電話,他的號碼就呼了進來。
“沒在公司嗎?”他問。
“有點急事,來下面的鎮子上了,走得也急,忘記和你說了。”我對他說。
其實下樓的時候,我是準備上車以後給他打個電話的,誰知遇到了張嘉年和莫雲飛之間的事,我看了一會兒熱鬧,心亂如麻,活生生給忘記了。
“處理那個女孩的事兒?”他問。
“嗯。”我應道。
“出什麼急事了?”他問。
我暫時沒什麼想瞞着他的,就把黃憲的電話說了說。他聽完以後略一沉吟說:“估計這事一定要鬧大了,你做好心理準備,說不定相關人員已經去做女孩父母的工作了,建議你儘快趕過去。如果你去的早,還有迴旋的餘地。”
我馬上給林肅他們幾個人做手勢,讓他們上車。
“你處理這個估計也要有一兩天的時間,我先回北京一趟。”他補充了一句,“有什麼問題記得隨時通知我。”
我掛了劉季言的電話,黃憲的電話就打了進來,果然劉季言猜得沒錯,黃憲和我說政、府的工作人員已經到了鎮政、府,讓我們趕過去匯合,同時語重心長的對我說:“這件事不是我非要曝出來不可,而是需要給所有父母起一個警示作用。”
我嗯嗯應着。
掛了電話,我再也維持不了一分鐘的笑,悶頭想着,看着車子兩旁的莊稼地。
到了鎮政、府,黃憲辦公室的一個辦事員在等我們。我忽然間明白消息是怎麼傳出去了,在慈善基金的辦公室有黃憲派過去的三個工作人員。
我掛上職業的笑和那個辦事員寒暄,他很直接的說:“這件事必須通過官方解決,不能私了。未成年人保護法是擺設嗎?”
我只能聽着。
很多事情,用人情來處理是不合法的,但是處處講法對當事人的傷害有多大。
他終於講完了一堆大道理,我試着說:“如果我們直接報警,對女孩的心理傷害很大,能不能先做通女孩子的工作,問出對方是誰,然後再……”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肯定不行了,女孩子未成年沒有辨別能力,你這做法就不對。”
說完以後他又看了看我問:“黃市長給您打過電話吧?要是您不清楚,我再和黃市長彙報一下。”
我只好擺了擺手,失望的說:“不用了,我打電話和黃市長解釋。”
我拿着手機走到了一邊,說實話,我不知道怎麼打。黃憲的話說得特別明白,我頂着幹是不是故意給自己找麻煩?何況,我所堅持的先安撫當事人是對的嗎?
這種事到底是要私了,還是要公辦?
我想了半天,鼓足了勇氣給黃市長打了電話:“黃市長,我綜合考慮了一下,先不要報警,我和女孩再聊聊,實在不行再報。”
他在電話那頭真的很不高興,最後明顯帶着怒氣說:“阮若珊,這件事如果處理得當,你的基金一下就出名了,我知道報警以後對女孩有影響,你可以給她找心理醫生,也可以給一些經濟補償,甚至可以給她轉學,轉得遠遠的,讓她的人生重新開始。”說到這裡,他用力的嘆氣,頓了頓說,“如果這事被其它媒體先報道出來,你失了先機,再有人故作文章的話,你的基金名聲可能就爛了。我能幫你的就這些了,你自己看着辦。”
說完,他摔了電話。
我不想自己剛剛起步的事業馬上就遇到瓶頸,更不想失去黃憲這棵大樹,把電話又打了回去說:“黃市長,您放心,我會處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