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楚天站在臺上沒接腔,我媽和項樹走得又很堅定。他們兩個來到我面前坐下來,我老媽伸手在桌子底下捏了我一把問:“騙我很有意思?我還真以爲是你要訂婚,心裡把你臭罵了一頓,訂婚提前都不和我說一個字的。原本我是計劃不來了,你項叔叔勸我來。沒想到,一進來看到的居然是蘇楚天的婚禮。”
“媽,我錯了。”我馬上認錯,“憑什麼他的幸福就能招搖過市,我們的就要藏着掖着?”
項樹看了我一眼,笑道:“是的,幸福不幸福,和結婚不結婚沒多大關係。”
我媽臉馬上就黑了。
他在說話的時候全程都盯着我老媽在看,話出口他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馬上又說:“有感情的婚姻纔是幸福的歸宿,如果沒了感情,結婚還不如單身。何況,破鏡什麼時候能這麼簡單的重圓了?”
聽到這話,我媽表情稍霽,我也悄悄鬆了一口氣。
我並不是想大鬧蘇楚天的婚禮,只是想讓那些曾經爲蘇楚天付出的女人認清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他不是不願意被婚姻束縛,而是愛得不夠,所以不願意結婚而已。
其實,剛纔那些小網紅大鬧時蘇楚天並沒有什麼大的反應,他的眼神一直在注意着那一桌舊愛——也就是曾爲了他生過孩子的女人。
我真的不能想像,在當年蘇楚天到底憑着什麼讓這些愛過他的女人死心塌地爲他等了一輩子。
那一桌人現在看起來表情還算淡定,期間有三個被自己的兒女拉走了,在我低頭和我老媽聊天的功夫,那一桌上現在沒人了。我在人羣裡找了一下,每一個女人都坐在了自己兒女的身邊。
蘇楚天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我心裡暗道一聲壞了,估計事情不能鬧得更熱鬧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響了,我拿起來一看是外面我花錢收買的預備役打過來的。
“怎麼了?”我起身避開了我老媽問。
“我被清場清出來了,不知道里面出了什麼事,馬上來了很多工作人員,挨個兒的核對在場人員,無關的人員清出來十多個,所以你的生意我做不了,我們先走了。”那人在電話裡說,“尾款你不用付了,以後有機會再合作。”
他說完掛了電話,話筒裡只傳出來了嘟嘟聲。
我怔了一會兒,超級失望。
看樣子,蘇楚天對今天的情況有所估計,所以他是有對策了。
我收起電話,再努力擠出一臉笑,心裡卻有點苦苦的。
一步一步走回到原來的位置,我正準備和我媽說話,卻發現她和項樹正盯着入口處的花門看。
我順着他們的目光望過去,看到一個穿着紅色連衣裙的女人一步一步走了進來。
“不是清場了嗎?怎麼還有女人來?”我心裡有點詫異。
那個女人走近了,我看到這是一個懷孕的女人,看肚子的大小來判斷,她至少懷孕七八個月了,肚子大得很明顯。
“這是怎麼回事?”有人低聲議論。
那個紅裙女人一路走過來,聽到了兩旁人的議論,她臉上微微一紅,甚至能看到她眼圈也紅了起來,工眼睛裡還泛起了淚花。
蘇楚天看到這個女人,居然有一瞬的慌神。
我心裡咯噔一下。看來,今天的事情是要鬧大了!
紅裙女人一步一步走到蘇楚天面前,保安想上來管的時候,她把自己的肚子挺了一挺,那兩個保安嚇得撤回了手。就在這個空當,她拿過了蘇楚天手裡的話筒,清了一下嗓子說:“你要結婚,我沒意見,但是你至少要通知我一下,不要讓我死等你,不行嗎?或者說,你對我肚子裡的孩子有個交待也是可以的。爲什麼要這樣突然的就結婚了,我找不到你,但是你找得到我。如果不是別人看到你的照片發給我,我不會知道你是誰,你在哪裡。我還以爲你就是你嘴裡所說的那個人。”
一席話,說得所有人都如墜雲霧。
蘇楚天怔了整整有一分鐘,從她手裡奪過話筒,對着她很認真的說:“姑娘,我相你認錯人了,我真的不認得你。”
說完,他招呼了一下站在一旁的婚慶公司的女工作人員,對她們說:“扶這位姑娘下去吧,然後想辦法聯繫到她的家人。”
工作人員上前去扶這個懷孕女人時,她突然淚奔,眼淚就像開了閘的小河一下不停的往下流。
“你不能這樣對我的,你應該給我一個交待,這個孩子你要或者不要。”她聲音再大,也被及時響起來的音樂聲蓋過去了,只有坐得比較靠前的人才能聽到。
蘇楚天表情明顯沒有剛纔那麼輕鬆了。
他握着莫琪的手緊了緊,拿着話筒看了一眼全場的人,特別把關注的目光放到我們幾個身上。最後才笑着說“今天台下坐着我所有的兒女,我要向他們說一句對不起。這句道歉來得太晚,我也知道不能彌補任何東西,但是我還是要說。關於補償,我在立好的遺囑裡都有提及,你們每一個人,我都會給相應的遺產。至於多少是不同的,因爲每個人的能力不同,有能力的我給留的公司,能力一般的我給留了錢,喜歡享受當下的我給我留了不易變現的固定資產。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爸爸,但自今以後,我會努力做一個合格的爸爸。莫琪是我選定的女人,接下來的歲月裡,我會盡自己所能的對她好。以前辦的一些糊塗事,我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覆。另外,謝謝你們今天送我的這些小插曲。”
蘇楚天是個高手,這一番話不僅把自己洗得白白的,甚至有可能更改自己的人設。
我都忍不住在心裡給他鼓掌了。
他看到臺下來賓的反應很滿意,伸出手虛着往下一壓,場子裡馬上靜了下來,他又說:“我也知道每一個孩子的媽媽付出的是什麼,今天我只想說一下,不管以前是不是我的錯,我都會給你們的付出相應補償,不管能不能補償,我會把自己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
“這不是人渣嘛,光說不做。”項樹搖了搖頭低聲說。
我老媽動了動嘴想說什麼,他馬上伸手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我老媽的手說:“算了,今天既然來了,咱們就看到底。你對他什麼看法,想不想整整他,出一出胸口那股沉鬱之氣。”
我老媽搖了搖頭:“沒那個心思,錢我拿到了,孩子也長大了。不過受過多少苦,都過去了。看開了以後才發現,其實走出來沒那麼難。”
“行,那就聽你的。”項樹道。
“你聽我的做什麼?”我老媽不由一笑,“我今天就是想拉你來陪我給孩子把把關,那個叫劉季言的你也見過,他人怎麼樣呢。”
項樹笑道:“我不是看到你以前的男人,有點來氣嘛。算了,你說不理他,咱們就理他。劉季言這孩子還不錯,咱們以後再說。”
莫琪真是好涵養,婚禮現場鬧成這個樣子,她依然笑意盈盈的站在蘇楚天身邊。
小插曲過去以後,蘇楚天的婚禮照常進行。我看着他們交換婚戒,看着他們互相親吻對方,看着他們含情脈脈的對視,忽然超級心疼我老媽。我不由就回頭看了她一眼,卻正好看到項村一臉緊張的看着我媽,看到我老媽臉上沒什麼過多的其它表情,他才鬆了一口氣。
他注意到我在看他,朝我笑得露出了白牙。
我趕緊轉過頭,假裝自己這個電燈泡已經停電了。
項樹看我老媽的眼神太赤果果的,以至於我心裡都把他們看成了一對。
一個女人毫無經濟壓力的時候戀愛才是人生最美的樣子。因爲她不會因爲錢或者不錢,對這個男人有討好或者嫌棄的看法。
我希望她能找到真愛,前半輩子她爲了我付出太多了。
蘇楚天的婚禮結束時,我故意走在了最前面,在所有賓客離開宴會現場以前,我走出現實。在長方形的游泳池旁,我看到了莫雲飛,他身形落寞的一個人站在那裡,背影看起來鬱鬱寡歡的,我馬上就站住了。
他一直看着游泳池邊的一棵木槿花。
我差一點走過去問問他怎麼了,就在我邁出第一步時,看到張嘉年穿着淺灰色的衣裙身形輕盈的從另一側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說:“有沒有等急啊,剛纔那件禮服太緊了,勒得我肚子難受了。”
“早和你說了不要穿禮服,你不聽,現在又來抱怨,你怎麼越長大越像小孩兒了。別忘了,你再有幾個月就是小孩兒媽了。”莫雲飛聲音裡都透出寵溺來。
我一下就站在原地了,生怕被他們看到我,我還特意往一邊的花池閃了閃,直到看着他們兩個離開現場,我才從花池後面走了出來。
一枝開滿玫紅色花朵的木槿在我面前一直晃,晃成了一張屏保。
莫雲飛贏了,莫琪贏了。
現在不管蘇楚天的遺囑裡是怎麼寫的,用腳趾頭也能想到,莫琪和莫雲飛必定是拿大頭兒。而我,除了手裡拿到的那點東西,屁都拿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