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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美人貓上

第4章 美人貓上

晴美雖不是馬拉松賽跑的選手,但是,在運動神經方面絕不遜於同輩。不過,要跟蹤上野絹子,而且不跟丟不是件容易的事。

深夜,在黑暗的樹林及草叢問的小路上跟蹤,當然是很困難的事,而且,絹子的速度又是駕人地快,晴美跟蹤得非常辛苦。

絹子的動作如此敏捷與靈巧,可說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她那俐落的樣子,和平日穩定,謹慎的印象,根本無法聯想到一塊。

“裡邊到底有什麼啊?”

晴美放慢追蹤的腳步,低聲自言自語地說。

絹子到底要上那見去呢?晴美沒有絲毫的頭緒。只察覺到她避開社區,似乎想穿越過周遭尚未開發的雜樹林。由於道路彎彎曲曲,晴美雖不像哥哥那樣沒有方位感,但還是搞不清她究竟是要往那一個方向去。

只能仰賴由樹梢問出的微微月光,因此不能有片刻的疏忽。晴美專心一意地跟在絹子的身後。然而絹子突然失去了蹤影。

晴美急忙地在樹叢問的小路上向前走,已經失去絹子的身影了。晴美停下腳步,一動不動地注意傾聽,那聽不到絲毫走動的聲音。

跑那兒去了?晴美環視四周,但在暗夜的幽中,瞧然是近距離,也無法看穿。

確實是跟到這兒的……真是可惜,似乎是得放棄了。或者,就沿着這條路走下去看看呢?

雖然不知道該往那兒走,但這又不是亞馬遜流域的叢林,難道還會迷路不成。晴美這麼想後便邁出步子。

突然,腳踩在半空中。

“呵——”連慘叫都還未成形,晴美就已經跌落在一個幽暗的洞穴中了。

“片山先生。”

石津以低沈的聲音說。

“幹嘛!”

在深夜的寂靜之中,爲了警戒任何事物,片山始終全神貫注看。說:“你聽到了什麼嗎?”

“不,不是啦……”

“那,什麼事啊?”

“便當要涼了唷!”

片山瞪了石津一眼,“我們不是來賞花的。”

“我知道呀……可是人家特地爲我們做的,這樣子不好吧!”

“夠了沒有,這個便當是爲我做的。想吃,吃啊!”

“喔。”

石津還是不死心的樣子。

不久就要九點半了。在荒廢的神社裡,別說是人,就連貓都不見蹤影。當然,監視埋伏可不是三十分鐘或一個小時就可以放棄的差事,因此,再怎麼不適合刑警工怍的片山仍然會堅持下去的。

“不知道等一下會發生什麼事?”石津問。

“就是不知道,所以纔在這兒監視啊。”

“說得也是。”

兩個人都沈默下來。風颳起,樹枝沙沙作響。

“片山先生。”石津的聲音,微微地顫抖。

“什麼事啊!”

“鬼,鬼出來的話,怎麼辦?”

“不是那種季節吧。現在是春天。”

“可是……最近水果和蔬菜也可以用溫室栽培,一整年都可以上市耶!”

“有把鬼和蔬菜擺在一塊兒的嗎!”

片山說出這樣的話,心情感到相當不悅。不過,身爲老前輩的尊嚴,好不容易纔使他保持住毫不在意的樣子。

“喵!”福爾摩斯輕輕地叫。好像在說:“噓!安靜。”

“喂,福爾摩斯好像聽到了什麼?”

片山壓低聲音說。在草叢中一動不動地壓低身軀,屏氣凝息注意傾聽,“腳步聲。”

“有人上石階……”

“嗯!”

“爬石階的腳步聲。”石津低聲地說。

“有腳的話,就不是鬼啦!”

那不是刻意要掩人耳目的腳步聲。

答,答,相當平常的步調,不急不緩。那極爲普通的步調,反而讓人覺得毛毛地。

月光下,人影浮現在石階的盡頭上。

“啊……”石津不由得說出口。“是誰啊?好像在那兒看過……”

是個年輕的小姐。半仔褲,毛衣,一身很廉價的裝扮。的確,就連片山也覺得是似曾相識的面孔。

不過,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怎麼樣?”石津低聲地問。

“好像在那兒看過。”

“是啊!到底是誰呢?不是晴美小姐。”

“當燃不是!”

那名年輕的女孩,抱着一個大塑膠袋。來到神社前面後,把袋子放在地上,隨即由口袋中取出條圍巾包在頭上。然後戴上手套。

“要大掃除啊!”

對於石津的話,片山只是默默地搖頭。在那兒見過的面孔……怎麼就是想不起來。再一看,那女孩手裡拿着塑膠袋,鑽到地板下去了。

“要去貓吃飯。”

“好像是。她也不怕弄髒,是有備而來的。”

“那個袋子裡……”

“大概是剩菜剩飯吧。”

“那樣的話,可真多耶!要不是餐廳或者……”

“對了!”片山想起來了。

“想到了。那個女孩……你看她,就是在郊外餐廳我們問她有關貓的事情的那名女服務生。”

“嗯,你這麼一說……”

“想到了?”

“沒有。”

過了不久,女孩由地板下爬出來,呼地吐了口氣,脫下圍巾及手套,拍拍膝蓋和手臂上的灰塵。接下來,踏着玉砂利,往片山他們藏身之處相反方向的草叢走去,然後在那兒的大石頭邊蹲了下來。

“她在做什麼啊!”

“我沒有理由知道吧。”

女孩很快便站了起來,不過卻以疑惑的表情向四周張望,然後看看手錶。不久,輕輕地聳聳肩,向石階走回去。這時,福爾摩斯由草叢中跳到她的面前,一副擋住女孩去路的架勢。

“啊?”

突發的情況,使女孩發出慘叫一聲,隨之拍拍自己的胸口說:“別嚇我呀!吃的東西已經放在地板下了,可是,今天卻沒有放錢……”

片山站起來說:“誰拜託你的?”

“啊!”女孩這回又尖叫一聲?跳了起來。

片山和石津拿出警員證。

“你是郊外那家餐廳的服務生?”

“是,是的。”女孩還是把手放在胸口上說。

“你是來貓吃飯的?”

“嗯……不可以嗎!”

“不,不是不行。只是,你爲什麼會帶剩菜剩飯到這兒來呢?”

“受人之託的。”

“受人之託?誰?”

“我不知道。”

“可不可以從頭說給我聽聽?”

“其實也沒什麼。大概在一個星期以前,我工作到晚上九點,從店裡出來正準備要回去的時侯,有三隻不知從那兒來的貓,好像空着肚子在打轉。”

“是家貓嗎?”

“嗯。要是野貓的話,見到人就會跑掉。它們叫聲嗲嗲的,還靠上前來。我以前也養過貓,而且也很喜歡貓,所以不忍心放着它們不管,才從廚房裡拿了些剩菜剩飯給它們吃。它們一下子就吃光光了。”

“然後呢?”

“那一天就那樣回去了,到了第二天,有人打電話到店裡。”

“誰打的?”“我不知道。指名道姓地找哦。婀!我叫池村史子。”

“喔。”

片山急忙地記下。也沒請斂人家的姓名真是失禮。

“指名道姓地找你……”

“那是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她說:“謝謝你昨晚飯給貓吃。”然後又說:“我知道很麻煩你,不過,另外還有好幾只捱餓的貓咪,可不可以請你每天晚上幫我放些吃的到神社的地板下?”

“你怎麼回答呢?”

“我本來打算拒絕她,但是她又說了:“你的酬勞,每天晚上會放在玉砂利路旁的大石下”……她說一次要給我一萬圓。”

“貓就給一萬圓?”

“太好賺了。”聽到這的石津嘆口氣說。“我替你來貓吧!”

“嗯,我……瞧然不太願意,可是,一天一萬圓,實在沒有此這更好賺的。而且,只要帶些剩菜剩飯去就行了,連資金都不需要……我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啊?”池村史子不安地望着片山。

“不,沒有啦!”

餐廳的服務生是相當勞累的職業。若是有人表示願意付出此薪水更好的價銓時,受誘惑也是難免的。當然這也不是什麼觸及法律的事情。

“那,打電話的人一直沒說出自己的名字嗎?”

“是的。只告訴我時問和地點。”

“錢有照約定付嗎?”

“嗯到昨天爲止。今天晚上沒有放。”

“只有今晚?”

“是的,第一次羅!”

“或許時問還,你今天來早了嗎?”

“沒有,而且此平常晚了。”

這麼說,那位神的貓代理人,就只有今晚沒送錢過來。會不會是,發現片山他們正在監視而折回去了呢?

“片,片山先生……”石津發出顛抖的聲音。

“怎麼了?”

“貓……”

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有四,五隻貓以警戒的眼神盯着片山三人,然後,鑽進了地板下去。

“快到集會的時問了。”片山說。

“貓大概有在那個地方舉行類似集會的習性吧!雖然沒有時鐘,那很不可思議能在大約的時問內到達相同的場所。這裡大概就是貓屋的貓集會的場所吧。”

“貓屋,那是……”

池村史子睜大了雙眼。

“是發生兇殺案的地方嗎?廳說有好多貓一塊被殺了……”

“是呀。就在這附近。那些貓大概是剩下來的。”

“那些事……我都不知道啊!”池村史子臉色發白,顫抖的說:“再也不來了!”

“沒關係啦!貓又沒殺人,人才是恐怖的動物。”片山微微笑着說。

“我……先告辭了。”說完,池村史子便走下石階匆匆離去了。

“我好像讓她害怕了。”

“我也怕啊……”石津邊擦去冷汗邊說。

“還不回去嗎?”

“那可不行。也許那個打電話的女人晚點會帶錢過來。”

“可,可能嗎?”

“再等等看。”

“喔……”

石津要哭出來似地點點頭。此時,又有兩,三隻貓鑽到地板下去了,“晚餐會啊!”

“正是時侯。”

“在聊些什麼呢?”

“我怎麼知道。”片山突然想起來似的說:“對了。我們也來吃消夜。”

“好啊。”石津的臉總算恢復了生氣。

“我可吃不下那麼多。”

“別擔心,有我在。”

“一下又有精神啦。現實的傢伙。”片山苦笑。“回到剛剛的地方吧。”

他們向草叢走去。突然,由草叢中跳出兩,三隻貓。

“哇!”石津嚇了一跳心“這個地方也有嗎?”

“喂……”片山望着草叢中說:“完了!”

立子做的便當被吃得到處都是,味噌場了滿地,一副慘不忍睹的景象。

“唉呀!你們回來了。”立子打開大門說。

“辛苦了。”

“謝謝上片山和石津一走進大門,便精力竭池坐了下來。唯有福爾摩斯還精神抖擻地跳進屋裡去。

“已經過了十二點耶!”

“刑警工作是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的。”

“有什麼收穫?”

“可以說是沒有,課長他們已經走了嗎?”

“那個叫根本的刑警還在,他已經睡了。反正房子很大,房間也很多。”

“喔。把你吵起來真是不好意思。”

“我準備的便當,吃了沒?”

這麼一問,片山和石津匆匆地瞥了一眼。總不能告訴她,貓說很好吃吧。

“嗯,很好吃。我和石津兩人吃了。喔,石津?”

“是啊,光是便當就很棒了。”如往常般,石津拉開着臻門說。“尤其是那個炸豬排,真有說不出的美味叫?”

立子不可思議,歪着頭想,說:“我有放炸豬排嗎!”

片山急忙拍拍石津的肩膀說:“喂,石津,你該回去了。辛苦了。”

“喔,謝謝……片山先生怎麼辦呢?”

“你有沒有開車來?”

“停在社區那追的路上。”

“可不可以送我到車站?”

“當然好啊。”

聽着兩人一來一往對話的立子,插了句話。

“片山先生可以住在這兒嘛。”

“這兒?可是,那怎麼……”

“已經沒有電車了,就是去車站也是白費啊!”

“那也可以坐計程車……”

“那要花多少錢啊?別浪費了?這兒住宿是免費的喔!”

“可是……晴美這丫頭會擔心……”

“又不是孩子了,打通電話不就好了嗎?好不好?”

“那實在……可是……”

“石津先生辛苦了。小心點回去吧。”

立子一邊將石津推出門外,邊故做正經狀地加了句:“聽說這一帶會有狐狸出現,小心別被迷走了唷!好了,再見。”砰地一聲關上了大門。然後對着片山說:“這下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啦。”

立子快樂池微笑,“洗澡水已經熱了。要不要去洗?”

“謝,謝謝……”

片山不明就裡地被帶到走廊。

“這裡是浴室——好大喔!舊式房子的緣故,所以帶點溫泉的盛覺吧。”

“溫泉也好,可是再不打電話給晴美……”

“啊,對了。那就用走廊的電話。”

“好!

“洗完澡,要不要來點冰啤酒?”

“我對酒一點也不行。”

“這樣的話……冰半奶呢?”

“我又不是福爾摩斯。”片山苦笑地說,片山在走廊打電話回公寓去,可是半天都沒人來接。

“奇怪呀……”

“是不是出去了?”

“這麼晚應該不會……”

“雖是妹妹可也成年了呀!一定是住在某個朋友家裡啦!”

知道片山要外宿或出差的時候,晴美偶爾也會留在女友家裡過夜。可是,這種時侯,事先一定會和片山連絡。也許片山有着父親般的威嚴吧。

“沒事啦!必要的話,等會再打打看。”

“就這麼辦不過,我待在這兒真的沒關係嗎?”

“會有關係嗎?”

立子的眼裡流出脈脈含情的神色,雙手在片山的面前晃動。

“保證你會睡得很甜喔!”

這真是有些怪怪的,片山聽着胸口微微悸動的心跳聲邊想。

舌頭乾澀的感覺及手肘的痛楚使晴美恢復了意識。

奇妙的是,她竟能立即想到自己是掉在洞裡,而失去了知覺。不過,爲什麼伸手不見五指呢?

或者我還是在昏迷中?

對了。在洞裡,又是深夜,什麼都看不見是理所當然的心這麼一想,反而放下心,穩定不少。掉下來的時候,嘴巴好像吃到了泥土,用袖子擦擦舌頭,拭去沾在舌上的泥沙。

在這種時候仍能保持冷靜,或許是因爲至今已擁有多次置身險境的經驗使然吧。

首先,得檢查看看受傷到什麼樣的程度。小心翼翼地擺動身體。似乎沒什麼特別嚴重的傷口或骨折。而手及手肘,膝蓋的擦傷則是無可避免的。額頭好像被刮破了般隱隱作痛!

“沒毀容吧!”

喃喃自語着……這可是爲自己提神的小笑話。

首先,她瞭解到,這些傷沒有多大的阻礙。其次,她必須知道瘴大概是個多深的洞。但是,頭頂上太黑了,甚至連洞的周圍都看不到。

失去知覺多久了呢?摸摸手腕上的表,才知道玻璃已經破裂,時針分針也都掉了。這下根本就無法知道時問。

在醫院等候絹子出來的時候是九點左右,跟蹤絹子到這兒,因此,掉進洞裡的時刻是九點半吧,或是更晚一點。問題是……過了幾個小時呢?一小時?兩小時?

雖無法很朋確知道,不過,大概有三個小時以上吧,晴美以自豪的直覺這麼地想。如此一來的話,現在大概是十二點前後。外面距離天亮還有五個小時吧。

在天亮之前,只好乖乖地待在這黑暗的洞中。晴美聳聳肩。這種時候,慌張着急也是無濟於事,只好拿出膽量,坐在地上,用雙手抱住了膝蓋。

可是,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洞穴呢?不是自然形成的洞穴。雖然不很清楚,不過感覺到這是個相當大的洞。而且,地面好像被反覆挖掘般地柔軟,看起來雖很平坦,但絕對是被人挖過的。

是誰呢?爲什麼要在這樣的樹林中挖洞呢?如果說是陷阱,那就奇怪了,需要用到這麼大陷阱的動物,這一帶應該是沒有。不過,前提是除了人……這並非是以晴美爲目標而設計的。今晚是跟蹤絹子而來。這麼說——這時,黑暗之中有東西動了一下。晴美留意到了,剎那間有如心臟停止跳動般地驚恐起來。突如奇來的震驚,使晴美的身體僵硬動彈不得。

置身於黑暗之中一段時間後,晴美的眼睛漸漸習慣,此時她隱約可以辨別出黑暗中有一個隆起的物體,正發出低微的呻吟聲。那是女人的聲音。

“絹子小姐!”

晴美不假思索地叫了出來。絹子突然失去蹤影就是因爲掉進了這個洞穴中。

“絹子小姐。我是晴美呀!你沒事吧?”

晴美試着叫了幾聲,那無任何迴音。

“絹子小姐。”

晴美摸索着向發出聲音的方向前進。不久,手摸到柔軟的布。弄清倒着的身體輪廓後,便輕輕地往頭部的方向蹲下。

她聽到短促,喘息般的呼吸。

“絹子小姐!”

依舊沒有回答。而那痛苦的呻吟聲……似乎受了極爲嚴重的創傷。

“真糟糕……”

晴美擡起頭嘟嚷。依然未變的昏暗籠罩在頭的上方。

“救命啊!有沒有人啊?”

雖然覺得是白費工夫,但還是盡全力叫喊着。

“有沒有人啊?聽到了沒?”

寂靜。只有微微的蟲鳴聲傳入耳中。

晴美站起來,提心吊膾地將手伸直,觸碰到粗糙的泥土壁後,沿着壁緩慢地將洞穴走了一圈。由圓形,及浮現在昏暗中的洞穴底部看來,估計出這大約是個直徑三公尺的洞穴。但是,最重要的高度卻無法測知,由跌落時的感覺來說,應該是有相當的高度,自己毫無骨折,可以說是運氣好,不過,這也表示高度沒有自己想像的高也說不定。

要是自己一個人,就可以等到天亮,不過絹子好像受了重傷,可就不能這麼地苦等。這或許是件蠢事,但晴美還是蹲下身來,大叫一聲,奮力地向上跳去。當然,盡力伸展的雙手只是徒勞無功地抓在!

壁上,吧噠吧噠地傳出!砂落下的聲音,使晴美停止再跳動。土質相當柔軟,縱然想礬登上去,也只會造成土砂崩落而已吧。

晴姜急急地喘着氣。雖然同情正在受苦的絹子,但除了等待天亮似乎別無他法了。摸索找到仍在呻吟的絹子後,晴美在她的身遑坐了下來。

“要是石津在這個時候來救我,我就答應嫁給他……”自言自語。

:這時,沙沙的聲音傳來,土砂叉落了下來,晴美急忙將身體縮成一團。細小的土砂及石頭落在腳旁伸手一摸,比想像中多的土砂已堆積成一座小丘。

這種土質是很容易崩塌的。但……瞬問,晴美打了個寒顫——該不會被活埋在此吧!

“雖然想變得很苗條,可是,成了木乃伊可就太過火了。”以可憐無奈的聲音說。

片山泡在木質的大澡盆中,緩緩地將手腳伸開。

“大澡盆真舒服!”

習慣了公寓裡得縮着手腳才能容納人的搪瓷澡盆之後,這種舊式的澡盆,便覺得真是太大了。不過能這樣地享受真是太棒了。這麼想着,不知不覺中也哼出歌來……,“好棒的水。”剛閉上眼睛,腿舒服地泡一下時,洗澡問的門便被打開。

“冼澡水如何啊?”

立子露出臉來,片山大吃一驚。

“別,別嚇人啊!”

片山急忙地縮成只有雙眼露出澡盆的姿勢。立子頑皮地笑着說:“好棒的水?”

“嗯,相當好……”

“那,我也一塊冼吧?”

“不,我,我要,要出來了!”

5驚嚇之餘,片山只說出這句話,而立子笑笑地說:“開玩笑啦!請慢慢享受。”

關上門。片山鬆了口氣。

“真嚇了我一跳!”

走出澡盆後,片山邊沖洗身體邊想着:剛纔要是我說“請”的話,她會進來嗎?

說不定會進來,因爲對現在的年輕女孩來說,和男人睡覺的事就是在電視上也看得到——不,洗澡和睡覺是不同的,可是……說起立子,真是個奇妙的女孩。從在火車上相遇時便充滿了謎,而且在命案發生後她叉突然地出現,說出要和片山結婚之類的話。不論怎麼想都不像是真實的。

想到這,片山突然想起,在旅館的餐廳,立子曾拜託他什麼事,那時沒有聽到,而後來也沒有下文,今晚是個機會。可以問問她……由澡盆出來後,片山穿上立子事先準備好的浴衣。誰也不會想到要帶換洗的衣服來吧!

“這下子真像在旅館。”片山苦笑地說。

“啊!洗好了?”立子走了過來。

“剛纔我說?等你洗好澡來點冰啤酒,可是你不會喝酒,那來點冰果汁好不好?”

“不了,真的不用了。”

“請來這兒?”立子說完便帶頭走出去。不得已,片山只好跟着她。

繞過走廊,是間相當裡面的房間。一進去片山吃了一驚。在大約十個榻榻米大的房間裡,有兩個睡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一塊。而且,旁邊還準備了啤酒及果汁……“實在不,不用這麼大的房間。”片山結巴地說。

“唉呀,好了啦!反正房間多得是。啊!先喝一杯吧,我喝啤酒,你喝果汁。”立子敏捷地拔起瓶塞,將果汁倒入杯子。

“睡一個就夠了。”片山說。

“可是,會很無聊喔!”立子微微地對着片山笑。

“不會,我經常都是這樣。”

“經常?”

“福爾摩斯睡在座墊之類的就可以了,”立子不悅地瞪着片山。

“不是福爾摩斯,是我要睡的啦?”

片山雖然還不至於遲鈍到什麼都不明白的地步,但是,他下定決心,要假裝不懂直到她生氣爲止。

“喔,原來如此。可是,我的睡相很難看,可能會又踢又的,可能的話,把睡移開十公尺比較好……”

“我也許會咬人握!”

立子悄悄地貼近片山。

“我都是骨頭,不好吃。”片山慌忙地向後退去。

“怎麼會,不吃吃看怎麼知道呢?”

“可,可是,小骨頭很多。”

“那,你吃吃看我如何呀?”

立子緊緊地貼上前來,片山真是要昏倒了。

“我是……素食主義……”

“我可沒聽過還有出家的刑警唷!”

立子低語的聲音在耳畔……是夢的話請快點醒來吧!片山祈求着,要是一般的男人,這時候都是祈求別醒過來,“福爾摩斯在那裡!”

“正舒服地睡着。”立子這麼一說完,雙脣便壓上了片山的脣,片山不假思索地想抽身而去,但是立子卻愈發壓上前來,兩人在榻榻米上重疊成一體了。

想怎麼樣呢?畜生!片山感到目眩,不禁這麼地想。“這是場夢。我是被狐狸迷住了。不,也許是貓。無論如何這都不是真實的。這雙脣的溫柔,壓在胸口上膨脹的感覺……這全都是錯覺。”

但是,在另一邊又有聲音出現。“現在品嚐這種快樂.也不會引起任何抱怨。拒絕女性主動的要求,反而會刺傷她唷。”

“那是男人不負責任的說法。一定會後悔的……”

“要有自信!對方正愛慕着你。”

“不可能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陰謀。”

“有也罷!陰謀歸陰謀,樂趣歸樂趣。”

“不,身爲刑警,若是和案件的關係人產生這種交情的話,會妨礙搜查的公正性。”

“只會說這些話,所以你才那麼沒有人緣。”

“有沒有人緣並不是問題,這是職業意識的問題……”

心中有多重的聲音起伏交錯着,而立子則已緊緊地挽住了片山,意圖將他拖到睡上,“我特地鋪了睡,別睡在榻榻米上啊。”

片山的雙脣好不容易被解放,他說:“是啊,那麼,晚安啦!”

“今晚是我們兩人的夜晚喔!”

立子的嘴脣緊緊地封住了片山的話。剎那間,片山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種想法,這是不是用接吻使對方窒息而死的殺人新招術呢?

在窒息而死之前,呼吸越來越困難那是事實。那是因爲立子的體重,抑或是自己激動的緣故呢,實在分不清楚。片山想,這樣的話,無論如何得下定決心。最近的男性總是得下定決心。

好吧!豁出去了這麼想的時侯,傳來砰的聲音及震動。

立子擡起頭。

“怎麼了啊?”

“好像是什麼碰撞的聲音。”

真幸運,片山急忙地由立子的懷抱中逃了出來。

“好像由大門那兒傳來的。”

“去看看吧。”剛爬起來,走廊上便傳來吧噠吧噠的跑步聲,“立子小姐!立子小姐!”

“是牧子?”

立子打開房門:“怎麼回事啊?”

石澤牧子將雙手抱在睡袍前,以發抖的聲音說:“大門那兒有好可怕的聲音……”“沒關係,請刑警先生幫我們去看一下。”

“請待在這兒?”

穿着浴衣,真有點冷,雖這麼覺得,可是現在不是說冷的時侯。片山從走廊走近玄關,看到只穿着長褲和襯衫的根本,正拎着涼鞋要走出去。

“根本,有什麼……”

“我現在不是要去調查了嗎!”說完之後,以銳利的目光看着片山的穿着。

“你這是什麼樣子啊?”

“啊!遣是比較寬鬆的衣服啦。”

“太醜了點。”

片山急忙地拉好浴衣的前襟。

跟着根本,穿好鞋子走出大門後,片山睜大了雙眼。難怪會發出那麼大的聲音,一輛小型的汽車撞到門柱,車前面凹了一大塊,擋風玻璃被撞得粉碎,門柱則被撞歪,圍牆上也出現了裂痕。

“這傢伙真是要命!”根本搖搖頭說。

“有人坐在裡面嗎?”

“嗯,有個男的,是村裡的人吧!快叫救護車。”

“是。”片山匆奴地返回屋裡,用電話連絡後便朝裡面的房間走去。

石澤牧子和立子互相握着手坐在一塊。立子似乎在妥慰驚魂未定的牧子。

“什麼事啊?”立子問。

“有輛車撞在門上。”

“啊!搞什麼嘛!”牧子叫出。

“開車的人呢?”

“我想是這個村裡的人……不過,沒有危險。等下救護車和警車要來,會吵吵鬧鬧的,我想你們還是待在屋子裡比較好。”

“就這麼辦吧!”

牧子轉向立子,以哀求的口吻說:“立子,今天晚上請陪着我。”

“嗯,別擔心。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真太謝謝你了!”牧子安心地微笑。

“你要是不在的話,我就會心神不寧……”

“好了,在你變得多話之前回你的房間吧!”

立子摟着牧子的肩膀催促她。而且在要走出房間的當兒,向片山微微地回過頭來使了個眼色才轉身離去。

片山一動不動地閉上雙眼,深呼吸了數次,壓抑住剛剛那些蜂擁而至的混亂。

“唉呀呀……”嘆了口氣後想到:命案雖然也不容易處理,不過,比起女人,屍體還是要強得多。

因爲屍體不會抱着你,更不會吻着你不放……。

“糟了!”

片山拍着自己的頭。衣服!忘了問立子衣服弄到那兒去了。

好不容易換回衣服走出大門一看,救護人員已經到了。

“如何?”

對站在撞壞了的車旁的根本打聲招呼後,根本臉色陰沈地轉過頭來。

“事情麻煩了。”

“怎麼了?”

“這男的死了。名字……好像是叫戶田安夫?”

“村裡的人嗎?”

“嗯。過來看看他的臉,看你有沒有印象。”根本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用白布覆蓋着的屍體。

“規在正在連絡他的家屬。等會來了又是一片愁雲慘霧?”

“嗯……”

雖然並不情願,但片山仍靜靜地靠到屍體的旁邊,蹲下去。通常看屍體的時候便是片山感到厭惡的時刻。片山提心吊膽地伸出手,正要輕輕抓起白布的時候……“哇!”

片山發出5驚叫聲,跳起來。根本吃驚地跑過來。

“怎麼了啊!”

“動,動了……布……”

“胡說八道!神經過敏。”

“可是你看。”

白布確實鼓起來,正緩緩地動着。根本迅速地將布掀開——福爾摩斯擡頭望着兩人,喵地叫了出來。

“喂,別嚇人啊!福爾摩斯。”片山邊擦去額頭上的汗水邊說。

“人家說,被自己養的狗咬到手“注:日本成語恩將仇報之意”,你是被自己養的貓嚇到了!”

根本邊憋住笑邊說。

“別取笑我啦!”

“不過,這個男人,臨死前……”

“怎麼樣?”

“像說夢囈地嘟嚷着。”

根本表情詔真地俯視着屍體說,“貓。好像是說,紅色貓……”

“片山先生?”

片山向聲音的來處回過頭去,看見了石津。

“啊,到底有什麼事?”

石津在回話之前,注意到撞在門柱上的車子,以及用布蓋着的屍體而大吃一驚,“又有事啊?”

“可不是。”片山邊吐口氣邊點頭。

“你當然不是專程來問這個的吧。”

“嗯,事實上是晴美的事情……”

“晴美?晴美怎麼了?”

“她不在公寓裡。”

“喔,我剛剛也打過電話。大概是留在朋友家過夜吧。”

“不,不可能。”

片山盯着石津看。

“你太肯定了吧。”

“不……事實上約好今晚要打電話的。”

“她要等你的電話?”

“是的。她說,想知道調查的情況,而且有話要告訴我,說是很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

片山皴起雙眉。爲什麼“重要的事”會告訴石津,卻不對我說呢?

“猜測得出她要說什麼嗎?”

“嗯……大概是愛我之類話……”

“別胡說了。晴美說一定會等你的電話嗎?”

“是啊,她說,什麼時候都沒關係,叫我一定要打到公寓去。”

怪了,片山想。對於約定好的事,晴美可是一絲不苟的,根本無須考慮到她會因疏忽而忘掉。

“我一回到家就立刻打電話給她,因爲沒有人接,所以每隔十五分鐘我就再撥一次,可是,就是沒人來接……”

“知道了。可是,她不在我也沒辦法呀!說不定早已睡了。”

“喔……不過,要是有萬一的話。”

“萬一?不可能會發生什麼吧?”

片山以強硬的口吻說。

“可是,年輕女孩一個人耶,要是強盜,闖空門的,小偷,殺人犯……這種傢伙闖進屋裡的話呢。”

“那丫頭很壯的。沒事啦!”

“她可和片山先生不同呀。”

“嗯,和我……。”片山不知該說些什麼,而石津仍毫無忌諱地說下去:“就是啊,身爲刑警的妹,要是被人懷恨在心的話可就危險了。任何意想不到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

這麼一說,片山也開始擔心了。

“我和局裡連絡一下,請巡邏的警員順道去看看。”

“那樣的話,我去!”石津以堅持的口氣說。

“你?好是好,很遠喔!”

“無所謂。只要能確定晴美小姐平安無事就好了。”

“那,隨你吧!”說完之後,又追加了一句:“到了以後,要是晴美在的話,打通電話通知我。”

“知道了!”

石津精神百倍地離去後,片山不知不覺地苦笑着。這傢伙找去看晴美的藉口,這可是十分充足的理由。

不過,晴美這丫頭,到底搞什麼鬼啊……一個穿着睡衣的婦人由警員伴隨和石津擦身而過,匆促地走了過來。根本迎上前去。

“你是戶田安夫的太太吧?”

“是的,我叫戶田幸子。”

婦人臉色蒼白,眼看就要昏倒似地。

“我先生他……”

根本微微地轉移視線說:“真不幸!希望你來確認一下。”

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根本將婦人帶往旁旁,問:“怎麼樣?是你先生沒錯吧?”

戶田幸子呆然若失,緩緩點點頭。然後,體內緊繃的神經像突然被切斷似的在屍體前撲咚地坐了下來,哇地放聲大哭。而根本只要屍體被確認就好了,任由戶田幸子在那兒嚎啕大哭。

“片山,這也可以說是件命案,“紅色貓”出現的事件多少和這件事有關連吧。”

“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紅色貓片山也越來越相信怪談了。不過,就算貓化爲鬼魅出現,對於沒有仇恨的人理應不會做祟纔是。這個叫戶田的男子在臨死之際說着“紅色貓”,難道說他做了什麼讓貓怨恨的虧心事嗎……。

上衣口袋一下子突然被往下拉,這使片山嚇了一跳,福爾摩斯用前爪鉤在口袋上吊着。

“喂,別胡鬧了!這是我唯一像樣的衣服啊!”

片山剛說完,福爾摩斯便颼地跳回地上,但仍舊一副.要撲上來的姿態。

“夠了吧?沒放你喜歡的東西啦——別鬧了,裡面只有記事本。”

福爾摩斯終於坐定下來,喵地叫了一聲。

“嗯!記事本?這有什麼不對勁嗎?你要我看一下嗎?”

片山取出記事本,翻開其中的內容。

“……也沒寫什麼特別的——啊,忘記替晴美買塑膠袋了。”

竟記着這不相干的事來,“然後是這件案子的記錄……”

片山翻看紙張的手停了下來。

“對了。差點給忘了。”

“到底是什麼?”

根本湊上前來偷瞄本子裡的記事。

“在這些名字裡……你看,有叫戶田的。”片山指着說。

“這個傢伙是什麼人啊?”

“你瞧,和被殺的堀口都是一塊去請求石澤常代賣出土地的人喔。”

“原來如此。這麼說,他當然做了對不起貓的事羅。”

“不過,光是這一點,並不能說明……”片山正在發表意見的時候,“哇!”的一陣淒厲的叫聲,把片山嚇了一大跳。剛剛仍在哭泣的戶田幸子,突然大吼大叫,眼珠上翻,神情淒厲地要向片山一夥人襲擊而來片山這麼想的時候,她卻撲向待在片山旁邊的福爾摩斯。

“兇手!這隻殺人貓?”

戶田幸子伸手想抓住福爾摩斯,不過她的動作當然是遠不及福爾摩斯敏捷,一瞬問福爾摩斯便已跳到十公尺以外了。

“太太!鎮靜點!”片山按住戶田幸子的肩部。

“貓殺了我先生!爲什麼不把貓殺了,快打死它呀!”

就在片山無法應付歇斯底里叫着的戶田幸子時,根本很不客氣地靠上前,對戶田幸子的臉頰上揮了一巴掌。戶田幸子便突然甦醒過來。

“對不起……”

她微弱地道聲歉後,低下頭。“不知不覺……激動起來……”

片山放心吐了口氣,心想這種猛烈的治療方式也是很有效果的,不過,這到底是我做不來的。

“到裡面去,有話請問你。”根本說。

“這麼說,你先生一直都是神經兮兮的?”

“是。這些天吧!我想他幾乎都沒有睡。”

“因爲貓的叫聲嗎?”

“就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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