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苗勏恭搬東西的工人一趟趟上樓又下樓,汪可受雙手抱肩,冷眼旁觀,面上的表情像是嘲諷又像是悲哀。
他想,我有何德何能竟然能同南康有一樣的遭遇,不過,我定是不會想他那般傻的。愛人去結婚這樣的事情,呵,愛人,呵,這樣的事情。
苗勏恭終於像是姍姍來遲的絕世美人一樣,出現在樓梯口。這也是這星期他第一次與汪可受正面相對,而不再是冷冰冰的電話溝通。他張口——“小可……”但這兩個字像是透支了他所有的勇氣一樣,打了很久草稿的話竟然說不出來了。
看他沉默,汪可受冷笑一聲,眼神中透露出些許輕蔑來。眼尾有些紅,本該是脆弱的顏色,苗勏恭卻不知爲何看出一股凌厲的氣勢來。
汪可受想起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哈哈哈哈你竟然叫汪可受,也是,細皮嫩肉的,一看就像是隻小受!”剛認識的同班女生這樣在看到他名字的瞬間哈哈大笑。
汪可受有些惱怒,今天真是出師不利,認識的第一個人就是個腐女,還是個有中二病的腐女!名字難道能代表性取向麼!
所幸他還是想努力保持一下他那狗屁的紳士風度,便沒跟她計較。只是反問道:“那你叫什麼啊?”
“苗妙妙”
“噗……”這名字比他的好到哪裡去了,喵喵喵,她難道屬貓麼。
女孩子卻並沒有因爲他的笑聲而生氣,反而是很有娛樂興致的對他“喵~”了一聲。
汪可受對這女孩子有些改觀,原來只是不拘小節,只是自來熟,而不是中二病。
不過……汪可受滿意了,有人卻不滿意了。
“沒禮貌,都說了不要這樣大呼小叫的。”男生輕聲訓斥苗妙妙,而後又轉向汪可受,對他溫柔的致歉:“真是太對不起了,家妹不懂事。”然後伸出手來,四指併攏,大拇指卻有些俏皮的上翹着,並自我介紹:“你好,我叫苗勏恭,是妙妙的哥哥。”
汪可受有些無奈,卻還是將嘴角拉上去,努力咧出一個僵硬到極點的“笑容”出來。握上苗勏恭的手——“汪可受”。他在心裡陰鬱的吐槽:這種人纔是有着真正狗屁紳士風度的人類啊,真正的紳士風度和裝出來的紳士風度果然是截然不同的。恐怕,今天裝的,是魯班門前弄大斧,露了怯了。
不過後來兩個人在一起之後,汪可受才知道——苗勏恭可不是像他想的那樣,紳士風度之類,都是浮雲。他只知道,他幫妙妙把新生入學的一切都搞定的時候,轉頭就看見了一隻鮮嫩可口的小白兔。他只是不受控制的露出大灰狼的尾巴,對着小白兔搖了搖。
汪可受思緒收回來,看着面前的苗勏恭。嗤,他到現在還是這樣,真是沒長進。長着一張紳士的臉,做着禽獸的事。東西都搬走了,還擺出那副不忍心的樣子給誰看呢。在一起七年,誰不知道誰。
所以,就像是他知道苗勏恭各方面一樣,苗勏恭也太懂他了。他也沒什麼長進,像是以前一樣,那麼容易出現陰鬱的心思,那心思也那麼不堅定,那麼容易被動搖。
兩人對峙了一會,武器是這些年來對彼此的瞭解。最終,汪可受先敗下陣來,投了降。——“分手吧。”
苗勏恭鬆了一口氣,他贏了。他彷彿看到自己從低谷瞬間爬在了山頂,分手不是他提的,他不過只是順從了汪可受的意思而已。畢竟,自欺欺人也是需要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的。
汪可受一眼瞥過去就知道苗勏恭在想些什麼,更何況,苗勏恭還聲音嘶啞的答應了一聲:“好。”
他感覺有一種悲哀從腳底下升上來,直到胸口停下。最近一個星期的憂慮,氣憤等等負面的情緒也隨着這股悲哀出現,他忽然感到有些疲憊。一直抱着肩膀的手臂也放下來,像只戰敗的公雞。
他有些費力的動了動脣,對着苗勏恭說道:“你走吧。”幾個字的音量大小已經接近於氣音,若不是苗勏恭一直死盯着他,全神貫注,恐怕都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麼。
苗勏恭覺得心疼,他的心彷彿已經跟着汪可受的兩隻手臂一起放下來,撕裂成兩半。他想伸手抱抱那個失魂落魄的人,告訴他,我還愛你啊。但是他答應了母親的,所以他不能,不能。他只能夠轉身離開,不再去看褪去防禦後,就顯出遍體鱗傷的樣子的汪可受。
皮鞋踏在木質的地板上,一聲一聲,冰冷又清晰。
苗勏恭離開後,汪可受靜默的佇立了一會,感到有些餓。不知是因爲胃中空蕩,還是因爲內心空虛。
下樓想買點吃的,等走到超市卻只拎了些酒回來,紅的白的啤的,各拿了一些。
他從中隨便挑了一瓶,打開電視,走到窗邊,看着外面清冷的月光下熱鬧的人羣,聽着電視裡那些家長裡短,觀衆秀演技的無聊綜藝節目,開始灌醉自己的大業。
或許,醉了,就會覺得心裡不再難受了吧。
電視裡有歌聲傳過來,好像還是一首粵語歌。汪可受仔細辨別,聽出那歌手在唱:別再做情人,做只貓做只狗不做情人,做只寵物至少可愛迷人。唱歌的人好似技術高超,聲線一抖再抖,竟將那苦澀味表達的淋漓盡致。
汪可受想,這歌唱的真好啊。別再做情人,就算拓麻的做只貓做只狗也別再做情人了。在一起的時候,再美好再甜蜜會怎麼樣,分手的時候也不過是就着酒精一起流進胃裡罷了。
手機震了一下,汪可受打開一看,是苗勏恭發來的一條短信。簡簡單單三個字——我愛你。呵,好一個愛我。
汪可受忽然想起南康的那句話:你看這個人,嘴上說着喜歡我,卻讓我這麼難過。
他那時躺在苗勏恭的腿上,手裡拿着平板,播放着那令人心碎的視頻。這句話一出來,他擡眼看了看苗勏恭,不過還沒等說什麼,苗勏恭俯下1身,輕柔的吻他的脣,而後對着他表忠心……“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不會這樣的。”
汪可受將手機使勁摔在地板上,將瓶裡剩下的酒全部倒入嘴裡。動作有些大,酒順着嘴邊躺下來,打溼了身上的棉質t恤。冷了人,也冷了心。
他是沒有那樣子,因爲他說的是愛我,卻留我一人。
酒精終於隨着血液的流動開始走向全身,汪可受感覺四肢都有些不受大腦使喚。門鈴忽然響起來,有些急促。
“苗勏恭,去開門……”話說一半,汪可受反應過來。面上露出一絲苦笑——自己這是在幹什麼?習慣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門鈴還在響,汪可受搖搖晃晃站起身,想去看看是誰這麼着急,惱人。一轉身,腳便踩到剛纔散落滿地的酒瓶上……
從樓上摔落的瞬間,汪可受想,還好我比較懶,買房子挑的二樓。
電視不知道是重播還是什麼……還在放着那首歌……憂傷的男聲在慢慢的唱……別再做情人,做只貓做只狗不做情人……
真是惱人啊,汪可受在昏過去之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