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蓋地的原始森林,連綿起伏不知道多少裡。白天的陽光被茂密的樹冠隔絕在林外,林內黑的好像烏雲密佈。儘管如此,鏡兒和小蟻從被困的噩夢中醒來,一路行來精神依然很好。
要不是確實能在一株株參天古木身上,找到爹孃留下的獨門桃花標記,他們真的會以爲,這麼陰暗的地方,幾百年來,從未有人來過。
路上不斷看到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生靈,彼此晃着身上與生俱來的殺敵利器,怒吼着撕咬在一起。這是活生生的殺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相比起和平安詳的人族世界,這裡太過野蠻,太過血腥。
兩個人族的絕頂修道者,時時刻刻行走在這樣殘忍,這樣鮮活的生機勃勃的世界裡,雖然依靠高絕的道法置身事外,但是心中一直震撼不斷。同一片大陸,原來有各種各樣的生活狀態。這種觸目驚心的衝擊力,對於他們的神識境界,幫助不小。
走着走着,眼前豁然開朗。一片亮眼的天光,從天而降。灑在對面的山谷中,讓人精神一振。
原來他們走出了一大片原始森林,腳下就是百丈高的懸崖。眼前出現了一個類似於盆地似的山谷,谷中長滿了鬱鬱蔥蔥的大樹,雖然它們的樹冠連接起來,依然遮天蓋日,但是比起小蟻身後的一大片參天古木,卻是小巫見大巫,差了很多。
這片山谷的遠處,反射出道道白光。原來是條飛瀑,大小居然跟龍門雲巢峰後山的那條飛瀑差不多。站在百丈高的懸崖上,隱隱聽到陣陣水流飛濺聲傳來。
小蟻和鏡兒不約而同的深吸一口氣,這些天行走在原始森林裡的壓抑感,一掃而空。鏡兒笑道:“按照桃花標記,我們果然走出了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大森林,走,我們那條瀑布那裡梳洗一下。”
小蟻笑着點點頭。牽起鏡兒的手,一道光芒閃過,人已朝瀑布那裡疾馳而去。
他們走後一炷香的工夫,森林裡傳來一陣飛速的悉悉索索聲。這個懸崖上的出口處,忽然探出一個碩大的蛇頭。只見它的頭上長了一條斜斜的疤痕,看上去分爲猙獰。
原來這就是在小蟻的夢境裡,那條被陰雷的衝擊波,炸的飛了出去,不知生死的黑色巨蟒。它居然還活着?不對,它居然真的存在!
黑色巨蟒昂起高高的蛇頭,兩隻三角形的眼睛,此刻放着毒光。它朝山谷那邊的飛瀑那裡凝神忘了一會,低聲冷笑道:“又來了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族,看着我就想流口水。可惜他們一直到了懸崖邊才現出行跡,不然我一口就能吞掉他們!更可惜的是,懸崖下的山谷是一片禁地,連我都不敢輕易下去。他們被飛瀑吸引,那是自取死路!”
這條陰冷的黑色巨蟒,又是嘆息又是冷笑了一會,粗大的蛇身扭了幾扭,消失在森林深處。
御劍飛行,日行萬里。看着挺遠的飛瀑,不過三個呼吸的工夫,就已經近在眼前。隆冬一月,飛瀑的水流居然很急。轟隆的水流聲,幾乎震破耳朵。幸好小蟻和鏡兒可以心裡傳聲,他們用道法屏蔽住耳朵裡充盈的噪音,天地間頓時安靜了下來。
飛瀑下是一大灘清澈的湖水,湖水邊有一大片裸露的沙灘。
小蟻和鏡兒落在柔軟的沙灘上,一陣舒服的全身發軟的感覺,從腳底蔓延了上來。低頭細看,腳下柔軟的沙子,乾淨的纖塵不染。一粒一粒像是經過千萬遍清水洗滌過,白瑩瑩的讓人喜不自禁。
小蟻彎腰抓了一把,對着鏡兒傳聲道:“這些沙子,白淨的近乎我們去過的深海孤島,石頭島上的白色沙灘了。真是奇怪,這種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深處,居然也能生出這種白淨的沙灘,太不可思議了。”
確實如小蟻所說,這裡的沙子沒有理由這麼幹淨。那邊的瀑布,沒有理由這麼水流湍急,尤其是在這個乾冷的隆冬一月。到處可見的鬱鬱蔥蔥的原始森林,也沒有理由長的猶如盛夏。
這裡的一切景觀,都讓人產生一種強烈的錯覺。那就是他們來到了盛夏!
鏡兒自從被小蟻搖醒後,就一直在想小蟻說的那個奇怪的夢境。其實她也做夢了,跟小蟻最開始的那個夢一樣,她夢見了神秘兩面人,被兩面人俯視的目光緊緊的吸住,怎麼都挪移不開。直到小蟻發現這是一個可怕的噩夢,他率先醒來以後,才救出了自己。
望着頭頂白花花的陽光,湛藍的青天。鏡兒有了一絲異樣,她有一種錯覺,頭頂的天空是被一位法力通天的仙人,用厲害無比的幻術做出來的。
怪不得小蟻收到的那封手信裡,她的孃親說這裡的天空被佈置了厲害的禁制,從外面御劍飛行,根本找不到他們落難的地方。
可是小蟻和鏡兒一路艱難跋涉,甚至在森林裡做了一個可怕的夢靨。來到這個清澈的水潭邊,依然有一種怪怪的感覺,那就是他們一直都在禁制裡,都在一個龐大無比的幻境裡。那是不是說,他們永遠也找不到小蟻爹孃落難的地方了?
小蟻和鏡兒心意相通,彼此的念頭飛快交流着。很快,小蟻拿出了一種可行的方案。
那就是以不變應萬變。
既然他們已經來到了這個飛瀑邊,按照手信上的提示。只要順着這條河流往上游走,就能找到一座巨大的神廟。那麼,就能找到他們落難的地方。
一路走來,指路的桃花標記從來沒有斷絕過。那就說明,他們之前走過的路,都是對的。既然這樣,索性不去考慮這一切是不是個龐大無比的幻境。且隨着桃花標記繼續向前,一定可以找到那座巨大的神廟。
事到如今,只有這樣了。鏡兒同意小蟻的方案,兩人在水潭邊梳洗了一番,渾身清爽。陽光下,彼此相視一笑。一道白光閃過,兩人朝着河流的上游疾馳而去。
其實森林中的河流非常的多,尤其是在這個一反常態的地方。桃花標記出來的河流,恰好被小蟻和鏡兒找到,他們也就再沒有任何顧忌,只是一個勁的順着河流的方向,快速飛行。
這一飛,小蟻和鏡兒纔有點震驚了。原來這條不大不小的河流,彎彎曲曲,扭扭擺擺,居然在這片原始森林裡纏繞了無數圈。也就是說,它像一條護城河,不過是一條繞了很多圈,從沒有間斷過的護城河。
普通的自然河流,怎麼都不會發育成這個樣子。要麼大方向從東到西,要麼大方向從南到北。而它倒好,繞啊繞,圈啊圈,居然像一條龐大無比的巨蟒,盤旋着身軀,守護着一個神聖的秘密。
難以想象,實在難以想象,什麼樣的秘密,需要用這樣浩大的自然河流來守護!
一圈一圈飛下來,小蟻心中震驚不已。果然讀書千遍不如遊行一遭,這一趟東北之行增長的見識,是打死都不會想到的。奇特的彎曲河流,一圈一圈向裡面收縮着。小蟻甚至想過,在某個點,直接從河與河之間的樹林穿插過去,可以節省不少趕路的時間。
但是這個想法被鏡兒否定了!
她說,在這個辨不清方向的地方,任何有順着方向的動作意識,都會引來致命的危險!想一想他們最開始那一段原始森林裡遇到的,就知道有多可怕了。
小蟻經過這記警鐘,以前想不通的地方,似乎有了些融會貫通的跡象。既然原始森林最深處的秘密,是由這條一圈一圈纏繞的河流和原始森林守護着,那麼一定有個相對來說,最安全的入口點。
這個點,誰都不知道在哪裡。而他們只是順着手信裡,爹孃的提示,在不見天日的原始森林裡緊緊按照桃花標記出來的方向行走。雖然經過可怕的夢靨,但是好歹出來了。於是誤打誤撞間,碰到了這條一直都存在在四周的河流。
桃花標記出了明確的方向,他們又遵照方向的指使,一步一步走到現在。遇到的危險,直逼心靈深處,讓人防不勝防。果然,鏡兒說的是對的。任何有方向的動作意識,都會帶來可怕的危險。
那麼是不是說,他們現在順着河流的方向趕路,也會遇到可怕的危險?
只是很短的時間,小蟻就疏通了一切。他做了個小心四周的眼神,鏡兒心領神會的輕輕點頭。平靜的河流蜿蜒流淌,他們飛到現在,大概有四五個時辰。不過從來沒有碰到什麼危險,只是偶爾會在途中遇到成羣的飛鳥和野獸,在河邊飲水。或者一條一條巨大的背脊,若隱若現在水面上,像是某種厲害無比的水族,在成羣結隊的遊行。
太陽漸漸落下,也不敢說是西斜。因爲這個地方,讓人完全喪失了方向感。他們又不敢飛的太高,飛出這片叢林,在高處看一下週圍到底是個怎樣的佈局。因爲手信裡的禁制二字,讓人不寒而慄。
所謂的禁制,大部分都是很久很久以前,有着翻山倒海之能的仙人留下的。雖然不知道爲何會留下這種跨越千年的禁制,但是有一點毋庸置疑。那就是這種禁制,是如今的元氣極度匱乏的世界裡,任何存在都無法碰觸的存在,包括修道者!
所以小蟻和鏡兒不敢跨雷池一步,哪怕他們的道行在這世間,幾乎可以橫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