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小蟻和鏡兒在繞圈的河流上急速飛馳的時候,河邊的原始森林裡頭,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傳出一陣人聲。
“我說和尚大師,你是不是帶錯路了,這個地方我們剛纔來過。你看那棵樹上做的標記,不是你剛纔留下的嗎?”
......
一陣壓抑的沉默。
“啊......我們又繞回來了!”森林裡響起和尚憤怒的咆哮。
大吼聲震耳欲聾,分明帶上了佛門的獅子吼之類的高明功夫,剛纔發現繞回來的全身漆黑的傢伙,痛苦的捂住了腦袋。
他們身周的三丈距離內,忽然響起很多簌簌的樹枝碰撞聲,那聲音飛快的向遠處逃去。想必是潛伏在暗中,伺機撲殺這兩位人族的怪獸,被和尚驚天動地的咆哮聲給嚇跑了。
“他奶奶的,本和尚縱橫天下這麼久,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居然被幾棵樹困住!”這位穿着破爛僧服的大肚和尚,摸了摸腦袋,看了看樹上那個標記,不禁失笑起來,“有意思......有意思,當年我一時失足,被困地底十多年,算我晦氣。難不成今天晦氣又來找我黴頭?”
這個和尚居然是從地底逃出生天的慈恩寺棄徒,自絕和尚。他身邊那個渾身黑不溜秋的肯定是烏黑妖主了。
烏黑妖主鬆開捂住耳朵的大手,苦着臉道:“大師啊,你發這麼大聲音幹嘛?不累啊,我差點被你震聾了!”
自絕和尚左瞅瞅右瞧瞧,只是盯着樹上那個砍出來的標記看個不停,似乎發現了什麼秘密,根本沒有聽到烏黑妖主的抱怨。
烏黑妖主自顧自的道:“都怪你,本來在河面上飛的好好的,你非要說抄捷徑。這下倒好,沒快起來,反而在這個鬼林子裡,困了一天一夜!唔,肚子好餓......”
自絕和尚盯着樹上那個標記看了好久,忽然摸了下自己光禿禿的腦門,大袖一甩,哈哈大笑起來。烏黑妖主癱坐在一棵樹下,有氣無力道:“大師,你又要佛門大吼了嗎?”說完這句話,他慢吞吞的舉起漆黑的爪子,捂住了耳朵。看樣子,他真的是餓得沒有力氣了。
自絕和尚縱聲笑完以後,冷笑道:“走,我找到出去的辦法了。”
嘶啦一聲,自絕和尚從寬大的衣袖上撕下一條碎布來,直接蒙在了眼睛上,在腦袋後打了個結。烏黑妖主雖然捂住了耳朵,眼睛卻是睜開的。忽然看到自絕和尚的奇怪舉動,便問道:“和尚大師,你該不是被這鬼打牆繞暈了吧,怎麼自己把自己的眼睛給捂上了?”
“少廢話,快把自己眼睛捂上,跟我出去,我可受夠這兒的窩囊氣了!”自絕和尚罵罵咧咧,也不等慢騰騰的烏黑妖主,自己念着佛門靜心咒,摸索着前方縱橫交錯的樹藤灌木,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太陽終於沉到了地平線上,光線一下子變得暗淡。小蟻和鏡兒悶頭趕路,終於在天黑前,看到了一座大山。
夜色悽迷,水汽蒸騰了上來。讓周遭的一切,看起來那樣的不真實。那座若隱若現的大山,就隱在霧裡面。
小蟻望着那座大山,忽然道:“鏡兒,我們一路飛行,少說也飛了上千裡地。這麼龐大的一條大河若是掰直了放到平原上,該有多麼壯觀。它的源頭,難道就是那座大山?”
鏡兒目視前方,輕聲道:“這麼大的流水量,一座山根本裝不下。除非...山上有一座巨大的冰峰!”
小蟻精神一振,按照手信上所說,河的源頭就是那座神廟。既然出現了大山,那麼神廟必定在山上。他拉緊了鏡兒的手,一鼓作氣朝那座大山飛去。
撲通一下踩空,自絕和尚忽然發現自己一腳踩到了水裡。冰冷的河水瞬間浸溼了褲腿,他不怒反喜,一把扯掉蒙在眼上的碎布,豁然發現一條大河就在自己腳下。
緊跟在他身後的烏黑妖主,簡直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本就漆黑的身上,多出了很多道血紅血紅的口子,想必是被森林裡鋒利的草葉割傷。一路上,這個妖修咬緊牙關,愣是沒有咒罵一聲,跟着自絕和尚爬出來了。
烏黑妖主摘下布罩,也看到了熟悉的大河,頓時興奮地一個虎撲,直直地撲到了河水裡。撲通撲通,水花四濺。河裡棲息的水怪頓時被打擾,一個個在黑暗中,亮着猙獰的眼神,朝他們兩人遊了過來。
自絕和尚剛洗了把臉,忽然一股危險的感覺漫上心頭。他沉着臉,一把拽起在水裡鬧騰的烏黑妖主,一掌朝水裡擊去。巨大的佛門法力,把平靜的水面,擊出了一個巨大的水坑。剛剛探出嘴裡毒刺的水怪,被狠狠的拍了一下,直接變成了一灘肉泥。隨即,僥倖尾隨在後面的同伴,一個個悍不畏死的衝到它的屍體上撕咬,很快,那坨肉泥連渣滓都沒有了。
就在這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裡,自絕和尚早就帶着烏黑妖主,風一般朝河流的上游飛去。
霧裡的大山越來越近,可是霧氣也越來越濃。似曾相識的一幕,讓小蟻想起了第一次下山歷練,在無名山上遇到的氤氳霧氣。同樣是霧氣,可是眼前的霧氣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就好像天地伊始,一直都存在在那裡的一種存在。
隨着腳步的深入,天色徹底黑了。一陣輕響,小蟻和鏡兒落到了地上。飛了大半天,終於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可是那個大山卻忽然不見了!
小蟻稍微喘了口氣,又發現了一樣駭人的事情。他們落下的周圍,竟然鋪着堅硬的花崗岩石板。這種石板,他只在龍門的清明殿前廣場上見過。怎麼這裡也有?
鏡兒猛地的回頭望着不遠處的河流,不安道:“這條河有問題!”
小蟻隨口道:“怎麼了?”
鏡兒一陣思索,突然一陣明悟,臉色煞白道:“它沒有源頭!它是一條極像河流的湖泊!”
“啊!”小蟻驚訝一聲,順着鏡兒的目光,也看清楚了黑暗中那不停拍打岸邊土地的大河,真的沒有源頭。可是白天趕路的時候,這條“大河”,有着明顯的水流方向啊。這太詭異了!
鏡兒又道:“霧裡面也沒有大山,而是一座宏偉建築物的影子,是我們先入爲主,想錯了。”
小蟻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決定親眼見識一番再下結論。他們兩人小心翼翼的散開神識,緊緊拉着彼此沁出冷汗的手心,朝黑暗中那座巨大的建築物走去。
黑影越來越近,四周靜的能聽到心跳聲。也不見有任何的草木,只是腳底下是堅硬的花崗岩鋪就的青石板路,踩上去硬邦邦的,給人非常踏實的感覺。可是小蟻心裡一點都不踏實,這個鬼地方,處處透着邪氣。從兩人踏入原始森林那一刻,就開始了。
也不知在霧裡頭走了多久,青石板路的兩邊忽然多出了兩尊石像。一個像蛇,盤繞在一根柱子上。一個像龍,在吞雲吐月。
小蟻稍微打量了幾眼,也沒放在心上。兩人繼續向裡面行去,這次很快遇到一層層的石階。這又讓小蟻想起了在東海石頭島,海底的山腹裡,見到的那座幽冥大殿。大殿門前也是一層層的石階。
石階不長,也就百來步,兩人來到了平地上。一座龐然大物,豁然出現兩人眼前。舉目望去,這是一座宏偉的神廟。高聳的殿堂,足足離地二三十丈。殿堂屋檐下樹立着七八根幾個人才能合抱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着日月星辰,花蟲鳥獸,極盡繁複之美感。偌大的殿門是敞開的,彷彿沒有安裝石門。想必是頂的上兩個城門大小的殿門,也找不到那麼大塊的石料,去做門板。
兩人臉上現出驚歎神情,小蟻嘖嘖長嘆道:“不虛此行,不虛此行!即使我們倆在這裡找不到爹孃,也不枉跑了這一趟。”
面對媲美天地造化的建築傑作,小蟻和鏡兒都被震撼了。
“走,我們進去。”小蟻深吸了一口氣,暗暗把自己的精氣神調整到最佳,準備一探這座宏偉的神廟。誰也不知這裡面有什麼東西,既然爹孃都被困住,那麼說明這裡面一定極其兇險。
兩人心有靈犀的對望了一眼,同時邁開腳步,探進了彷彿猛獸大口的殿門。
在踏入門口的一瞬間,小蟻有那麼一絲感應,好像這座神廟活了。不過他並不在意,想一想爹孃還被困在不見天日的地方,他什麼都不會在乎了。
出乎意料的是,偌大的殿門裡頭,居然站滿了影子。滿滿當當的,撲面而來。要不是鏡兒早有防備,展開了護身氣罩,他們倆一定會被狠狠嚇了一跳。
只見這些影子都是些高大的石像,有各種常見的狼蟲虎豹,有各種珍稀的洪荒異種,形態逼真,宛若活的一般。這又讓小蟻想起了西域呼嘯山莊議事大廳門前的那尊巨雕,單是石像的眼神,就能奪人心魄。
越往裡面走,兩人的眼睛裡越泛出了驚歎的光芒,這哪裡是一座神廟,這分明是一座記錄大自然生靈的大型石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