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圓桌旁,恢復真身的黃仙兒笑盈盈的坐在那裡,望着對面不安站立的紅牌,忽然問道,“你在害怕?害怕什麼?”
“我…我沒有害怕,只是…只是姑娘道術精奇,我居然沒有識別出來,有些驚訝。”畢竟在風月場廝混了一段時日的紅牌,與人處事的功力比起常人來強上很多。很快,她就把心裡的震驚壓了下去,笑意盎然的棲身上來,替這位比自己更加漂亮更加嫵媚的女子斟起酒來。不過卻是當着黃仙兒的面,在酒壺上一個不起眼的地方輕輕撥了下,倒出的酒清澈透明,這纔是真正的上好女兒紅,窖藏一十八年!
喝着美酒,黃仙兒眼睛愈發明亮。她喜歡明事理的人,這樣可以省去許多麻煩。雖然不小心露出真身,但是說不定獲取自己所需的信息反而會加速。
“姑娘女扮男裝來我紅樓,莫不是隻是童心大起?肯定有什麼要緊的事,不得已才…姑娘有話儘管問,紅牌有知必答。”紅牌小心翼翼道。
“痛快!果然是個精明的女子,我喜歡這種性格。”放下酒盅,感受甘醇的女兒紅在喉間柔滑的愜意,黃仙兒再次讚歎道,“在這麼小的一座青樓,能調教出你這種知書達理,琴技過人的姑娘,這座紅樓的老闆一定不簡單。有機會我倒是想見上一見。”
“姑娘有所不知。媽媽帶我們一幫姐妹來到東城省也不過才半年,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能勉強混口飯吃就算不錯了。哪裡能和這裡經營多年的老牌青樓比較!這幾日媽媽有要事纏身不在樓內,還請姑娘見諒。”紅牌一五一十道。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就說嘛,紅牌這麼靚麗,怎麼也和店面不配啊。”黃仙兒打了個哈哈,轉言道,“不知道姑娘是否知道,最近天下都發生了什麼大事,我剛從家裡出來,消息不是很靈通。”
聞到此言,紅牌暗暗點了點頭,心道,原來這位女子是來打探消息的,看她道行不淺,應該出身名門,怎麼會消息閉塞呢!忽擡首道,“最近天下確實發生了一些大事。比如說,神州大陸不少地方出現了蛇族的蹤跡,它們到處殘害百姓,惹得民怨極大。清明城附近的正道第一大門派龍門,已經派出不少得力弟子下山除妖。”
“哦,還有這等事,姑娘請接着說!”黃仙兒眼睛發亮道。
“還有許多民間謠言傳說,那些突然冒出來的蛇族都是來自一個地方,鷹愁澗!”
“你說的可是上古凶地——鷹愁澗!”黃仙兒猛然問道。紅牌用力點了點頭,接着道,“正是十多年前一代江湖大俠肖之辰夫婦跳下去的鷹愁澗!”
“肖之辰…這件驚動江湖的大事,我倒是有所耳聞。只是鷹愁澗爲上古凶地,那些低階妖獸的蛇族,怎麼可能從裡面爬出來?那個地方籠罩的千丈瘴氣,可是就連修真者都極爲忌憚的。”黃仙兒自言自語道,有些好奇。
“誰說不是呢,我聽媽媽說,她從一名客人那裡無意中聽說,鷹愁澗谷底甦醒了一位遠古蛇尊,正是這位道行逆天的妖族施展了驚天妖術,那些醜陋的爬蟲才得以出來,爲禍人間的。”
“還有這等事!”黃仙兒不覺陷入沉思。吩咐自己找到妖族繼承人的遠古魔尊,看上去也是一位逆天人物。而那位忽然甦醒的遠古蛇尊,甦醒的也太巧了。恰好在遠古魔尊點醒自己妖族繼承人已經現世的時候。難道這些毫不關聯的事情背後,有一些必然的聯繫?
瞧見一身鵝黃衣衫的嫵媚姑娘陷入沉思,紅牌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剛纔的那些事,其實早已經在街頭巷尾傳的沸沸揚揚。而她,居然毫無所知。她說家就住在附近,可是東城省地處南北要道,周邊城鎮四通八達。方圓百里,卻也沒有一家修真門派。難道她是一名散修?
“姑娘,你還知道什麼大事,一併告訴我吧。”黃仙兒重新追問道。
“額…讓我想想。對了!還有一件最近發生的事,有名常年行走西域蠻荒的鹽商,前些日子突然帶來一些消息,說西域大沙漠裡,在呼嘯山莊附近發生了一場不小的地動!”
“地動!呼嘯山莊!”聽到熟悉的字眼,黃仙兒忽然想起一件事。就在幾年前,自己還沒有斷掉尾巴的時候,黃皮墳地確實去過不少修真者。記憶中,確實有一位自稱是呼嘯山莊的男子,被自己殺掉了。看來地處偏遠的西北蠻荒也不太平啊!天下難道真的開始混亂起來了嗎?
“姑娘,姑娘……”紅牌輕聲喊道,她見黃衣女子入了神,半天沒有說話,忍不住提醒道。
“哦,是我失神了,剛纔在想事情。多謝姑娘的消息,這些銀子還請收下,我且告辭了。”醒過神的黃仙兒拿出一錠白銀放下,轉身就要走。忽然想起一事,回頭望去,眼神中帶着笑意,“那位李少爺真的是你弟弟?”
“啊……是啊,是我弟弟。姑娘爲何有此一問?”紅牌眼睛眨了眨,莫名回道。
“我進屋的時候,你彈奏的那一曲分明施加了法術,借琴聲撫慰已經走遠的弟弟。別人聽不出來,我可聽得出來。果然是姐弟情深啊!”黃仙兒饒有興趣道。
“……姑娘見笑了,他確實只是我的弟弟,我們沒有……”越描越黑的紅牌說着說着,臉上竟然升起一片紅暈,羞得連心跳都亂蹦起來。
“哈哈哈哈……”黃仙兒這才發現不但那位李少爺有趣,這位名義上的青樓姐姐也有趣。
笑聲中,她的人已經去的遠了。待紅牌擡起頭,眼前沒有了她的人影。而門,還是關着的。紅牌蓮步輕移來到書房,果然看到一扇臨街的窗戶被人打開,午後陽光暖暖的灑了進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聲驟然響起,只見人頭攢動,卻瞧不見那位打探消息的奇怪女子。望着遠方一片片連起來的屋頂,想着其中一幢必定就是弟弟的家,忍不住連眼神都變得溫柔起來,竟是癡了。
一座小小的山,一條彎彎的河。一處小小的村莊,一棟棟普通的房。一縷縷嫋嫋升起的炊煙,一聲聲高昂的打鳴。這一切沐浴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安靜,格外祥和。
蘇大嬸起的很早,正在忙着餵養兩頭豺狗。老伴去世的早,平時家裡連點生氣都沒有。要不是這兩個衷心耿耿的傢伙時時刻刻圍繞在自己身邊,真的不知道安靜地日子該怎麼打發。
喂完狗食,她又去了雞籠,伸手在裡面掏了幾下,果然摸出三枚猶帶餘溫的雞蛋。尋思着蝶兒還在熟睡,自己正好趁這個空當給她熬一碗清新的山菇蛋湯。
“蘇嬸子,怎麼起的這麼早,早上挺涼的,也不多睡會。”原來是隔壁院子的七大娘拄着柺杖,透過矮小的圍牆笑道。
“不了,蝶兒好久纔回來一次,我要給她做些好吃的。”笑着說完話,蘇大嬸邁着有些不甚靈便的步子走進了廚房。
七大娘披着舊舊的棉襖,雖然只是初秋的天氣,但是早上卻很涼,有些時候,甚至有些冷意。老頭子去世的早,沒有等到兒子回家的那一天。臨死前還在念叨,寶山啊寶山,你怎麼還不回來。不知道自己這個做孃的,能不能等到兒子回來的那一天。長長的一聲嘆息,心底裡卻不死心。拄着柺杖,一步一步來到遠門口,像平時一樣,習慣的望着遠方彎彎曲曲的小路,望眼欲穿,癡癡的等着兒子的身影出現。
這兩家人,其實可以過得非常幸福。七大娘家有個兒子,叫做七寶山。聰明伶俐,善良敦厚。蘇大嬸家有個閨女,叫做蘇小蝶。秀氣賢惠,勤勞能幹。兩家雖然隔着矮小的院牆,但是歡聲笑語從未斷過。七寶山和蘇小蝶從小青梅竹馬,無論誰見了這兩家人,都會非常羨慕他們。因爲他們都有個很好的孩子,作父母的自然希望自己的子女過的幸福。所以,七寶山和蘇小蝶在大人們眼裡,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七寶山有日在野外閒玩,無意間碰到一位道士,看他揹着把劍,便好奇地想要看看。那位道士看小男孩天真可愛,當然沒有拒絕。當着他的面施展自己的御劍術,把百米外的一棵樹劈成了兩半。
如此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在小小年紀的七寶山眼中,當場就被嚇懵了。被道士用清心術喚醒後,道士告訴他,這叫做道家御劍術,可以斬殺百米範圍內的所有東西。望着小男孩呆呆的眼睛和睜大的嘴巴,道士撫須長笑,背劍離去。
自此,七寶山變得沉默寡言起來。蘇小蝶一直來找他玩,他都不理她。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對他爹爹說,他要出門,要去修道。他爹孃哪裡肯依,修真者雖然倍受世人羨慕,但是那一途枯燥艱苦的很,雖然能夠做出許多驚人之事,但是哪裡有普通人過的這般幸福快樂。
年紀輕輕的七寶山哪裡聽得進去,就連蘇小蝶的苦苦哀求,他都入不了耳。終於有一天,他偷偷把蘇小蝶約了出來。在小河邊,對她說,他要走了,要去修道。蘇小蝶當場哭了,問她怎麼辦?她喜歡他!
七寶山彼時的心全都撲在修道上,他已經被修道深深迷住了。他什麼也沒有說,轉身就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蘇小蝶傷心的大哭了一場,得了一場重病,後來在兩家父母的細心照顧下,一點一點恢復過來。康復後,蘇小蝶突然說要去找七寶山。這下可把蘇大嬸急的,好說歹說勸阻下,她終於答應半年回來一次,報個平安。看她紅通通的腫的雞蛋似的大眼睛,蘇大嬸無奈的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