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回憶,在老爺子聲色並茂的講演中,栩栩如生的展現在衆人面前。
範朵朵幾次起身剪掉燃燒成灰燼的燈芯,這已經是第三根蠟燭。已至深夜,屋外還是在呼呼的颳着秋風,雖未入冬,但是隱隱有凜冽之意。
老爺子迷離的雙眼從搖曳的火苗上離開,咳嗽了一聲,苦笑道:“這就是老朽一年前的遭遇,我吃了自絕和尚給的藥丸,一會兒便醒了過來。覺得身子跟以前不大一樣,但是那邊那個戴斗笠的黑衣人還爬在那裡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死了沒有。我心裡害怕,闖蕩江湖這麼久從來沒有用寶鏡傷過人,這下倒好。我也不敢過去查看,心想既然已經做了怕個甚,日後的禍福我擔着就是。”
說着他望着依偎在身邊的小孫女範朵朵,慈愛的握着她的小手,心痛般道:“只是可憐了這苦命的孩子,跟着我受了好多苦楚。說不得,你們現在救了我,那禍端馬上就要來了!”
老爺子突然直起腰,肅然對着小蟻等人道:“以後老朽如果有什麼不測,還望你們看在我這個江湖賣藝老頭講故事的份上,照顧這個小丫頭,懇請各位答應。”他竟然努力站起來,要行那江湖好漢之間的抱拳謝禮。
小蟻眼中只覺得老爺子瘦弱的身軀裡,此刻充滿了強大的力量。那是正氣衝破天空的無懼力量。眼眶不覺溼了,不敢阻攔老爺子一大把年紀帶着傷病之身行禮,忙站起哽咽着道:“爺爺,我們四年前就有緣分,如今再遇更加有緣。你別說泄氣話,有我小蟻在世上一天,必盡全力保護朵朵一天。”
範朵朵望着面前的少年郎,不覺癡了。想多年前碰到他的第一眼,他還是個哭哭泣泣拉着孃親的小男孩,說話火氣很大,不過也懂得道歉,很有禮數。現在…現在竟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應諾保護自己。這該有多大的勇氣和自信啊,他真好!
五位龍門弟子紛紛站起,均被老爺子強悍決絕的氣質所震動,也行了正宗的江湖禮節抱拳應諾。
咳,咳咳…老爺子看到這幾位年輕人答應自己,蒼老的臉上微微笑了。朵朵扶住爺爺坐下,拍拍他的胸口幫他理氣。
“也不知道那戴斗笠的黑衣人死了沒有,如果沒死,肯定會來尋仇。但是他過分在先,他救下你們本就是有所圖謀,傷在寶鏡之下,死有餘辜!”丁香雪秀美微蹙,冷着臉道。
“就是就是,他要是敢來了,看我阿布用烏拉棍把他揍得找不到北!”阿布囂張的揮舞着拳頭。
“大師姐,那黑衣人執意詢問無名大俠是誰,只怕他和此人有什麼不可想象的過節。”雨澤也皺着眉,老爺子講的故事曲折離奇,有很多地方都是未知的疑問。
“禍福無門,唯人自招,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小蟻慢慢的念着老爺子說的話,不覺心生敬意。天地輪迴,日月星辰,圍繞在世人周圍。千萬年來,運行的軌跡從未變過。人族雖然統治着這個世界,但是也在這個軌跡之中。哪裡能夠逃得開大循環之下的推力!
“爺爺,自絕和尚我覺得他並不是很壞,他不是又救了你麼,可是爲什麼我姐姐卻無法徹底化解你其餘經脈殘留的佛家真氣?”小蟻不解的詢問道。
“哎…爺爺主要經脈和心臟處有祖師爺留下的保命藥丸所化的青色真氣保護,可別的地方跟常人無異。那瘋和尚的指法極其霸道,殘餘經脈早已經被他的真氣吞噬,融爲一體,哪裡能夠驅除的了。早知道那寶鏡是個禍害,我早些借給他不就無事嗎,我也是太惜寶不惜命了。”老爺子搖頭嘆息,這一年來呆在這個貧民區,每天躺在牀上看着窗外天光的明暗變化,他終於想開了。
“這世上哪有什麼靈丹妙藥,就算祖師爺留下的仙丹,也不能護住全身,萬邪不侵。至於寶鏡,其實另有一番奇遇。在我手裡頭也有很多年了,就是防身之用。結果現在被自絕和尚拿去,也好,這佛門奇寶也算物歸其主。”言下唏噓不已。
小蟻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龍門之內很少有丹藥發放,師傅常常教誨自己修行全靠自己用心刻苦,不要指望什麼丹藥能飛速提升境界。就算丹藥能勉強提升境界,日後對於高境界的追求,會憑空增加無數障礙,得不償失。爺爺的祖師爺留給他的仙丹都不能徹底護住周身,更別說別的普通丹藥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他也懂。身後的壬辰龍影刀,如若被強人發現,還不是跟寶鏡一樣的下場。人心貪婪。
就在這時,一直關閉的木門咯吱一聲,開了。
屋外的秋風打着卷兒吹了進來,帶來一絲絲的寒意。桌上的蠟燭不停地晃,想要熄滅的樣子,朵朵忙用手護住。
“門怎麼開了?”小蟻等人都朝門口看去,只見屋外漆黑,並沒有月光。門關的好好的,怎麼會開?
“來者是客,既然來了,閣下爲何不現身說話!”老爺子突然慢悠悠的道,對着眼前屋內的空氣。
衆人又回頭望着老爺子,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難道是鬼?
“老先生好眼力,一個普通人能有這等見識,着實不凡。”陰冷的聲音在屋內響起,木門咯吱一聲又關上,地上憑空顯出一個人來。戴斗笠的黑衣人!
“爺爺,這個人和被你打傷的那個人好像啊。”範朵朵湊到爺爺耳邊輕聲道。
“咦,小姑娘也是好眼力,你怎知道我不是他?”黑衣人的聲音更加疑惑,他想不明白爲何這爺倆先後發現了一些非常不明顯的秘密。
丁香雪早已經和依雲等人抽出法寶護在老爺子身前,小蟻也緊張的拿下背上的壬辰龍影刀。手握住刀柄,只覺得一股強大的氣勢涌出。
“嗯?你們的法寶好強!”黑衣人這才注意到眼前的幾位年輕人,尤其是小蟻,他的法寶發出強大的氣勢,這是什麼法寶,好生犀利!
老爺子微微一笑,眯着眼睛坐着桌旁,手指瞧着木頭桌面,梆梆直響。
“門不會無緣無故開了,風沒有這麼大的力道。門開了,自然是說有人進來了。開門迎客,不就是你麼。老朽可不是什麼修道高手,只是有點生活常識罷了。”老爺子盯着黑衣人,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位黑大哥,你和那日行兇的黑衣人不是同一個。因爲你走路沒有聲音!”範朵朵直截了當的把話丟了出去,纔不管那黑衣人想怎麼樣,追殺都追到了這裡,也太過分了!她和爺爺已經很慘了。
沒有聲音?小蟻突然想起晚上出門買菜,在小飯館門口差點撞到的那個黑衣人,難道就是他!原來他走路沒有聲音,怪不得以自己現在的耳力,竟然沒有聽到他也進了門,差點撞到他。對了,難道他是跟着自己一路追蹤過來的?這麼說,他已經來了好久了!
小蟻瞳孔猛地一收縮,手裡的刀似乎感覺到這隻手傳來的心意,釋放出去的強大氣場微微收回,卻給人更加強大無匹的犀利感。這是警惕之意!
“爺爺,他已經來了好久了,是跟着我來的。”小蟻盯着眼前的黑衣人,清脆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