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老頭帶着孫女正要逃開此地,突然天降奇人,回頭一看居然是位和尚。
“大師在喊老朽?”說書老頭常年混跡江湖,哪裡不知財不露白的道理,剛纔危機時刻拿出貼身法器靈臺方寸鏡,料定必招來橫禍。不成想這麼快就找上門來!
正應了那句話,禍福無門,唯人自招,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正是喊的道友。道友既有如此奇寶,怎麼能自稱老朽?”和尚長的肥頭大耳,穿着寬鬆的淺黃色僧袍,大腹便便。
“大師說笑了,哪裡有什麼奇寶,只是一面破鏡子罷了。大師要是沒事,我們爺倆這就走了,那惡人還沒死透,怕是一會兒醒來要尋仇的。”說書老頭搪塞着,想要溜走。
肥頭大耳的和尚,長的倒是有幾分佛家眉目,但是笑起來的時候總覺的有些滲人,笑裡藏刀。他嘿嘿一笑,豎起右手執着念珠,口宣佛號道:“靈臺方寸鏡,佛家第一法器。能照遍世間污穢邪惡,焚燒一切。請問道兄,貧僧說的可對否?”
說書老頭心裡不覺抖了一下,這和尚到底是誰?竟然知道此鏡的來歷。
“原來是佛門高僧,失敬失敬。不知道大師追問此鏡爲何?”說書老頭心生警惕,此人眉眼不正,暗釦寶鏡防身。
“實不相瞞,貧僧是慈恩寺的棄徒,人稱自絕和尚。剛纔在樹上參禪打坐,聽到樹下打鬥,這才起身觀看。看到那黑衣人行兇,貧僧正要出手施救,卻不料道兄有件佛門至寶,這才冒昧下來打個招呼。”這自絕和尚笑眯眯的回道。
原來是他!
說書老頭行走江湖,天下的能人異士他能說出一大半。自絕和尚原是慈恩寺四大高僧之一,據說聰慧過人,能文能武。說不得方丈的人選會落在他的頭上,卻不料多年前他獨自一人進入絕望平原深處,足足一個月纔出來,出來時猛拍胸口,大呼道我懂了,我懂了…從此以後心性大變,吃喝嫖賭無惡不作,佛門戒律被他犯了個遍。像是被什麼妖魔鬼怪附體,完全不是以前那個知理守法的一代高僧。慈恩寺方丈陷空大師聯合三大高僧,甚至請出寺內後山常年靜修的不知道活了多少歲月的大上座,聯手施法,都沒有救回原來的那個一代高僧。大上座僧袍一揮,只說了一句話,隨他去吧。
這位進過絕望平原的和尚哈哈一笑,朝大上座離去的背影深深一拜。收拾好自己的簡單行李,走出了慈恩寺。
慈恩寺山門前,方丈還有諸位師兄弟一起出來送行,自絕和尚摸摸後腦勺,傻笑着道:“回去吧回去吧,以後貧僧改名換姓,叫做自絕和尚。”說完,大袖一擺徑自下山而去。
方丈陷空大師,雙手合十,口宣佛號,空明的眼睛裡泛起一絲漣漪。喃喃念道:“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可要一路走好,善哉善哉。”他深知這個弟子的聰慧在衆弟子中最爲過人,卻無來由染了這樁孽緣。但願他莫要迷失本性,不然難逃輪迴之苦。
從此江湖裡傳聞,慈恩寺開除了一名高僧,此人不服戒律擅自開戒,得意忘形。他的法號再也不準啓用,就稱作自絕和尚。
自絕,自絕,自己斷絕了自己所有的去路。正是自作孽不可活。
自絕和尚流落入江湖後,倒也沒有聽說他犯過什麼大的過錯。倒是經常有人看到他進出青樓賭坊,喝酒吃肉。那叫一個囂張,好似幾百年沒有吃過酒肉似的。
說書老頭腦海中閃現出自絕和尚的一些回憶,心道,他怎麼會在偏僻的東北小樹林裡。遇到他未免也太巧了吧!
說書的行當裡有句老話,無巧不成書。他不禁苦笑,看來命裡犯了說書的忌諱啊,這不,統統找上門來了。
“你這道友,爲何發笑?貧僧下樹,只想借你的寶鏡一觀,不知可否賞臉?”自絕和尚說着話,語氣變冷。
說書老頭哪裡不知道他的德行,寶鏡真借給了他,他還不拿走遠走高飛,自己可沒有御劍的本事,哪裡討要的回來。
“這是老朽的法器,實在不便給大師觀看。大師就當做色即是空,沒有見過。我和孫女還要趕路。”說書老頭哪裡願意和瘋和尚多話,拉着朵朵就要走。
“既然見到,即是有緣。你這道友未免太小家子氣了吧。”自絕和尚胳膊上的寬大衣袖忽然無風自鼓,撐的鼓鼓的。一股極其強大的吸力油然而生,剛剛走了沒幾步的爺倆一個踉蹌,被吸了回來。
這一跤摔得灰頭土臉,說書老頭顧不得生疼的屁股,把朵朵拉到身後,手伸到腰間掏出那面方方的石鏡,厲聲恐嚇道:“出家人怎能搶奪人家寶物,這和強盜有甚區別,你不要逼我出手!”
自絕和尚粗眉倒豎,也發了飆。怒道:“敬酒不吃吃罰酒,讓你借我一用,爲何這般小氣。我偏要搶奪,看看你能奈我何!”說完左手伸開的五指微微一縮,周圍的大樹發出咯吱一聲響,像是被什麼強勁有力的東西狠狠握了一下,片片樹葉自樹頂飄落。他嘴裡唸唸有詞,下一刻只見大樹身上縱橫交錯的枝杈彷彿有靈性般,張牙舞爪的向這對落魄的爺倆伸來。
“啊!爺爺…”範朵朵從沒有見過如此奇異的法術,甚是嚇人。
千鈞一髮之際,說書老頭看到眼前一幕,眼角一顫,自絕和尚的佛門法術竟有這般高深,直欲達到龍門道法最高境界太初境。
周圍搖晃的樹枝揮舞着就要捆住爺倆,說書老頭心裡頭祈福唸叨,寶鏡啊寶鏡,你要是有靈,還望再救我一救,拜託拜託…他手握寶鏡,對準不遠處的自絕和尚,口中唸唸有詞,突然一道黃光從石鏡裡衝出,帶着洞照一切的無匹氣勢,向那自絕和尚照去。
自絕和尚豈能不知佛家第一法器的厲害,早有準備。只見他手裡一晃,面前空中出現一道閃閃發光的靈符。正是佛家法術修煉到極深處,才能凝聚出的威力無比的護身符。
靈符上條條扭動的佛家發文,閃閃發光。寶鏡照出的黃光正好落到靈符上面,頓時消失了。猶如一顆小石子落入湖泊,連層漣漪都無法蕩起。
“這..這這……”說書老頭看到寶鏡發出的黃光消失,頓時大驚失色。原來自絕和尚身帶邪氣,寶鏡感應到纔會聽自己調遣。無奈碰到佛家正宗護身符,那就沒用了。佛門慈悲,一派正氣凜然,這束強大的黃色光芒雖然厲害,卻拿佛家護身符沒有辦法。
就在這時,自絕和尚陰陰一笑,一道枯紅色的光芒閃電般襲了過來,說書老頭胸口捱了一擊,口吐鮮血倒了下去。
範朵朵急得大叫道:“你這和尚好生無理,既然穿着僧袍,爲何不做和尚該做的事!你要這鏡子,我就給你。但你不要再傷害我爺爺!”她拍開身前纏繞的樹枝,從爺爺手裡搶過那枚招來禍端的石鏡,用力扔了過去。
自絕和尚也沒想下殺手,但看到說書老頭吐的那口鮮血,心道不妙。他既然有這等寶鏡,怎麼一丁點護身法術都不會。待看到那丫頭把寶鏡當廢物一樣扔過來,他趕緊接住,哪裡顧得上思索說書老頭爲什麼不會法術。
寶鏡到手,自絕和尚哈哈大笑。愛不釋手的翻來覆去的觀看,心情激動。
範朵朵用力扶起爺爺,看到他嘴角流出的鮮血,嚇得傻了,再次哇哇大哭起來。
哭聲終於驚醒了一邊入迷觀摩寶鏡的自絕和尚,他纔想起剛纔失手傷了寶鏡的主人。趕緊跑過來,看到地上的說書老頭緊緊閉住雙眼,臉色蒼白。忙伸手從口袋裡摸出一粒土黃色的藥丸,捏開老頭的牙關,送進嘴中,下巴一合吞了下去。
“你給我爺爺吃的是什麼?”範朵朵哭的心痛,連阻止的力氣都沒有。今天連番遇到歹人,她一個弱女子早就乏力了。
“救命用的,貧僧走了啊。你好好照顧你爺爺,這面寶鏡日後定當奉還!”說完話,自絕和尚手握寶鏡,大笑着離開。只見離去的胖胖的背影,一眨眼四五十米遠,再一眨眼,人已消失在遠處密密麻麻的樹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