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跳舞而已, 怕什麼。衛傾城想,既然皇后有心要利用她威脅南宮成,那麼皇后就應該不會對她怎麼樣吧。這樣想着, 衛傾城也便抱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 硬着頭皮走上了坤宇宮的前殿。
此刻, 皇帝蕭景已經在坤宇宮前殿等候多時了。
絲竹管絃音樂一響, 帶着面紗的衛傾城開始舞動起了曼妙身姿, 她柔軟的身體仿若無骨一般,身上的流蘇服飾,伴隨着衛傾城的舞動, 好像有了生命一樣,在空氣中飛舞着。不過, 這舞姿雖美, 卻彷彿一直蘊含着一股濃濃的哀愁之氣。
的確, 衛傾城的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雖然有面紗遮住了她臉上的表情, 卻依然無法掩蓋她身上散發出的哀愁之氣。
本來,蕭景以爲這只是一般的舞娘而已,蕭景看盡天下頂尖舞技,就算舞姿再出衆的舞娘,也只是感嘆一番而已, 絕不會因此多看上一眼。因爲知道蕭景的這份心思, 所以, 丁慧賢才會如此大膽地請舞娘進宮。
卻不想, 衛傾城身上無意散發出的哀愁之氣, 卻使她顯得與衆不同。蕭景的眼光從驚歎,一下子變得滿是好奇, 然後,便是移不開視線了。這樣的衛傾城,讓他不由地想起了當日的胭脂,也是滿懷才氣,卻帶有一股獨特的憂鬱之感。
丁慧賢也注意到了蕭景的變化,本來,讓衛傾城來頂替舞娘跳舞,只是權宜之計,卻不想,竟然真得弄巧成拙了。雖然自胭脂背叛了蕭景之後,蕭景已然心灰意冷,許久沒有寵幸過身份低微的宮女,可是,丁慧賢卻沒想到,這衛傾城一現身,竟連皇上都被吸引去了注意。
丁慧賢憤憤地瞪了玉嬤嬤一眼,責怪她出的什麼爛主意,如果皇上真得看上了衛傾城,那可如何是好。不過,好在衛傾城帶着面紗,蕭景看不出她的樣貌。
眼看着蕭景目不轉睛地盯着衛傾城看,丁慧賢可是氣的不得了。她一着急,讓奏樂的歌伶們停止音樂,然後要把衛傾城打發出去。
衛傾城也着實舒了一口氣,這次舞蹈是她跳地最不情願、最難過的一次了,甚至比在煙雨樓,被那些客人們盯着看,還要讓她感到難堪。好在,丁慧賢沒有讓她難過太久,把她打發出去了,這對於衛傾城來說,簡直就是解放了一樣。
可是,衛傾城卻不料,正當她急於離開的時候,蕭景卻忽然間發話了:“此舞娘,你先不要走,朕有話要問你。”
衛傾城心頭一驚,擡頭望了一旁的丁慧賢一眼,卻看到了她一臉憤恨的表情。可是,蕭景親自發話,丁慧賢也沒有辦法阻止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衛傾城再次“勾引”了當今聖上。眼下,丁慧賢心中對衛傾城的厭惡之意卻更加濃烈了。
蕭景一心都在衛傾城身上,沒有注意到丁慧賢的表情變化,而是問衛傾城:“你叫什麼名字?”
衛傾城一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一點也不想要引起皇帝的注意,可是偏偏最怕什麼,還要來什麼。此刻,衛傾城已然心急如焚,因爲她怎麼回答都是欺君之罪。
這個時候,丁慧賢眼看情況不妙,立刻幫衛傾城回答:“啓稟皇上,她叫阿玉……” 丁慧賢隨口說了一個名字,她雖然是幫衛傾城,其實也是在幫她自己。如果衛傾城真的對蕭景說些什麼的話,那麼她也避免不了欺君之罪。
蕭景聽到這名字,瞭然一笑:“這個名字不錯,人如玉,舞若蝶。不過,舞姿雖然出衆,卻溢滿哀愁情緒。阿玉,你是有什麼憂愁之事在心上嗎?”
蕭景的話又讓丁慧賢心頭大驚,她害怕衛傾城真得會把一切都趁機告訴給蕭景。如果真得這樣的話,那麼她就真的沒有翻身之日了。這樣想着,丁慧賢暗中又狠狠望了衛傾城一眼,似乎在警告她不要亂說話。
其實,衛傾城雖然很想把皇后抓她來這裡,威脅南宮天、謀害蕭衍的事情告訴給蕭景,可是,衛傾城卻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尷尬,更知道自己現在在皇后的宮裡,她口空說這些話,蕭景一定不會相信她的,反而會害了蕭衍和南宮天。
想到這些,衛傾城只好搖了搖頭。蕭景這回注意到了丁慧賢對衛傾城的眼神警告,瞬間,蕭景的臉色也變得不怎麼好了。雖然蕭景平時不怎麼喜歡納宮女爲后妃,可是,皇后屢次犯上,卻打擊了蕭景作爲皇帝的尊嚴。
蕭景想,也許他真得是太縱容丁慧賢了。這些年來,他不是不知道丁慧賢在後宮對其他妃嬪的手段,可是,他和丁慧賢終究是二十多年的夫妻。曾經,他也真的寵過她,愛過她,甚至不管蕭澤犯了多麼荒唐的錯事,他都一次次原諒她。
可是,他的寬容換來的卻只是丁慧賢的變本加厲。他是皇帝,卻連自己喜歡的兒子都沒辦法教調好,連自己的皇后都敢頂撞他、威脅他,他怎麼能舒心?
索性,蕭景這次也不打算讓丁慧賢舒心了。蕭景對衛傾城說道:“你把面紗掀開,讓朕瞧瞧你的長相?”
衛傾城心頭一驚,忙跪在了地上:“奴婢相貌醜陋,實在難以面見聖上……”
蕭景眉頭一皺,對衛傾城的拒絕顯得很不高興,他手一揮,站在一旁的富貴明瞭主子的意思,立刻走到衛傾城面前,恭敬地說了一句:“玉姑娘,得罪了!”然後,還沒有等衛傾城反應過來的時候,富貴倏地將衛傾城臉上面紗扯了下來。
然後,一張清秀面容映入蕭景眼中。眼前這個女子的長相雖然算不上傾國傾城,可是清秀的五官卻凸顯出一番別樣的韻味,特別是她的素面素裝,在看慣了那些刻意討好他,而濃妝豔抹的後宮妃嬪之中,顯得尤其特別。
蕭景感嘆道:“果然人如其名,美人如玉,素裝動人!”說着,蕭景便起身,走到了衛傾城面前,要伸出手指去碰觸衛傾城的臉頰。但是衛傾城立刻躲開了,她實在不曾想過,會以現在這樣的狀態去和當今聖上見面。而她已然從蕭景的眼中,看到了不應該出現的傾慕。
不行,這樣絕對不行!衛傾城心頭大驚,連忙低下了頭,卻引得蕭景一陣大笑。
“朕有如此可怕嗎?你怎麼見到朕如此唯唯諾諾……”
丁慧賢見狀,立刻走過來,勸蕭景:“皇上,她只是一個民間舞娘而已,實在有辱聖目,臣妾就這把她打發出宮去!”
“皇后且慢,朕又沒有說不高興!”說着,蕭景便彎下腰去,要把衛傾城扶起來。衛傾城依然惶恐躲避着,丁慧賢氣的眼睛幾乎都紅了起來。她萬萬沒想到,事情最後竟然會演變成這副模樣,她早該想到,衛傾城這樣的女人本身就是一個不安分的因素。有那麼多男人拜倒在了衛傾城的石榴裙下,卻不想,連已經年過半百的蕭景,竟然也因她淪陷。
正當丁慧賢急得頭上都冒出了汗珠的時候,忽然間,太監來報,太子蕭衍有要事求見,是邊關戰事,十萬火急。蕭景雖然有心優待一番眼前這名女子,可是,此時如此要緊的戰事,蕭景也不能隨心所欲,只能去面見蕭衍。
在臨離開之前,蕭景親自下旨將衛傾城封爲了玉婕妤,並將春霞宮賜給了衛傾城。蕭景的這一席聖旨,讓衛傾城和丁慧賢同是震驚不已。衛傾城很想求蕭景收回成命,卻不想,蕭景已然沒有時間再聽她說這些話了,在下完旨之後,蕭景即刻離開了坤宇宮,去御書房見蕭衍了。
富貴讓太監小英子將衛傾城送到春霞宮休息,聖旨已下,衛傾城無法,只能跟着小英子離開了皇后的坤宇宮。
對此,丁慧賢氣急攻心,爲自己的這次失策而痛心疾首,並且更加痛恨衛傾城,認爲是衛傾城故意“勾引”皇帝,好找到靠山對付她。
蕭景與衛傾城先後離開之後,丁慧賢也終於壓抑不住心底的怒氣,朝着玉嬤嬤就是一頓怒喝:“你這個老奴才,都是你的鬼主意,偏偏讓衛傾城在皇上面前出盡風頭,現在可好,她成了娘娘,本宮竟成了這個背後的推手!”
說着,丁慧賢就要命人把玉嬤嬤拉下去杖打八十大板,玉嬤嬤嚇得忙磕頭求饒,眼淚鼻涕一把一把的,她哭着向丁慧賢說道:“皇后娘娘,這一定都是蕭衍的陰謀!一定是他的陰謀啊!不然的話,他怎麼就這麼巧,在這個時候來見皇上!老奴料想,他一定是要暗中陷害皇后娘娘您啊!”
玉嬤嬤的話確實讓丁慧賢心頭一震,她似乎一下子清醒了一些,喃喃低語:“沒錯,這一切都是蕭衍的陰謀!本宮絕對不會放過他的!既然南宮成不可靠,那本宮自己去向皇上稟明蕭衍造反一事!”丁慧賢似乎真得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說着就要衝出去找蕭景。
玉嬤嬤趕緊拉住了丁慧賢,忙勸慰她:“皇后娘娘,你不要衝動,這件事我們還需要從長計議纔好啊。皇后娘娘,您難道忘記了嗎?上一次您爲了救大皇子出獄宮以死相逼,卻惹怒了皇上,讓那蕭衍撿了便宜當上了太子。這一次,皇后娘娘您千萬不能再衝動了,你這樣貿然去找皇上,一定會被蕭衍反咬一口的!”
丁慧賢自然是忘不了,上一次她殊死一搏,卻促成了蕭衍成爲了太子。現在,她果真不能再衝動行事了。既然蕭衍費盡心機對付她,那麼她也一定要仔細謀劃,將蕭衍一擊即斃纔是最好的。
想到這些,丁慧賢終於漸漸平復了下來,可是她的心情卻十分痛苦,眼淚簌簌而下。想她一個皇后,竟然落得這樣一個下場,也算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