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派亦正亦邪,隱世在山間已有百年之久,曾繁榮一時,達到了江湖上無人不知曉的地步,可惜現已人丁稀薄,逐年衰敗。
雖然忘川派在江湖上並不是特別有名的門派,但其門派分支深入官農工商醫等行業,造就的影響力至今仍是江湖上任何一個門派所沒有的。
綜上所述,芷蘭公子評:得忘川者,可縱橫天下矣。”
切……
看到這裡,還泡在溫泉裡的姑娘輕嗤了一聲,便將手中那本是讓追影閣輕功排名第一的影徒從芷蘭書苑帶來的《忘川派的那些事兒》給扔溫泉裡了。
她倒是不介意和一本書共浴溫泉什麼的,反正又不會懷孕。但看看身上的皮膚都已經起皺了,還是勉爲其難的爬出來吧。
一眨眼的功夫,姑娘已經穿好了衣裳,包裹得嚴嚴實實好像個糉子。
……沒給各位看個美人出浴圖什麼的還真是抱歉呀,不過姑娘自認爲不算什麼美人,要不然她泡溫泉咋都沒有個登徒子來偷窺呢?只有等候在簾子外的廚娘李嬸時不時打呼嚕聲很是聒噪。
咳!
姑娘假裝重重地咳嗽了一下,便聽見簾子外重物墜地的一聲悶響。呃……想是李嬸驚醒時摔倒了,罪過……姑娘她纔沒有幸災樂禍呢。
這時,李嬸頂着一頭的枯草葉進來了,明顯的精神萎靡啊,不過也許是昨夜看門的張叔幹得好事呢,這樣惡意猜測着的姑娘似乎有點黃。
當然從姑娘不苟言笑的面癱臉上是看不出姑娘在想什麼的,否則李嬸的內心一定是幾乎崩潰的。
李嬸如往昔一般將狐毛披風蓋到了姑娘身上,然後又從身上摸出一塊玉箋遞了出來,姑娘看着那玉箋上雕刻精美的彼岸花圖案,眼中晦暗不明,許久才放下捻着披風領帶的手,去拿過那塊玉箋,道了一聲。
“走吧。”
清瘦的人影掀簾而出,只剩下泡在溫泉裡字跡已經模糊的書籍浮浮沉沉。
行至雲亭處,便看見自家那個衣冠楚楚的大師兄在與一名衣衫襤褸的稚子說着什麼,臉上的笑容秀雅,絲毫看不出已是年近四十歲的人了。這副好相貌至今還讓姑娘有些恍惚,稍一失神,呼吸便沒了淺重,倒是讓大師兄察覺出來了。
“灼兒過來了?你看我這新收的弟子可還稱心意?”大師兄笑意盈盈地擡起頭,看着姑娘詢問道。
“大師兄自個兒的弟子,問我作甚?莫不是說……大師兄想將這名稚子丟在山上,讓我來照看吧?”
這話說得淡漠,姑娘本就不是個活潑性子,平時說話都帶着一種出塵的味道,這會兒意識到大師兄的不良意圖,話語裡越加的不帶溫度了。
那稚子明顯有些害怕,竟靜靜悄悄地扒拉了大師兄的衣袖過來,想要把自己掩住……沒以爲姑娘她沒看見啊喂,一眼橫過去,他竟嚇得一愣,抓住衣袖的手都不知道怎麼擺好,眼睛一紅,像是要哭出來。
見小徒弟要哭了,身爲師傅的大師兄就不高興了,撇撇嘴。
“灼兒你嚇他作甚?這孩子師兄看着歡喜,留在山上也能與你做個伴,何況,師兄那地,這孩子是萬不可帶進去的……”
姑娘名叫雲灼,大師兄平日裡便喚灼兒,姑娘雖不喜,但好在還是自家師兄,便就隨着他去了。
“那便丟去西沉師兄那裡,他那醫廬該是缺了幾名藥童的。而且,師兄看這孩子懼我如廝,怕是也難以親近。”姑娘還在想辦法推辭,她纔不要撫養個糯米糰子來操碎了心呢。
“萬萬不可,二師弟那毒物衆多,他若是去了,怕活不過半日。好師妹,好灼兒,師兄便只這一個請求,你就收下這個可憐孤兒吧。”
大師兄好沒威嚴,見姑娘遲遲不肯答應,竟開始打感情牌了,雖一把年紀了,撒起嬌來絲毫不差於雲灼之前圈養的豆芽。哦,豆芽可不是食材,而是一隻體積巨大的貓科動物,俗稱……虎,姑娘幼時從後山撿回來的。
姑娘默……
這時,那原本扒拉着大師兄衣袖的孩子不知何時已顫着小身板向着姑娘走來,伸出手似乎想拽拽姑娘的衣袖,但看見那一片雪白的衣衫時,竟突然有些害羞地將髒兮兮已經看不出膚色的手藏在身後,憋紅了臉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我沒有……害怕……大姐姐……,我,唔……”
後面似乎還要說出什麼感人的話語,但他只覺得兩邊肩膀一沉,眼前便一片漆黑了,咦?爲什麼會溼溼的有點難受?
“呀?”大師兄驚呼了一聲。
聽見聲音的姑娘沒忍住側目一看,頓時覺得天很藍……這麼藍的天空下,一隻老虎嘴裡叼着個孩子,吭哧吭哧地衝姑娘喘着粗氣。這風景,着實不錯。
眼見着老虎就要露出它那沒刷乾淨的大黃牙,咬向嘴裡的獵物,姑娘上前就是一腳。只見白衣翩然,老虎嗷的一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撞向身後足有十米遠的石牆,砸出個大坑,然後倒栽着倒了下來,委屈地趴在地上“喵”了一下,這正是那隻姑娘幼時從山間撿回來名喚豆芽的虎。
大師兄臉上的表情僵住了,他剛剛是看見了什麼?
小師妹一腳把一隻體積巨大的老虎踢飛了?
不不不,一向優雅端莊的小師妹怎麼會做這麼粗魯的動作呢?他定然是看錯了,小師妹……
等下!小師妹手上拎着一個孩子是怎麼回事?師傅在上,小師妹好像……長歪了,向着大力士的方向歡快奔騰了。
姑娘坦蕩蕩地將那孩子放了下來,確定他並無傷口之後眉眼清冷地看向師兄,開口道:“這孩子,忘川派收下了,不過師兄你可要記着,你欠我一個人情。”然後蹲下身子,和那稚子平視,道:“你既入我師兄門下,便是忘川派的弟子,一朝入忘川派,至死不得離開。”
說到這裡的姑娘沉思了半刻,然後才又開口繼續道:“……日後喚我小師叔。”
言畢,姑娘便起身離開,揚一揚披風,拖走了趴在地上裝死的豆芽——才放養第一天就這麼不乖?還是關籠子裡好了。
豆芽淚目。
看着姑娘的背影漸漸消弭在清晨的薄霧中,沾了一臉豆芽口水的稚子心中一片恍惚,扭頭問師傅:“大……大姐姐……明明身爲女子,爲何要喊師叔……”
聽見小徒弟的問話,知曉自家師妹看了一本芷蘭書苑出品的《神鳥姑侄》之後整個人就不好了的大師兄爽朗一笑,摸了摸小徒弟雖然髒兮兮但很柔軟的頭髮。
“她大抵是覺得你喊她師姑的話顯老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