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還小手覆上了心臟位置, 緊張起來。
燕崢眼含同情，心裡詭異的有了些許平衡。
齊燕阿達看着父子倆的反應，嘴角掛起一抹冷笑, “你們以爲我草原兒女像你們這些酸腐的大燕人一樣, 家族血脈延續, 只認定兒子？”
父子倆愣了愣, 燕回還人小, 城府到底不及他父皇，“既不認兒子，要母后做你北慶女王就好了, 作何要這般大費周章？”
齊燕阿達點點頭，“你倒也沒說錯, 那樣也卻可行。”
燕崢父子倆沉默, 這位北慶帝王的套路, 這兩位還真是摸不準。
談了半個時辰，人家既不要金銀, 也沒提土地，糧食，互市，甚至連燕崢和阿朵將來的問題，也隻字未提。
“您老要什麼？只要燕崢能辦到, 只要可爲, 定當會辦。”
燕崢不想再和他拉鋸, 想掀開局底, 看個究竟。
“要麼把燕回還歸於我北慶, 要麼你燕崢入贅我北慶。”齊燕阿達說道。
“您雖是我外公，也不帶這樣欺負人的, 我父皇可就我一個兒子。”先不幹的是燕回還。
“那就讓你父皇入贅我北慶。”齊燕阿達看向燕崢。
燕崢冷笑出聲，再不壓抑心底恨意，冷聲說道，“原來您籌謀的是整個天下。你北慶是不是太貪了些，莫說我燕崢不能做此爲，行此事，就是能，你北慶也無法入住中原。”
齊燕阿達點頭，“你說得不錯，所以我北慶並不想要你大燕，我這是想把北慶國民，相托於你。”
齊燕阿達一臉凝重，一國帝王顯然並沒在開玩笑。
燕崢聽到這話，皺眉不語，只覺不真實。
哪有人把自己的國家處心積慮的往別人手裡送的？何況是一國帝王，手中權力，就是他存在的價值。
燕崢看着兒子看向他的眼神兒，這才驚覺這不是做夢，北慶帝王籌謀十多年的一場陰謀，原來就是尋找一位天下共主。
“爲什麼選定我？爲什麼這麼做？”燕崢問道。
“在我阿朵出生之初，大巫祝就給了指示，你應該知道，阿朵是天福女，一般人沒那福分得去，那有福分之人，就是我們要找尋的天下共主。女帝能撐國，卻不會給北慶帶來根本上的改變。”齊燕阿達回答。
“你們找到我，就因燕家早晚和大安朝廷要有一場爭奪，這是你們樂於所見的，你們就此開始籌謀。”燕崢點頭。
“大安這場內亂裡，如今看來，你北慶是幫了我很大忙，不然白啓未必就會認敗，至少不會敗那麼快。”燕崢話說的低沉，心裡情絲複雜。
“我們要的不是入侵，是加入。南地農業發達，百姓富足。我北地草原，雖然牛羊遍佈，我們不會種植，我們不會的太多。”齊燕阿達說。
“你所籌謀，是不是也有西慶那一部分？只是長谷戰鷹和柔嘉理智面對了大安這場內亂，不然西慶也將捲入這場戰火。”燕崢又道。
“西慶一旦介入，那是不得不爲。白啓是個明白人，壓根就沒向西慶求援，讓我好生敬佩。”北慶王不置可否。
“你就不怕你北慶居民最後變成奴隸？二等公民？”燕崢問。
“在選定你之前，我們又怎能不觀驗你？自然會各方面都會有所衡量，有些事情纔開始做的。”北慶王回道。
“把阿朵重新嫁我一次，我可以把我山海郡私產的收益，都用來做聘禮。之前那些算計，可以不計較。只要把阿朵記憶恢復，還有你們對我動的那手腳、、”
“無人對你動手腳，我們只是派人點破了你這體質不易生育而已。這就是天命，這天下，也唯有阿朵能給你生育子嗣。至於阿朵的記憶，你只要答應入贅我齊燕家，自然會讓她想起你們來，否則免談。”齊燕阿達說得堅決。
燕崢不解，“爲何非要我入贅？我南地兒郎，入贅別家，那是奇恥大辱，我這一國皇帝，入贅你北慶，豈不是讓北慶凌駕於我大燕之上？”
齊燕阿達神色不變，一臉沒得商量，接着說到，“兩地一統，本不需要分個高低貴賤。我北地風俗，女子承國，皇夫只能入贅。燕皇難道想我在北地選一優秀男子，來解決阿朵的婚姻大事？這麼說來，高山顧展那小子就不錯。”
齊燕阿達說完，直接站起身來，顯然是不準備再談下去。
今日所議之事不小，哪裡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
他自然要給燕崢時間，這不是簡單一起姻緣，這是關乎兩國國本，萬千黎民的大事。
燕崢聽到高山顧展這個人選，再壓抑不住怒火，也站起身來，看着身高比他稍矮上一些的齊燕阿達，“您要是敢走那一步，我勢必會踏平你北慶國。兩年不成，五年，十年不成，半生，老子不成，還有子孫。您儘管試試！”
燕回還仰着小臉兒，看着站在那對峙的一老一少，心道父皇啊，您這是露怯了，着道兒了。
在乎成這樣兒，還不是讓外公吃定了？
齊燕阿達也不惱，反倒笑的肆意，大手拍上燕崢肩頭，“好小子，那咱們爺們兒就看看。”
齊燕阿達正要走，雁回還小胖手就遞到他長滿粗繭子的大手中。他立馬攥住，低頭笑看燕回還笑意盈盈的小臉兒，“要不要和外公去外祖家做客？”
雁回還，揚着笑臉，心說這外公還玩兒這套，我燕回還是那麼容易就被誘拐的嗎？鳳眸裡閃着璀璨華光，兩排小白牙兒，都露了出來，“外公，我去送送您。”
齊燕阿達眼睛裡興味兒更濃，這小崽子賊得很，這是配合他那剛唱完白臉兒的父親，在這兒唱紅臉兒呢，“好，送外公。”
齊燕阿達再不看燕崢，牽着燕回還，大手拉小手兒出了亭子。
爺兩個往北走了幾十步，燕回還就看見了雁門城城牆上那個一身紅衣的嬌俏身影，他的母后。
“外公，在北慶，是不是母親叫阿媽？”小人兒聲音裡都是孺慕。
這讓齊燕阿達心裡不是滋味兒，“春夏秋冬，你莫要怨外公。”
北慶王蹲了下來，一大一小可以平視對話。
“外公，你是不是把阿媽送到大安，也是心疼的？”燕回還問。
齊燕阿達只點頭，未言聲兒。
“北慶百姓生活很苦是嗎？”燕回還又問。
“很苦，每到冬季，雪災嚴重，就會有人被凍死。”
齊燕阿達一臉苦澀，這也是他這個帝王無能，至今沒有解決這個問題。
“我懂了，爲萬民謀福祉，手段卑鄙了些，下作了些、、、”
燕回還皺着眉頭，一臉糾結，“外公，我還是選擇不怨恨您。”
齊燕阿達眼睛微紅，再不敢停留，他可不想當着外孫面前流眼淚，那樣的話，他這老臉還要不要了？
摸了摸燕回還的腦袋，北慶王站起身，頭也不回走了。
燕回還轉回身去，就見父皇站在木亭門口，呆呆望着雁門城城牆上母后的身影。
燕回還心裡嘀咕，老話說癡情女子薄情漢，在他們家，那是都反了過來，倒是他母后忒也無情。
“父皇，莫再看了，咱得有點筋骨，這會兒兩國談判，您得有點態度。”
燕回還想着燕崢總要拿出一個不在乎的態度，來壓一壓外公那囂張氣焰不是？
燕崢苦笑，心說，你爹爹我從入了人家那局開始，就沒了態度，這會兒端態度，也就安慰安慰自己罷了，沒的讓那老混蛋又看了一場笑話。
“走吧，咱回吧，父皇我餓了。”
燕回還摸摸小肚子，轉回頭也看了一眼那個冷冷看着他們父子的身影，轉過頭來，縮了縮小脖子，把小手兒伸向燕崢。
燕崢收回目光，長臂撈起兒子，小人兒肉呼呼抱在懷裡，這心裡才覺得慰貼幾分。
以前燕崢熬不過相思苦楚，也想過要是沒遇到阿朵，自己還在平靜生活。
一次次就是懷中小人兒驅趕了他的頹喪，讓他又重新充滿勇氣，有他，一切都值得。
“父皇，外公要求入贅，我想着應該也是不好把北慶這個國家當做母后的嫁妝送到咱們手中。他也有難處啊！”
燕回還這一聲長嘆，果然又招來燕崢不輕不重，拍向腦袋瓜兒的一巴掌，“不許老氣橫秋。”
“父皇，外公也是一個好皇帝。”
被窩裡的燕回還，翹疊着兩條腿兒，繼續做說客。
“是個好皇帝，好到把親生女兒都送了出來。”燕崢還是心有怨氣。
“父皇，我以爲外公會堅持要我呢。”
燕回還覺得自己似乎沒有想象的那般地位超然，心裡微有不爽。
“臭小子，要是讓你去做北慶皇帝，他們族人也不會同意。這也是你外公堅持父皇入贅的原因，這樣兩國並一國，他們的百姓會覺得，那是他們的國。”
“嗨，那不都一樣嗎？將來都是我的子民。”燕回還很無奈。
“那不一樣，這是尊嚴問題。”燕崢咬牙。
燕回還眨巴着眼睛，想到一個問題，“父皇，兒子覺得您這否決的有些早，您忽略了一個問題。您想過沒有？母后未必同意這個提議呢，她還不認咱們爺倆，沒準正等着您拒絕我那難纏的外公呢！”
燕崢不說話了，他不得不承認兒子說得有理，今日城牆上阿朵看着他們一大一小，面無表情，那眼神裡除了陌生還有探究和疏離。
“我想我們應該和她談談。”燕崢嚴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