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這世上還真就有這麼巧的事情,扮成丫鬟的柔嘉這會兒就揪着長谷戰鷹衣袖子,跳竄着掄起拳頭,要給這個混蛋一頓老拳。
旁邊小販嚇得驚呼,“我的姑奶奶呦!咱的花燈唉!”
“臭男人,那天哥哥在!便宜你了。”柔嘉一拳打在長谷戰鷹胸口。
小販正待再嚷嚷着,小門小戶小本買賣,這兩位撕扯完就走,他可陪了本兒,一家老小指這吃飯呢!
柔嘉對着小販說了一句“我是恭親王府柔嘉郡主,回頭去府上取銀子。”
小販聽得,立馬閃開,想着可勁兒砸,砸個稀爛纔好呢。
柔嘉轉回身專心對付長谷戰鷹,粗心的郡主根本沒發現長谷眼睛裡笑意流淌。
長谷第一眼就認出柔嘉來,不然一大男人怎會由得一個小女人上竄下跳猴一樣找場子?
“姑娘,你這打人都不帶彩的,下次長谷還要、、、、”長谷話沒說完,柔嘉氣急,趁着長谷俯身,一拳頭招呼到長谷眼眶上。
“這樣才叫打人,來,再來兩下?”長谷又俯下身子,方便挨拳頭。
旁邊看熱鬧那幾位,都看傻了,長谷高大帥氣,怎麼看也不是頭腦不清之人啊?這是發的什麼瘋?
柔嘉也愣着了,想想也算夠本,甩甩小手“本郡主也不是那壓迫人的,以後別讓我再見你。”轉身就走,本是看花燈,猜字謎的打算,這麼一鬧騰,還是乖乖回府吧。
長谷看着柔嘉背影消失在人羣裡,摸着眼眶,嘴角笑得邪肆。
小爺正踏破鐵鞋無覓處,你自己倒送上門來,柔嘉郡主,不錯,這樣聯姻,還正合適。
正月十六朝廷年假就算放完了,恭王爺一臉氣憤從外面進來,唬的王妃從座位上做起來,忙迎了上去。
恭王爺心性豁達,很少有這樣着惱時候。王爺瞪了一眼王妃,“都是你生的小混蛋!”
王妃心裡明白這是因着兒女了,多半還是那個大的不省心的,“看你說的,那也是你生的。”
恭王爺氣呼呼坐下,也不待王妃發問,自己就把今日早朝遇到的事情學了一遍。
長谷戰鷹,今日守在宮門外,和下朝歸家的恭親王,正好走了一個對碰兒。
恭王爺稍加寒暄,誰知長谷頂着一個烏黑眼,給他深施一禮,直言他要找之人正是他恭王府裡柔嘉郡主。
恭王爺氣怒交加,也不和他歪纏,立馬回家來要和女兒對峙。
“那廝說他那黑眼子,是柔嘉昨日所爲。”說話者明顯心裡沒有底氣,顯然柔嘉沒給他這父王撐起牌面來。
王妃心裡也開始不安,這不安,同樣也因着信不過自己姑娘,“昨晚,柔嘉飯後早早回房了啊。”
恭王掃了一眼一臉驚恐的恭王妃,你連自己都騙不過,還想要騙我?
一番博弈,恭親王沒抵得過他皇兄的威脅,柔嘉和長谷戰鷹的婚事,還是定了下來。
柔嘉聽聞長谷戰鷹就是那人,心裡氣不過,雖然衝到驛站把人揍了一頓,最後也只能認命。
誰讓除了燕崢,她就沒看上哪個男子,比起那些文縐縐沒男兒氣的貴族子弟,長谷還能將就入眼了。
太子東宮。
阿朵看着蔫頭耷拉腦的柔嘉,心裡難受,咬咬嘴脣,也不知道該怎麼勸這位,再有一個月就要遠嫁了,那厚顏無恥的新郎,就等在驛館裡。
她們這一別,還不知能不能再見面。
“柔嘉,我會想你的。”阿朵可憐巴巴。
阿朵這般作態,直接把柔嘉氣笑了,心裡鬱氣反倒消散很多。
“沒事,我啊隔兩年就回來看你,他要不許,我就揍他。等將來我的兒女和你的兒女千里聯姻,咱們做對頭翁姑。”
阿朵笑着點頭,心裡微微失落,東宮太子的婚姻生活,概括起來就兩個字,怪異。
阿朵越來越看不透白啓,這人眼可見變得越來越深沉,也越來越低沉。
阿朵伴他長大,以前他們之間,她總是明白啓哥哥心裡所想,如今,只覺得這個人離她越來越遠。
白啓和阿朵保持距離,阿朵倒是能理解接受,只是他除了新婚那三日,就沒再夜宿過正妃那裡,這太說不過去了。
身爲太子,子嗣問題,一點都不着急,這是不正常的。
阿朵人雖單純,到底從小長在東宮,這些,她懂。
燕崢接到柔嘉和長谷戰鷹婚事最後敲定的消息,想了想,還是準備了一套大珠頭面,着暗衛暗中送給柔嘉。
他信任柔嘉,既是暗中相送,柔嘉自會料理。
燕崢是感念柔嘉不顧聲譽陪着他出入那些皇子府邸,還有柔嘉對阿朵多有照拂,燕崢想着將來他們夫妻總會有共同相見柔嘉的時候。
所以這交情很重,這禮物也很誠心。
柔嘉這天從外面回來,正從馬車裡下來,一個很漂亮小孩兒跑來,站在她身前。
“姐姐,有個叔叔要我把你選的東西送來了。”說完就把捧着的檀木小盒子向柔嘉遞過來。
柔嘉暈暈乎乎,下意識就接了,正要開口問是哪家店鋪,就見那小孩兒撒腿就跑。
柔嘉打開盒子,只一眼就立馬合上了,心裡撲通通亂跳,心裡的喜意就帶了出來,嘴角緊繃着也沒擋住它上翹的弧度。
柔嘉進了府門,直接派丫鬟去告訴王爺王妃,只說自己玩兒了一天,困了累了,臨進內室,對自己丫鬟還囑咐了一句,“沒我命令,誰也別進來擾我好睡。”
小丫鬟立馬應諾。
柔嘉坐在牀上,重新打開盒子,把上面那信封上只寫着秘密二字的書信拿開,露出裡面大珠頭面來。
柔嘉笑了,嘟囔一句,“倒沒辜負我從小到大喜歡你。”
燕崢的字,柔嘉是認得的,那還是老東安王還在的時候,讓燕崢在京城呆了兩年,一個是爲了見識外面的世面,一個也是爲了安龍椅上那位的心思。
十三歲的少年,一副生人勿近模樣,只對柔嘉稍有不同,那還是六歲的小女孩,臉皮厚到無人可比的程度,整日鬧着恭王爺,帶她來驛館,堵漂亮哥哥。
燕崢無法,不看僧面,還得看佛面,最後只得帶着小女孩讀書寫字。
想着小孩兒,總是耐不住寂寞,這對孩子來說,最是枯燥,柔嘉定會厭煩,不再纏鬧自己。
哪裡知道柔嘉只要和他呆在一起,讀書寫字?
柔嘉有生之年裡,就六七歲時跟着燕崢一起認真讀過兩年書,後來那些年學的東西,纔不會入腦入心。
燕崢自然不會在柔嘉面前露出底來,也就不會在她面前露出自己的左手字,卻也讓小小的柔嘉記住了燕崢的右手字。
柔嘉嘴角含笑,她感受到了這是燕崢對她多年仰慕之情的迴應,無非珍視二字,這與愛情無關。
信很短,只有八個字,燕崢說,此去甚遠,保重自己。
柔嘉摩挲着那八個字,眼裡有了淚光。
多年執念到此,倒是釋然了,還求什麼呢,總歸自己沒有看錯人,沒有喜歡錯了人,他們之間,其實都懂得,一切都不用言說。
柔嘉拿着大珠手串,套在腕子上,手指摩挲着圓潤珠子,沒兩下動作止了。
她想起阿朵最近就總是有這樣一個動作,上次見面,她還問她,阿朵說她好似就有這習慣。
柔嘉是知道的,阿朵失蹤前,沒這習慣的。
這會想起來這些來,柔嘉頭皮有些發麻,她突然覺得,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就在眼前。
她站起身來,在地毯上畫圈走動,走了兩圈後,一個驚人猜想,浮現腦海。
柔嘉搖搖頭,這太匪夷所思了,阿朵和燕崢有關?
柔嘉震驚之中,漸漸平復下來,是了,這不是沒有可能,阿朵那樣女子,無論身在何地,沒有一點實力之人,是護不住那般姝色。
柔嘉覺得這不是最重要的,她喜歡燕崢日久,對他這人怎麼可能沒有研究?他怎麼可能放任阿朵在東宮?
柔嘉坐到桌面,大聲叫道,“給我來壺茶。”
她想她需要靜靜,醒醒腦子。
丫鬟端着一壺熱茶進來,剛放到桌子上,柔嘉就擺手,示意她出去。
她拿過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小口輕抿,雖不能立即去除那種緊張興奮狀態,總歸能轉移些注意力就是了。
柔嘉茶水喝得從沒有過的慢,整個人冷靜很多,只是心裡卻更冷更涼。
她想起前年燕崢來京,一反常態,竟然去拜訪各府。
柔嘉表情凝重起來,回想從小到大,都是燕崢一臉冰冷的對着皇家子弟,客氣疏離,冷傲自處的模樣。
柔嘉分不清楚自己是就這麼聰明還是因爲燕崢而胡思亂想,腦子裡卻根本止不住思緒流淌。
阿朵回來是?不可能,燕崢爲人,她還是能感知到。
他不會犧牲自己女人做細作,要是阿朵真帶着異心回來,燕崢就不會主動去往東宮。
柔嘉覺得自己是中了魔圈圈了,整個人就從這種設想中走不出來。
那阿朵是怎麼回來的?太子哥哥又知不知道阿朵和燕崢在一起過?
柔嘉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覺得感覺沒錯,只一個念頭卻很清晰,無論如何,這事都不會善了,只因爲那個男人,他是燕崢,是她慧眼識英雄,從小愛慕的男人。